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早已崩壞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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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他會這樣想?

    為什麽,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這樣的話?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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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條當麻來到這裏之前是有心理準備的。

    畢竟這次將人類最強的承包人給卷了進來,就必須要承受事態暴走的風險。雖然最近奇跡般的都以較為好的結局收場了,但不能去依靠那縹緲的可能性。不要忘了,上條當麻可是離幸運最遠的人,與其去依賴那微乎其微的奇跡,還不如自己去將事態的威脅降到最小。雖然幾乎都沒什麽用就是了,但即便如此,上條還是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但他依舊被眼前的現象驚到了。

    橘紅色的火湖照耀著周圍昏暗的教堂,濃稠的硫磺味令人窒息。空氣發出難以置信的燥熱,仿佛隻要一動就會被無形的火焰灼傷。痛苦的悲鳴時不時得傳進耳旁,焦肉的惡臭味不斷刺激自己的腦髓。不管把視線放在哪裏,都會看見全身燃燒的修女在地上微微抽搐。低頭一看,被火光照亮的,是燃燒的紅色液體,輕微的鐵鏽味已經告知了上條這個的真麵目。

    這裏是地獄。

    就算經曆過了禦阪妹妹的慘死,但上條還是對眼前的景象產生了顫栗。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這樣的疑問在一秒鍾後就被上條拋到腦後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毫不猶豫地奔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修女,用右手觸碰在修女熊熊燃燒的火焰。

    砰!仿佛永不熄滅的火焰宛如氣球一樣爆散了。

    (太好了,這是異能!那麽得趕快……!)

    轟!!宛如隕石墜落的衝擊將上條和周圍的修女全部吹飛,然後重重的落到地上。巨大的力道將上條肺裏的空氣全部吐了出來,尖細的耳鳴和模糊的視野使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一邊拚命地吸取充滿硫磺味的空氣,一邊掙紮地站起來。用稍微清晰了的視野,看向周圍——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周圍的人都沒事,並且火焰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散,所有人都還活著。不遠的奧索拉正在為周圍的修女做緊急處理,這到底有多老好人啊。

    上條看向爆炸的中心,在那裏不出所料的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這個世上最強的赤色。

    一個,是無限接近最強的橙色。

    達到彼端的人類和停留在此地的怪物。

    赤色製裁與苦橙之種。

    不想看這兩個人對決的人

    ——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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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色與橙色在地獄的中心對峙著,沉默代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流淌在兩人中間。

    “………………哈,還真是鬧得挺嗨啊,老弟。”

    最終,赤色的承包人打破了沉默,臉上浮現了往常的冷笑。

    “為什麽?”

    “啊?”

    橙色的少年麵無表情的看著相川,眼神仿佛要將周圍火焰凍結。

    “為什麽阻止我?”

    “很簡單,殺人這種事對你這種生死觀念還沒形成的小孩來說還太早了。”

    轟隆!圓柱形落雷瞬間擊中相川,但除了在衣服上燒焦幾個洞,相川一點傷都沒有。

    “這些人渣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既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罪,也沒有想要贖罪的意圖,甚至自以為是的在那裏踐踏別人的善意與覺悟,這些人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悲傷!所以——讓開!”

    “那可不行。”

    相川毫不猶豫地駁回了對方的怒吼。

    “因為這件事我已經承包了,在這裏阻止你進一步亂來可是我的工作呢。”

    “我說了叫你讓開……”

    少年抬起手,氣溫驟減至冰點,全部的熱量都集中在右手,一顆籃球大的太陽逐漸進入了左右人視線裏,將周圍的一片宛若白晝。少年身後的牆壁在太陽出現的一瞬間就早已蒸發,但即便如此,眼前的赤色依舊理所當然的站在自己眼前。少年發出了怒吼。

    “你聽見沒有啊啊啊!!!”

    『無慈悲的太陽』

    少年將太陽扔了出去沒準備將眼前的一切全部燃燒殆盡。

    但是。

    “聽見了,而且耳朵都快聾了,以後說話小聲點!”

