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孽鏡台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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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驚無險地回到了白璃的天子殿,隻是鬼差卻怕她再次亂闖甚麽要命的地方,睜大著眼睛足足盯了她一整個晚上。若耶實在是受不了像這樣被他盯著,求了幾回讓他別看了,鬼差愣是沒理她,隻得逼著自己頭皮發麻,難受了一個晚上。

    窗外的光線似乎亮了些許,若耶從門縫往外望了望,霧還似夜晚濃重,不過天倒是亮了不少。

    白璃也在這時回來了,看到若耶完好無損,很是欣慰般對她會心一笑,“恩,魂魄都在。”

    而若耶一想到麵前滿臉笑意之人就是勾魂索命的白無常,心底開始覺得他的笑變得恐怖起來,隻輕輕應了一句,“是。”

    白璃也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心裏有些想不通,再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鬼差,像是想到了甚麽般沉聲問道:“你和她說了些甚麽?”

    鬼差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方,連連擺搖頭,“爺,小人沒和她說甚麽呀。”

    “你給我說實話。”白璃步步逼近,眼底突現一抹陰狠,像是徹底變成另外一個人,“不然我讓你魂飛魄散。”

    若耶剛想阻攔白璃,隻見鬼差像是灘爛泥般牢牢纏住白璃的雙腿,扯著嗓子痛哭流涕,“爺啊,不是我幹了甚麽,而是她闖入了北帝君的鬼雨花城,是小的我失職沒錯,可我也是為了引開秦廣王才會讓她”

    未等他說完,白璃像是遭受了一個極大噩耗般唰得一下白了臉色,陰沉的眼睛忽然閃現殺氣,低低一句,“你給我滾。”

    分明是得到了豁免,可鬼差的神情卻是比方才害怕數十倍,他對白璃磕了一下頭,連滾帶爬地出了屋子。

    白璃突變的情緒讓若耶也緊張得不得了,許久,白璃拉過她的臂,再不似先前那邊柔聲細語,語氣分外凝重,“在鬼雨花城遇見甚麽人沒有?”

    若耶沉默了半晌,心裏糾結許久才決定不告訴白璃她在鬼雨花城遇見的男子。

    且不論那男子到底是不是劉秀,就看在他和劉秀長得一樣的份上,就算是她當初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有這個義務幫他把這事隱瞞下來。

    再者看白璃的樣子,倒也不像是會對她興師問罪,搖了搖頭,“我才進那不久鬼差大人就把我拉走了,沒遇見別人。”

    白璃像是大鬆一口氣,神情也舒坦了許多,下一刻就像是想到了甚麽,挑著眉反問:“鬼差大人?”還未等若耶反應過來,房門外就傳來了鬼差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爺,不是我讓她這樣稱呼我的,是她自己瞎叫喚。”

    “如果是你讓她這樣稱呼,看我不抽了你的魂喂狗。”白璃冷冷一笑,拉過若耶的走到屋外,一團黑影忽然擋在他們麵前,鬼差笑盈盈地望著並肩而立的二人,像極了一隻討好主人的家犬,“爺,小的哪敢讓姑娘那樣稱呼我。好姑娘,您也千萬別再叫我鬼差大人了,您叫我丹丹就好,倘若不喜歡,直接叫我‘喂’也行,隨您喜好。“

    白璃嘴角忽露一抹嘲諷之意,“丹甚麽丹丹,牡丹就牡丹唄。”

    牡丹?若耶的臉抽了一下,心下想道:好名字,果然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好名字。

    丹丹似乎有些傷心難過,接著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了這個名字惹出來的荒唐事。

    原來丹丹從小體弱多病,家裏又窮,買不起甚麽補身子的好東西,隻能聽了老人話給他取了女人名字。到後來及冠了,病痛倒也不再找上他了,隻是這個名字最終害他錯殺了人。

    “他們總是取笑我取個女人名字,所以我有一天生氣推了那人一把,豈料他頭撞在了石頭上,一命嗚呼了。而我也被他家的人亂棍打死,死後下到阿鼻地獄,要不是爺見我可憐收了我做鬼差恕罪,隻怕我早熬不過酷刑魂飛魄散了。”

    “我現在挺後悔,當初就不該同情你。”白璃聽此冷哼了一句,話雖這般刻薄,隻不過若耶對他的感覺卻是暖了許多。隻是沒想到這陰暗地府,傳說勾魂索命的白無常竟也是位心軟之人。

    “天真正亮了,該去找秦廣王了。”若耶聞聲看了看天,天上依舊沒有出現太陽,周圍的霧也絲毫沒有淡去,她總覺得現在和夜晚沒多大區別,真不知道冥界的人是如何區分白天黑夜的。

    不過聽到白璃提到秦廣王,想起了昨夜驚心奪目的一幕,那一跤摔的真的很實在,到現在膝蓋那麵還隱隱作痛呢。既然第二日依舊要見秦廣王,那昨夜還躲他甚麽,也不會後來誤闖鬼雨花城。

    白璃帶了若耶下了羅酆山,回到了酆都城。酆都不變的雲霧蒙蒙,不變的小街窮巷,不變的破屋殘瓦,一夜過去,就連唯一一絲生氣可見的燈籠也不在了,它又徹底變回了原來那座死城。

    街上的人比昨天要少許多,不過也還算熱鬧。拐入了小巷,走到了一個殘破的碼頭,一個年長的老者搖著船靠近,見著白璃,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黃色的牙,“爺坐船?”

