第二十八章

    百裏鄉衙門一共二十一個捕快，分成三撥分別混進王鄉侯府、譚鎮令府、和楊員外府，俱都打扮成家人小廝的模樣，暗中在幾個府邸的茅房四周灑下青磷粉，將衙刀藏在茅房四周的花叢裏，靜待天黑。

    每個府邸裏又挑出一二個得力的家丁，讓他們在丫鬟寢宿的房門前也灑下青磷粉，確保每個丫鬟的腳底都會沾上可以追蹤到的訊息。又有一兩個家丁，專管幾府之間的策應之事，一府出事，立馬聯係另外兩府的人手前來增援。

    這些人的手裏全都分發了閉氣丹，專門應對凶手可能會使用的迷藥。

    而那些府內丫鬟則全都被蒙在鼓裏，隻覺得今日府宅裏氣氛頗有些緊張異常，卻不會泄露了事機。

    這邊三府在緊鑼密鼓的布置，而另一邊回到悅來客棧的陸曲，也覺得自己應該多做些準備。

    凶手的來曆和修為高低，眼下畢竟沒有一個確切的訊息，即便如今有了萬全的計策，可以追蹤到凶手的蹤跡，但是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捉殺掉這個凶手。

    寧亦心的修為如何，陸曲看不出來，不過可以肯定是要比如今的自己高上很多。一個女子敢孤身來往在雍梁兩州，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她的修為應該最起碼過了仙門境。

    自己的修為不過才外道六階，依靠著自己的武學造詣或許可以越階對戰，在有“曦微盛景”的幫助下，即便麵對外道巔峰的修士，應該也有遊鬥的能力。

    但是如果凶手的修為也在仙門之上，這個大境界上的差距，陸曲就完全沒有彌補的能力了。

    除非是動用他最後的底牌，他還有一擊之力，如果使用時機得當，即便凶手的修為在仙門境之上，也未嚐不能留下他。

    陸曲扭頭看看自己背上的千鈞劍，去到身前解開黑布輕輕的摩挲起來，“老夥計，這次緝凶，你可能也要出一份力了。”

    千鈞劍是橫脈劍法專用的劍製，長於削砍，開合霸道，他如今的修為並不能完全駕馭它了，隻有動用從斷經裏牽引出的一絲橫劍劍氣，他還尚有一劍之力。

    不過這個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動用的。長荒劍還沒有鑄造，所以說他手裏完全沒有一個趁手的兵刃。縱劍劍法他也還未演練純熟，而且隻知劍招不知劍訣，真氣和劍招之間沒有一個順暢完美的配合，殺傷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還是先去石記鐵匠鋪找一把趁手的長槍吧，先前學的五木探龍槍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陸曲略微沉吟，又把千鈞劍纏了起來，背在背上，起身推開了房門。

    最好的結果就是凶手的修為在寧亦心之下，這樣自己隻要有牽製自保的能力就行了，即便兩人鬥個伯仲之間，自己也能做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隻要自己在凶手和寧亦心纏鬥分身之際出手，他有把握重創凶手，甚至是就此留下凶手。

    他從沒有把自己當作跟凶手正麵交鋒的第一主力，寧亦心的修為明顯要比他高，這種敵我不明的情況下，還貿然的逞男子漢威風，是陸曲絕對不會做的傻事。

    強者為尊，能者多勞，這可不是計較男女的時候，在生死對決中也從來沒有男女之別。

    “自己盡量保護她不要受傷就好了。”陸曲心裏想到。

    最怕的就是自己和寧亦心兩人聯手，都不是凶手的對手，那這個事情就棘手了。

    “要是凶手在明天老牛下山的時候再出現，那就好辦了，老牛恐怕動動小手指頭就能把他碾死了。”陸曲心裏思索著所有的可能性和應對的對策，卻想來想去也沒有一個萬全的對策，雖然有了守株待兔的計劃，但是凶手到底是兔是狼，不到交手的一刻誰都不知道。

    苦苦思索著正待下樓，卻聽得身後一間客房的門砰的一聲打開了，寧亦心從裏邊步出來，在他身後一聲嬌叱叫住了他。

    “哎！小氣鬼，你要去哪裏？”