    砰!將周圍一切燃燒蒸發的太陽被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接住,然後捏爆了。失去束縛的熱量將周圍所有的事物視為可燃物,火焰再次擴散在整個教堂,其餘的熱量衝天而起,直接貫穿了教堂屋頂,衝到大氣外側。

    “什……”

    就算知道沒什麽用,少年依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然後——

    “躺下吧。”

    (糟……!)

    為時已晚的少年看見帶著勁風的拳頭在自己眼前放大。

    咚!

    少年的身體飛了起來,撞斷了背後的大理石柱後,力道不減,直接貫穿了一公裏內的所有障礙物後才落到地上。

    巨大的衝擊力道讓他在地板上又翻滾了好幾百公尺,才終於停止翻滾。

    此時的他,已經失去意識。

    哢啦。武器的掉落聲響起。

    一名修女丟下了武器,發出聲響。第二聲……第三聲……最後,武器摔到地板上的聲音像豪雨一般響起。

    戰鬥結束了。

    一場兄弟吵架,擊垮了超過兩百名敵人的內心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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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條的傷勢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嚴重。

    接下來的事情經過,他隻能藉由連結零碎的記憶來理解。

    自己在教堂裏因為保護那些修女用右手防禦而燒傷昏倒……相川發著牢騷走了過來……被送上救護車……緊急治療的書麵資料花了不少時間……結果還是被送進學園都市內……青蛙臉醫生將臉湊過來……此時又失去了意識……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柔軟的床上。

    (……又是那間病房吧。嗚,真是糟糕,竟然熟悉到聞味道就猜得出來。)

    上條在床上坐了起來,搖一搖腦袋趕走睡意。

    現在似乎是清晨。房內的日光燈沒有開,顯得有些昏暗,早晨的陽光從窗外射入,讓人聯想到從樹葉縫隙灑落的光線。

    就在這時,病房門口突然被人粗魯地打開。

    這個一大清早闖進病房裏來,而且還沒有事先敲門的家夥,是個身上穿著紅色套裝、臉上同樣戴著紅色太陽眼鏡的高大男人。相川純。

    他手上提著一個塑膠袋,不停地甩動,裏頭似乎裝了些探病用的禮物。

    “喲上條,我來找你玩了!一整顆哈密瓜實在太貴了,所以我就從土禦門那裏說的便利商店裏賣了豪華布丁,上頭有一小塊哈密瓜喔!你就將就一下吧!”

    將布丁放在病床旁邊的矮桌上,相川隨便跳了一把椅子坐在上條對麵。

    “嗨!再過幾個小時就要上學了,你不打算睡覺嗎?”

    “哈哈,你以為我是誰啊,像這樣的情況我可早已見怪不怪了。對了,我這裏有那位奧索拉的情報哦,要聽不?”

    “要!務必跟我說一下。”

    “這麽將身子往前伸小心脊椎折掉哦。總之奧索拉·阿奎納和一個叫天草式的組織,被納入英國清教組織之下。這件事情就以這樣的結果收場。這麽做的好處,是可以避免他們遭到羅馬正教的報複與暗殺。”

    上條的腦海中浮現了雅妮絲及她的那些修女部下。

    “這麽說來,奧索拉的立場還是相當危險嘍?”

    “不,羅馬正教那群家夥隻是做做樣子罷了,表現出不肯善罷甘休的態度,但私底下應該已經對她不感興趣了。因為英國清教已經把奧索拉所發現的『錯誤解讀法』向整個魔法側公開。一旦世人發現她的解讀法是錯的,就不會再為《法之書》的事情找她麻煩。”

    換句話說,如果奧索拉真的找到《法之書》的真正解讀法,恐怕將永無寧日。或許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想到這一點,上條不禁冷汗直流。但這時,他看見相川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怎麽了?還在擔心什麽嗎?”