    白璃沒應話,拉著若耶上了船,待兩人坐穩在船的另一頭,船便搖搖晃晃地動了起來。

    船搖了一段時間,若耶忽然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麽?”白璃沒出聲,隻是點了頭。

    “你是要將我送去投胎了麽?”

    白璃沉默了半晌,“我說我要將你送去地獄,你怕我麽?”

    若耶愣了片刻,地獄?她當然怕。不過她生前並未做過甚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應該不會被下油鍋罷!勉強扯了一個笑容,“我怕地獄,卻不怕你。”

    白璃笑了,笑的特別開心,重重地拍了一下若耶的肩膀,“好姑娘,有良心,不虧我幾世待你這般好!”

    船漸漸停了,白璃先下了船,在岸邊摘了一朵沒葉的紅花,放在若耶裏,說,“不要把這朵花扔了,記住了。”

    若耶點頭,被白璃扶著也下了船。腳一落地,一陣寒意自腳心往上傳來,她有些發抖,用抹了抹臂膀,輕輕說著,“這兒怎麽那麽冷。”

    “所以才叫你別把那花扔了。”白璃邊往前邊說,“這是彼岸花,可以暫時緩解你身上的戾氣。你的戾氣那麽重,地獄特別喜歡折磨你。”

    “那我的戾氣是哪來的?”

    “這不是帶你去了解問題嘛。”

    沿著一條烏黑石子路,眼前的路漸漸寬大起來,到了最後忽現一座城樓。城樓上爬滿了綠色藤蘿,鋪天蓋地的一片。

    城門口立著兩人,不過他們的樣子有些奇怪。異於常人的高大,又寬又長的黑色鬥篷將整個身體都圍得嚴嚴實實。

    若耶經過那兩人時,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愣是被一雙血紅眼睛嚇飛了魂。

    過了城牆,裏麵聚集了許多人,嚴格來說是許多鬼。這裏可和酆都不一樣。酆都是冥界,魚蛇混雜,除了鬼魂,人妖神魔皆有。

    而這裏是秦廣王鎮守的玄冥宮,是冥府一殿,所謂地獄的第一層,人死後首先要報到的地方。除了鬼魂,就再沒其他生物願意來這裏了。

    白璃直接帶著她見了秦廣王,第一次見著閻王若耶到底有些害怕,哪怕那秦廣王長得是一副年輕公子哥的模樣。

    她跪在地上連動不都不敢動一下,聽著白璃畢恭畢敬地與秦廣王交代事情,說甚麽一切和以往一樣,沒甚麽區別,隻不過規矩還是要遵守種種,若耶也沒聽多大懂。

    等談話結束,若耶上的彼岸花萎了許多,似乎是要死了,而身上的寒意也是越來越重,冷得她竟打出了個響亮的噴嚏。

    秦廣王看了看她,麵無表情地講出了一句頗有人情的話,“她的花快死了,給她換朵,不然有她夠凍的。”

    不過一刻,白璃便將另一朵開得正盛的彼岸花放到了若耶裏。

    秦廣王告訴白璃,說過了孽鏡台就直接去尋鬼帝即可,不必再來請示他了。

    白璃躬著身應了聲是,便帶著若耶入了玄冥宮右側偏門去到孽鏡台。

    孽鏡也,乃是天地靈氣所潔而成此台。各類魂魄到此,即可照耀其本身麵目,絲毫不能隱藏。

    其台高一丈,鏡大十圍。向東懸掛,上橫字,曰:“孽鏡台前無好人。”

    若耶看著眼前巨大的銅鏡,她還從未見過鏡子原來可以做成這麽大的,“這鏡子是作甚麽用的,該不會是秦廣王的穿衣鏡罷?”

    白璃聽此一笑,“自然不是,這是照你前世今生的,看一看你有沒有在人間做過一些壞事。”

    “人死後都要用這鏡子照一照麽?”

    白璃搖頭,“善魂不必來孽鏡台,因為他心無陰影存在,所以看不清楚其原形。”

    若耶一怔,白璃的意思是說她不是善魂?她變得有些害怕,難不成她生前真的在不知不覺下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是害了甚麽人,而自己卻不知道。”

    白璃並未接話,隻是用右輕揮白袖,綢緞拂過鏡麵刹那發出了刺眼的紅光,紅光過後,鏡畫麵不斷。

    自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的悲哀。後遇兵荒馬亂,九死一生逃出生天,最終卻躲不過一場大雪紛飛,短短的一生正如一幕幕皮影戲般快速從若耶眼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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