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夜半有人忽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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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這時候,更深露重,天空上一點一點的星星已經都格外閃亮。鳥雀的叫聲漸消,樹葉的擺動放緩,就連流水的波紋似乎都更柔和起來。
這種時候,還有誰要來?丁玉煥是在等什麽?
沒有讓丁玉煥等太久,靜夜裏,隱隱約約從遠到近傳來了車軲轆軋過樹葉石子的行進聲。
印天璃睜開了眼睛,翻身坐起。
另一處臨時住處裏,印無映也似有所覺,眼珠滾動,卻沒有睜開雙眼。無映本是背對著丁玉煥而臥,聽到了丁玉煥已經迅速起身,向著外麵走了出去,便暫時按兵不動,以觀後事。
印天璃起身走出之後,便看見了似乎早已等在那裏的丁玉煥。她的目光一凝,盯在了似乎早有所知的丁玉煥身上。
丁玉煥倒也沒回避她的目光,對著她微笑點頭,意甚閑適。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印天璃更加警惕起來。之前被林子達擺過一道後,她對於身邊看似好意之人的信任度更加降低,雖然白日裏與丁玉煥也算模模糊糊形成了同盟,但也不排除,對方見野人真的沒有追來,便突然變卦想要獨吞所有影石,自行捕獲瑞獸。
印天璃的秀筆出現,即使她毒素還未消,但真要是最壞的情況,也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啊。
在兩人的背後,印無映也默默走了出來,看了兩人一眼,不動聲色地走到了距離兩人都不遠不近的位置。三人呈三角形狀各自站定了一角。
寂靜的夜裏,那些車轍聲越來越近,仿佛軋在了人心上,讓人的不安加劇。
樹枝被撥動,花葉被分開,熙熙攘攘的人聲傳了過來。與這邊三人的靜悄悄不同,那邊過來的,似乎竟是一片紅塵世間。
人影一個個從那方閃出,三人滿滿看清楚了來者的情況。那是一群三十人左右的隊伍,其中還有不少馬車擔車,都載量不輕的樣子。
隊中人員個個青壯,但身上臉上都有被枝葉劃傷的痕跡,腳步更是沉重,明顯是剛剛經過一番長途跋涉、十分辛苦地才努力到達了這裏。
此時,那一隊人最前方的一位三十來歲身材較胖者,一臉急切地衝出隊伍,朝著這邊而來,口中大呼:“搖光鎮掌事江辰斯已到此!公子何在?”
聽到江辰斯這個名字,原本就神態自如的丁玉煥,表情頓時更加自信了。他悠悠然地向前走了幾步,對江辰斯他們做出了回應。而他這一走,就破壞了原本三人間三角形的站位,印無映與印天璃對望了一眼,然後兩人默默地也前進幾步,又將三人的位置恢複成了相互牽製的狀態,丁玉煥依然還是三角形的一角。
聽到回應,那名叫做江辰斯的掌櫃邁著短腿,像一個皮球滾來般飛快跑到丁玉煥麵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直接抱上了丁玉煥的大腿,帶著哭音地喊道:“屬下救援來遲,讓公子吃了這些苦,實在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於是,後麵的整整一隊人馬都撲通撲通地跪下,亂紛紛地嚷著:“讓公子受苦,屬下們萬死難辭其咎啊~~~”
丁玉煥看著麵前這一大堆“傷心欲絕”的屬下,不由得扶了扶額。這江辰斯許久不見,作風還是這麽的浮誇,嗯,很符合丁家人的一貫形象……
他是想起了搖光鎮眼下正是這一位在掌事,便在傍晚那名趕車的農夫將要離開時,悄悄將自己的憑證給了他,讓他拿著那憑證去找搖光鎮丁家的商隊,就會獲得重賞。
這種隻是找個人就能有錢拿的活計,又沒啥危險,那名農民倒是做得不錯。
看著跪在自己身前雖然形象不好看,但明顯是接到消息後立刻半夜趕路來到這裏的丁家人們,丁玉煥心中很是欣慰,眉眼間的鬱色一掃而空,笑著揮手道:“起來起來都起來,哪有什麽萬死,我這一路上遇到的狀況才是差點萬死呢。”
其實丁玉煥也理解,他們這些在偏遠的星霧森林附近鎮子上的丁家人,常年都在外奔波,能見到丁家直係族人的機會都少之又少,今天突然一下子就遇到了丁家最受寵的公子出現在了眼前,哪裏能夠不將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呢?
江辰斯聽到這話,激動地抬起頭來,還想要說些什麽掏心掏肺的話,卻看見自家公子後麵還站著一男一女兩人,這兩人正呈犄角位置對著公子站立,明顯是一副戒備的姿態。這讓江辰斯微微有些不悅,不管這兩位少年男女是何身份,隻要敢對公子不敬,那就是對整個丁家的挑釁!
一直密切關注著這些人們的印無映,在這名丁家掌事抬起頭來的那一瞬,看清楚了他的臉。那是一張胖胖但不白白的臉,額頭和雙頰還分布著一些痘痘,眼睛也很小,平添了幾分賊眉鼠眼的猥瑣氣。
如此拖後腿的相貌,這江辰斯還能夠在三十餘歲便當上掌事,應該是很有幾分本事的。可惜,他現在麵對丁玉煥的神情過於諂媚,絲毫沒有了掌管邊疆一鎮商事之人的氣度。
好在,無論是丁玉煥,還是其他那些商隊中的青壯年們,似乎都對此見怪不怪了,並沒有什麽別樣的情緒表露出來。
但,場間除了見怪不怪的丁家人,和不動聲色的印無映外,還有一名生性高傲的印家大小姐。
印天璃看著丁家人跪了一地,對著丁玉煥奉若至尊的模樣,忍不住用鼻音重重地哼出了不屑的一聲。
江辰斯的臉色快速地變了一變,在丁玉煥看到前,又很快地恢複如常。
丁玉煥不介意印家兩人對自己的防備,這是人之常情。但當著這麽多丁家人,他聽到了印天璃的不屑,就必須得有個站在丁家立場上的態度。
他轉過了身來,後背交給了丁家之人,變成了與本來在他後方的兩人,麵對麵對峙。
丁玉煥臉上露出了自負的一笑。
於是,之前那個插科打諢一起說故事的丁兄,便不複存在。
印無映也笑了笑,十分客套。
也不知道回到丁家公子身份的丁玉煥,還會不會記得曾向一個印家的小書童,許下可以借錢或投靠的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