    “嗯?沒什麽,隻是在想我家弟弟的事情罷了。”

    上條想起了那個毫不猶豫朝自己扔出太陽的人,那個時候的他和在海邊時候簡直天差地別。

    “總覺得那個時候他有點奇怪,明明是救人,卻在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殺人。”

    相川少見的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上條也開始深思,但始終沒有頭緒。

    “算了,不想了。這麽想無聊的事真是煩死了。”

    相川一臉不耐煩地結束了話題。然後又仿佛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

    “喂,上條。假如說那群將奧索拉陷害並肆意踐踏的家夥向你求助,你會不會幫她們?”

    “會。”

    得到的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

    仿佛在宣告自己的立場,上條當麻說道:

    “下次如果雅妮絲向我求救,我應該也會去幫她。這次她隻是剛好當了壞人而已。當一次壞人,並不代表她以後永遠都是壞人。”

    上條笑著如此斷言。

    相川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然後意味深長地瞥向在門外的某人。

    上條當麻的做事理念或許太過單純、太過愚蠢。

    但是正因如此,所以上條當麻絕不迷惘。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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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嗎?」

    英國沒有雨季或旱季的分別,天氣一年到頭都是陰晴不定。在這裏,天氣每隔四個小時就會改變,這已經是常識了。即使是晴朗的好天氣,路上還是有很多人隨身攜帶摺疊傘。

    如今的倫敦,從傍晚便開始下起了雨。但是這個城市裏的人絕對不會因下雨,而中止原本的出門計畫。狹窄的街道上,擠滿了五顏六色的雨傘。

    史提爾·馬格努斯與蘿拉·史都華,並肩定在這宛如潮濕的濃霧般的小雨中。史提爾撐著一把看起來像蝙蝠的黑色大傘。蘿拉則撐著一把白色的華麗雨傘,上頭繡著金絲,看起來簡直像紅茶茶杯。

    「嗬嗬,你指的是我把奧索拉·阿奎納及天草式十字淒教都收編為英國清教正式成員?史提爾,你很介意這個決定?這其中可是有十分沒有的利益哦,等回去再說吧。」

    如今的蘿拉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史提爾剛剛才從後麵追了上來,打算趁這時候將任務的結果向她報告。眼前這位英國清教的最高主教似乎非常愛好自由,前往大聖堂跟離開大聖堂的時間都相當隨性。她不喜歡一直待在同一處,所以就連任務報告或作戰會議,也經常是邊走邊開。

    對史提爾來說,每次跟蘿拉走在路上,都要提防敵人的偷襲或竊聽,實在是相當麻煩的事情。就像這一次,兩人的雨傘其實經過特殊處理,擁有像電話亭一樣的機能。兩人的聲音可以透過雨傘布的震動來傳遞,而且「聲音」絕對不會傳到雨傘所涵蓋的「範圍」之外。

    「說實話如果最高主教這次的目的是這個的話,那還真是撞大運——奧索拉·阿奎納如果沒有上條當麻的右手就會被燒成灰,天草式則是早在看到他們教皇代理穿上紅十字就知道了他們有加入英國清教繼續追隨神裂火織的意願,而且是不是由於教堂的突發狀況,羅馬正教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再追殺天草式了。」

    「嗯?是嗎?教堂在你過去的時候變成什麽樣了?」

    「地獄。以及被暴風雨碾碎的廢墟。」

    史提爾脫口而出的回答令蘿拉沉默了。然而史蒂芙並沒有察覺到,而是想起了什麽,向蘿拉說道。

    「對了,最高主教,能向你問個人嗎?」

    「……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您認識一個叫相川純的人嗎?啊,顏色是紅色……」

    「史提爾。」

    蘿拉的聲音平靜,卻將史提爾的聲音完全蓋了過去。

    微微轉過身,蘿拉的眼神令史提爾宛如陷進冰窟。

    「以後,在英國,永遠都不能說這個名字。這是命令。」

    「……………………是。最高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