    “我去哪裏用得著你管嗎？”寧亦心又恢複了她那副女扮男裝的公子打扮，不可否認她扮男相真的是朗朗如玉俊秀如玉山上行，端的是有一副好相貌。不過她有好相貌，陸曲可沒有好心情。

    “你！”寧亦心的俏手指著他，腰間別的小鈴鐺在她一跺腳之下，叮鈴鈴又響了起來，“我不管，你和我如今是一塊抓賊的搭檔，你去哪兒我有權知道。”

    她不過一個二八年紀正是任性的小姑娘罷了，也許在別人眼裏她是峨眉劍呂鼎鼎大名的寧仙子，但在陸曲眼中她不過是一個還未成熟的小妹妹罷了。

    耳畔那細碎的鈴鐺聲，讓他心靈寧靜了幾分，臉上掛上些笑容，平和的說道：“我要去石記鐵匠鋪，找一件趁手的兵器，你要跟我去嗎？”

    寧亦心狐疑的看著他，走下樓梯兩步，站到他跟前指著他背後的見說道，“你背後不是有劍嗎？還去找什麽兵器？”

    陸曲無奈的攤攤手，“誰說身上有劍，就一定趁手的？”

    寧亦心瞧著他，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不像是說謊，猛地從背後掏出自己的琳琅寶劍，掌心把在劍鞘上滴溜溜轉了一圈，“那你自己去吧，本公子自己有趁手的寶貝，才不要什麽廢銅爛鐵打造的兵刃。”

    陸曲看看她手裏珠玉琳琅的寶劍，賣相真是不錯，看來女孩子終歸是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撇撇嘴：“你都有趁手的寶貝了，還跟我爭什麽爭王鄉侯那把家傳的寶劍？”

    寧亦心訕訕的收回自己的琳琅寶劍，微囧的用手指撥了撥腰上的小鈴鐺，“要你管？本公子要去逛青樓了，你找好了兵器，可以去城東的柳燕樓裏找我，本公子會東請你喝花酒。”

    說完就學著男人的樣子摸著自己光溜溜的小下巴，衝著陸曲故作淫蕩的邪邪一笑，陸曲是被他雷了個外焦裏嫩。

    這家夥不但喜歡上了女扮男裝，連男人吃喝嫖賭的不良嗜好看來也很有興趣學一學啊。

    陸曲真是一臉無奈，前不久去南殤山，老牛可能是知道他來附近了，暗裏傳音就跟他說下個月初他下山，要請他去柳燕樓嚐鮮。

    眼下可好，明天老牛就下山了，要去柳燕樓會東，他這個剛認的妖修大哥到現在還認為陸曲跟他是臭味相投的好兄弟，明天柳燕樓的一場花酒是跑不了了。今兒個就又有峨眉劍呂女扮男裝的寧仙子，也要柳燕樓會東，請他喝一場花酒。

    如今這個世道這是怎麽了，不光男人愛喝花酒，就連妖族大能、名門仙子都好上了這一口，青樓這個地方是要崛起啊，已經到了仙凡不論男女通吃的地步了嗎？

    哭笑不得的拱拱手，“陸某人還是免了吧，沒這個癖好，今夜王、譚、楊三府已經布下了羅網，隻等凶手露出馬腳。三家府邸相離不遠，我要去鄉侯府後的一家小茶樓坐鎮，希望能夠當場把凶手留下，你不去嗎？”

    寧亦心俏皮的大眼睛眨了眨，抿著唇像是在想些什麽，踢著小腳猶疑了一會，還是神秘兮兮的說道：“坐鎮三府的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本公子自然有本公子的事要做，你就不要管了，安心在你的小茶樓裏喝茶坐鎮吧！”

    陸曲無奈的捂捂腦門，看來不管男人女人，隻要一沾上了吃喝嫖賭的不良嗜好，都會變得不靠譜啊！

    看來還得靠自己了，好在即便凶手修為高，難以留下，也能追查到他的行蹤。不再跟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寧大公子多費口舌，轉身下樓，峨眉劍呂的仙子形象在他心裏直線下滑。

    寧亦心卻歡快俏皮的在他背後大搖大擺的跟著，眼睛若無其事的左顧右看的，一副本公子跟你順一段小路的模樣。

    兩人在街口分道揚鑣，寧公子狡黠的大眼睛回頭瞅了他一眼，心想：“這家夥還算老實，看來真是去城南找鐵匠鋪子了。”

