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行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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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角——少年

    ——所謂的美,究竟是什麽呢。

    在事件結束後,我向老哥問道。

    “…………啊?”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那個老哥罕見的失了一下神。是錯覺嗎,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貌似望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呃,嗯。美——是嗎。很無聊的問題呢。你怎麽也開始想這些沒啥用的東西啊。”

    ——沒什麽,隻是……有些共鳴。

    我含糊地說道。關於這次事件的一切我都沒有向這個人說,並不是因為自己對提起和自己相似黃金姬和格蕾她們有抵觸——單純的,認為這些事絕對不能對相川純說而已。

    “——哼,「共鳴」嗎。從某種角度來說那正是美的本質也說不定呢。”

    像是已經看穿我的想法,紅色的少年無聊地哼了一聲,然後說道。

    “因為共鳴,所以愉快。因為共鳴,所以沉醉。因為共鳴,所以崇高。美就是這樣的概念——不會褻瀆,不敢觸碰,不被想象。聽著有些不明覺厲?說白了就是感情的溢出,讓你啥都不會想的無聊東西罷了。”

    無聊。

    這麽說的他,眼裏到底是一副怎樣景色呢?

    我不禁有些好奇。

    ——為什麽說無聊呢?

    等回過神來時,問題已經脫口而出。

    ——是因為不理解嗎?還是因為很麻煩不去想嗎?如果僅憑這點就擅自將他人追求的東西定義為無聊的話,那麽所謂的最強也隻是徒有其表吧。

    我承認我的話有一半是在找死,我覺得下一秒歐洲上空就會出現不明橙色飛行物了。但本人根本沒在意,反而聳了聳肩接受了。

    “雖然跟最強沒啥關係啦,不過類似頂點這樣的稱號不都是這樣嗎?徒有其表又無聊透頂。隻是單一的概念的話是說服任何人的——嘛,雖然我也不是無緣無故說美無聊就是了。”

    ——那麽。

    “因為美,就是「惡」。”

    ——惡?

    “『平靜』『安寧』『震撼』『空白』——已經不是感情能描述,無法阻止也無法品味的概念,已經是殺人的存在了。就算再怎麽追求也不會滿足,無論描畫多少美麗事物,都無法到達美本身,也不能到達,因為在到達的一瞬間那份美就會失去意義。所以那些人一生都會禁錮在那個『瞬間』——你覺得這樣這樣的東西會是「善」嗎?”

    就跟宗教中的天堂和地獄一樣。兩者都不過是祈求過夢想過的位於人生盡頭的終點而已。假如在活著的時候就能夠知曉本該在死後才能了解的概念,那幾乎所有的宗教和思想都會失去意義。

    ——那麽,或許擁有絕對的美的人,就是地獄本身吧。

    “那還真是廉價的地獄。”

    一如既往地冷笑。

    我回想起黃金姬的麵龐。

    不是比喻,其存在就是殺人,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能蹂躪整個世界。如果給個定義的話就是『最惡』。將一切的一切撕裂和粉碎,周圍的所有人全部卷入,那個存在即是地獄。

    然而。

    啊啊,就是到了現在,我也仍對此抱有疑問。

    如果不小心到達了真實(根源)的話——成為地獄本身的黃金姬,究竟會怎麽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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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角——格蕾

    ——還活著。

    恢複意識的瞬間,身體給我的感覺這麽說道。

    從觸感來看自己正趴在地上。試著活動了下四肢——很好,都在。看來自己的幸運值還是很高的。

    心裏鬆了口氣,我不禁埋怨的嘟囔道。

    “真是……就不會手下留情嗎?”

    “如果『我』再留手的話被吹飛的就是整個森林了。”

    “!!!???”

    我猛地睜開眼,看見少年正一臉奇怪地看著我。

    “啊、呃……唔,……”

    “你沒事吧?從剛才就像毛蟲一樣扭來扭去,要不是身體隻有擦傷的話我都以為你腦子出問題了。”

    “~~~~!!!”

    剛,剛剛那些都被看到了!?

    “但沒想到你還會說出那種話呢。怎麽說呢……有些可愛?”

    啊哇哇哇哇。羞恥得要死的我想立馬找個洞鑽進去。

    “說,說起來這裏是……”

    想轉移話題的我看向四周——

    “啊,別往那邊……”

    少年提醒得太晚了。

    絕對的■將我的意識吹飛了。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這麽接近【死】吧。在意識被粉碎的盡頭,我貌似看到了昏暗如幽冥的「海」——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存在。

    萬物回歸了原初。

    在絕對之■出現的時刻,所有完成度不足,不自然的事物盡數歸於無。這簡直可以媲美曾經分開大海,帶領數千人從埃及逃離的聖人的奇跡。

    同時,這也是昨日那副光景的重現。

    “……”

    短短數秒,剛才的奇跡就結束了。

    站在那裏的,並不是被殺害的黃金姬,而是白銀姬。

    “……原來如此,【投影】嗎。”

    不遠處的暗紅色女人,冠位(grand)魔術師,蒼崎橙子喃喃自語道。

    原本是在魔術儀式的時候,將沒能準備好的原型的鏡像,在僅僅幾分鍾的時間裏通過魔力使其物質化——僅此而已的魔術。這一難度大又需要耗費大量魔力,意義卻不成正比的魔術,魔術師們幾乎都不怎麽關注。

    但是,隻有剛才。

    這時師父從一旁出現,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真是慧眼。剛才在白銀姬的臉上,投影了亮相晚會時的黃金姬。——由我的徒弟,萊妮絲。”

    “哼。術式是你構築的,儀式則是梅亞斯提亞派的那兩個人準備的,我沒什麽可自豪的。”

