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無奈的，莫過於“如果”。如果李夢瑤沒有割眼睛、墊鼻子、隆下巴；如果李夢瑤是真的高貴，不卑微甚至沒有抱怨；如果陸沉真的遇到了像葉雪白這樣由內到外的女孩，也許陸沉就真的可以娶她回家，繼續做著非凡的，才華橫溢的哥哥。可是，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是悲哀的，葉雪白回到房間的時候——艾娟坐在那裏！燈亮著，是的，艾娟正坐在葉雪白的梳妝台前的圓凳上，顯然，她聽到了！她麵對她坐著，不知道坐了多久，聽到了哪些，她神色莊嚴而鄙夷，凝重而憎惡的瞪著她，該是怎樣的憤怒才有這樣的神情？

    “媽，你怎麽？在這裏？”葉雪白驚呆了，她站在門口，被凍住了一樣，凝結在那裏。

    “你想驚動你爸嗎？進來！關shàng mén！”艾娟嚴厲的說。

    葉雪白驚醒了，她慌亂的連忙關門，然後，她走近了，垂著腦袋，像是變回了十四歲那年，她的腦海裏瘋狂的回旋著十四年前離家出走前的一幕，那時候，艾娟就是這樣的，這樣的歇斯底裏，這樣的嚴厲，這樣的憎恨和這樣仇視的眼神。

    “媽”葉雪白虛渺的喊了一聲。

    “別叫我！你還要臉嗎？”艾娟的話語難聽極了，她的麵目因為憤怒而僵硬，扭曲的陰沉著。

    “不是你想的那樣”葉雪白頓時無力了，她覺得想要暈倒了，想要窒息了，她覺得呼吸不動了，空氣怎麽了？都凝固了嗎？

    “哼！那你說！！！”艾娟的聲音不知覺揚了起來。

    “媽，別這麽大聲，別驚動了我爸，我說，我都說！”葉雪白淩亂了，她覺得她要死了，她覺得她肯定活不下去了，她覺得，她真想立刻死去。可是，不能逃避，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於是，她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她說道：“媽，你都聽到了嗎？”

    “我要聽你自己說！”

    “好，我說。”葉雪白冷靜的平複了一下內心，她深深吸氣，腦子迅速的揣測著艾娟知道了多少，聽到了什麽，為什麽在這裏坐著等等。然後，迅速的，她的內心充滿了置之死地而後活的悲壯感，她舔了舔嘴唇：“媽，夢瑤姐跟我哥，他們不可能了。”說完，她看了看艾娟的眼睛，從她的眼睛裏，什麽都看不出來，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的表麵。

    “繼續！”艾娟發出一聲冷吼。

    “因為，夢瑤姐做了美容手術，眼睛動了刀，鼻子也是假的，下巴也是假的，而且，我哥發現，她依然在預約醫生，要做臉型”葉雪白說的很冷靜，她緊緊觀察著艾娟，她完全不像剛進門那麽害怕了，也許是因為長大了，不再是十四歲的時候，也許是，她真的可以把自己逼到一個坦然而單純的情景裏，置身事外。而且，她回憶了一番，她並沒有說什麽露骨的言語，所以她判斷，艾娟知道的並不多。

    “你繼續說！說關鍵的，說說你哥跟你說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是什麽意思！說說你那麽晚在他房間裏做什麽？”艾娟忍不住尖聲追問起來，她顯然在竭力壓低聲音，所以她滿臉通紅，那種古板的，受到羞辱的，惱羞成怒的通紅。

    “媽，謝謝你沒有站在門口一直聽到最後，如果你真的那樣，也許我就活不下去了我哥，也就永遠沒有辦法麵對你”葉雪白輕聲說，她走到床沿邊上坐下了，勇敢的，堅強的麵對著她。

    “我還要臉呢！身為哥哥對mèi mèi說那樣的話，我可聽不下去！”艾娟黑著臉，她的胸脯起伏的很厲害，顯然是氣急了。

    “媽，你別生氣。如果你聽到了，就應該知道我的態度，我從來沒有做過你擔心的事情，永遠也不會，所以求你別往下說難聽的話，我會受不了”葉雪白不疾不徐的說著，是的，她必須冷靜，必須鎮靜。

    “我說的話難聽？別丟死人！你一個好好的大姑娘半夜不睡覺跑你哥房間，要臉嗎？”艾娟一聽就火了，她繼續脫口道：“你受不了？我還受不了呢！問問你爸受不受得了！問問所有人受不受得了！你還有理了？”艾娟中氣十足，她的神情因為憤怒而扭曲了，臉色難看的厲害。

    “媽！”葉雪白重重叫了一聲，她頓了頓：“我想我爸了，這麽多年了，我想回老家去，淩風也長大了，我也很回去看看，多待一陣子，陪陪他們。”葉雪白打斷她，她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怕極了被陸海成知道，怕極了。就是怕極了，她真的太在乎這個繼父，所以，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艾娟沉默了，她動了動嘴唇，怎麽也沒想到葉雪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一下子空白了，愕在那裏。

    “媽，我明天就訂機票，我爸那裏，你看著說就行了。”葉雪白繼續說道，她看出了艾娟的驚訝，於是更淡定了，並且真的決定這麽做。

    “你對他，真的沒有異心？”艾娟口氣緩和了。

    “媽，我沒有。但是，我是真的對我哥很崇拜，可是隻限於崇拜，我請你，千萬別再多想了。而我哥”她頓了頓，凝著眉毛苦思冥想：“他像我爸一樣滿骨子的浪漫細胞，看了那麽多的diàn yǐng，書籍，他本身就喜歡一切美的，那是一種有苦戀情結，他就是追求不可能的，說白了，他隻是愛他自己。我對於他來說，等於他一手培養的，更像是更像是作家的得意代表作，畫家筆墨下的奇葩，音樂家的靈感，媽媽懷抱裏的嬰兒一樣，你明白嗎？”葉雪白越說越激動了，她順理成章的辯解道。

    “這難道還是小事嗎？跟愛有什麽區別？”艾娟似懂非懂的問。

    “媽，就像我爸喜歡種花一樣，他那麽精心的栽培各種鮮花，他對鮮花的熱愛，某種程度上，那些鮮花就像他的孩子一樣。”

    “所以，你是說你也像你哥的孩子一樣？”艾娟疑惑的問，她的腦子裏頓時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問號。

    “對，對我哥來說，我就像他的孩子，他帶了我這麽多年，更像我的老師，韓文、圍棋、知識、分辨善惡、判斷真假媽，你不覺得，你的女兒已經很優秀了嗎？可是，是他教的。所以，他自然像熱愛他完成的劇本一樣，寫的詩一樣，畫的油畫一樣，我越華美，越聰明，他就越有成就感。某種意義是，我使他升華！”葉雪白娓娓說道，她理直氣壯的，小臉上是一副神聖的莊嚴。

    “行了，你說的太多大道理你想回去看看也好，那就訂票吧，回去住一陣子”艾娟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她的銳氣頓時沒有了，隻剩下了滄桑和疲憊。

    “嗯，好放心吧，媽，不管怎樣，你和我爸一定要好好的”葉雪白點頭，她的口氣柔軟了，乖乖巧巧的。

    “睡吧”艾娟深深看了她一眼，帶著不忍的，帶著無奈的，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