    陸曲正好也回頭看她，寧大公子傲嬌的揚起小下巴，哼了一聲大搖大擺的就奔了城東，陸曲隻得哭笑不得為這個寧大公子祈禱兩句。

    “但願這丫頭真是喝別人的花酒去了，以她的修為想來也不會叫別人吃了豆腐吧。”

    來到石記鐵匠鋪子前，店裏空空的一個夥計也沒有了，石記的老板石頭一個粗狂大漢，孤零零的一個人蹲在鋪子門口，眉頭緊鎖不發一言的苦苦想著什麽。

    陸曲心裏升起一陣疑惑，拍了拍石頭的肩頭，“哎，石老板，你店裏的夥計呢？”

    “被我打發回家了。”石頭甕聲開口說道。

    “啊？這是為何？”陸曲不解的問到。

    “給你打完這把劍，我就要搬家了。”石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好像這就是他家傳的規矩一樣平常。

    陸曲倒是能理解一點，不過這個規矩好像隻有名劍世家才有，因為一旦一個工匠大能打造出一把稀世名劍，必定會惹來無端的麻煩，所以會有這種做一筆買賣換一個地方的規矩。

    難不成自己在南殤山腳下的一個小鎮裏，隨便撿了木訥鐵匠，就是一個出身名劍世家的高人？果真是仙家門前是非多啊！

    他又看了一眼鐵匠鋪子裏掛的各式兵刃鐵器，確實個個都精良不凡，但明顯都是用普通的精鐵打造的凡兵俗物。而且跟這石記老板說的一樣，鋪子裏真的一把劍器都沒有，他真懷疑這個石記老板可能的名劍世家身份有多大的水分。

    不過人家也沒有說自己是名家出身不是，也說不定是個鍛刀的世家，可這就成了跨界操作了。

    陸曲心裏沒底，試探的問道：“石老板，你把店裏所有的夥計都遣散了，你一個人能幫我把劍鑄好？”

    “能。”石老板人如其名，說話從來都是簡單凝練。

    陸曲嘴角微微扯了扯，“石老板，這也快半個月了，不知道陸某托您打的劍，劍模鑄好了沒有？”

    “正在想。”石老板依舊蹲在鋪子門前，眉頭緊鎖，頭也不抬的回道。

    陸曲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感情十幾天您老人家一直在做思維工作，想了這麽久還沒想出來怎麽鑄劍模？你這約定的期限到底能不能把劍鑄好啊？你要是真不知道怎麽鑄劍模，你就說出來，我給你畫一個就是了，當初你不是看了劍形就叫出了劍的名字，信誓旦旦的打了包票嗎！

    “石老板，不然我還是給……”陸曲本想好心的提醒一句，沒想到直接被他出言打斷了。

    “我想好了怎麽鑄劍模，一天就可以把劍模打好，劍模大好了，鑄劍隻需用三天，不會耽誤。”石老板顯然有些煩了，頭一次說這麽長一大段話，說完就閉上嘴，看樣子是不打算打理他了。

    陸曲輕輕呼出一口氣，微微抱了個拳，“好吧，石老板，我還想在你店裏找兩件兵刃，可方便麽？”

    “隨便。”

    陸曲捏捏太陽穴，暗裏對自己說，隨便總好過不答理自己。

    進了店，在店裏的三麵牆壁邊上，或堆或掛或擺，零零散散雜亂的放了不下幾百件兵刃鐵器，看樣子已經放了不少日子了。

    陸曲心道，這小鎮子雖然也有不少的行商腳客的江湖人來往，但你打上這麽多各式各樣的兵刃，顯然根本賣不出去。也難怪你要遣散夥計搬家，你這怕是賠本經營好多年了。

    挑了幾件，挨個刀花槍花的試了試，倒都還不錯，尋常功夫稀鬆的江湖客用上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兵器。隻是到了他這個層麵，再麵對的都是一等一的有修為傍身的高手，對手手裏哪個沒有一件奇晶異鐵打造的神兵利刃？

    這些凡鐵打造的兵刃，就也看不上眼了。

    手裏托著一杆兒丈二的精鐵長槍，心道也隻能湊活著用用了，不料一直沒挪動地方的石老板，站起了身子，轉身看著他。

    “我屋裏還有一件好的。”

    陸曲抬頭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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