    萊妮絲捂著眼睛揚起嘴角。

    “我也做好覺悟了。不會讓你的努力白費的。”

    他用一隻手支撐著我的身體,然後將視線投向那個女人。

    “miss·蒼崎。”

    他叫出這個名字。

    “嗯。我確實是大吃一驚啊,那你現在是什麽打算。”

    “既然大吃一驚的話,那就有交涉的餘地了吧。”

    師父幹脆的說道,然後繼續道。

    “……而且,看到剛才那個你應該已經【明白了】吧。”

    “……嗯。”

    橙子沉默了一段時間。

    “該不會是【那樣】吧?你剛才的表演同時也是對我的回答是嗎。”

    “恐怕正如你所想象的那樣。”

    師父點了點頭。

    搞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不管是師父問橙子明不明白的事,還是橙子說什麽那樣然後接受了的理由,都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明明和我說著一樣的語言,但感覺卻像是隻有這兩個人才聽得明白的特別的語言一樣。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這兩人之間達成了某種共識。

    “同時,雖然這是我的臆測,但我想你的委托人答應給你的報酬就——”

    “——是啊。如果是你想的那樣,那就失去意義了。唉,我這就像是被騙了一樣嘛。不過對方倒也沒有撒謊,是我太早下結論了。”

    橙子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看向少年。

    “抱歉啊,少年。失去把你殺掉的立場了。”

    “能別一臉可惜的說出這句話嗎老太婆,很恐怖唉。還有『我』跟你有仇嗎?還是說現在的中老年婦女喜歡小鮮肉的程度已經到了如此變態級別了?”

    “很好,終於有把你殺掉的理由了。下次見麵你就給我等死吧。”

    “為啥!?”

    這人白癡吧?

    我和萊妮絲半眯著眼看著渾身顫抖的少年。

    “嗯咳!咳!”

    師父咳嗽了幾聲。

    “總之,除了完全不能動的少年,我們一起去月之塔的門廳吧,當然,是【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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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角——我

    大家都走了。

    雖然地上還趴著一些襲擊者,但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像融入空氣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吧。

    所以我在某種意義上是孤身一人。

    “嗯……【全員】嗎……也就是說包括我咯?”

    這麽說的我,看了眼雖然已經不流血,但絕對連抹布都當不了的身體。要是有個小屁孩在這時向我投石子的話某個話嘮又得有談話對象了吧。

    “——那麽,自問自答的時間。”

    我這麽說道。

    “我會為了埃爾梅羅大叔的一句話而去月之塔嗎?雖然很危險但作為一個宅男可以親身體驗二次元劇情不是做夢都想要的事情嗎?”

    我對這個問題立刻做了回答。

    “no。絕對不會。而且我連自己是不是宅男都忘了。”

    說不定我隻是個喜歡看輕小說和玩手遊的運動青年,而且就算『我』醒著也不會因為這點理由去的。

    單純可不是笨。

    “那麽為了探尋黃金姬和女仆的真凶,也是為了失去兩個都失去姐姐的可憐美女們,我會被好奇心和正義感驅使嗎?”

    我對這個問題立刻做出了答案。

    “no。那兩個人是我的誰嗎。死不死以及被誰殺死和我有什麽關係。”

    但如果是『我』的話這種理由就足夠了吧。

    這樣的話,我繼續問。

    “如果是因為委托呢?萊妮絲的委托,作為護衛的工作現在應該還在生效吧。那麽作為委托的一部分,或者是優惠服務,我要不要跟上去呢?”

    當前然這個回答也是。

    “no。那些東西要在為她擋風擋雨的過程中消失得連跟毛都不剩了,沒讓那個水銀女仆被那群人搶走已經是我仁義止盡了。而且從開始到現在遇到的各種情事情狀況來看關於報酬的內容可得好好清算一下。”

    但即便如此,擔心她的心情是真的。但因為這種事就去冒風險的話太不值了。

    我真的不能再死一次了。

    “那麽格蕾怎麽樣?她很可愛呢。即便雲裏霧裏也堅定不移地跟著埃爾梅羅大叔。這種精神不是很令人感動嗎?況且我也打傷她了,女孩子的皮膚很寶貴呢。算是我愧疚,要不要去補償一些嗎?而且要是有什麽三七二十一遇到危險的話就遭了吧。”

    我做出了回答。

    “no。光是那把聖槍就夠我折騰了,如果再來解放一次光是餘波就可以把我丟到話嘮那裏了。況且以她的再生能力那點傷口早就沒了吧。”

    而且我確信咱們作者還沒到可以寫出那種情節的地步。

    “還有就是……蒼崎橙子吧。no。”

    我的腦回路還沒短路到去要殺自己的人那裏送人頭。

    ——不行。無論怎麽想都找不到要去的理由。不僅什麽都得不到,也很有可能給我帶來生命危險。

    “……啊啊,對了。”

    我想起來了——在否決為了萊妮絲而去的理由時,提到了她的水銀女仆,但名字太長所以一直記不住名字。叫特什麽來著?

    算了不管了,總之因為那個水銀女仆,我想起了一個人。

    麥奧·布裏西桑·克萊涅爾斯。

    為什麽會連他的全稱記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真凶。殺死那個女仆的凶手。至於黃金姬的真凶大概是拜隆。至於怎麽知道的的?從第一眼看見屍體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不過一直沒證據所以不好說出口罷了。

    總之——就是那個麥奧。他大概會死吧。從那個『我』那裏傳來的晚會上的記憶來看他不是那種被揭穿就會束手就擒的類型。肯定會像某些不入流地反派那樣去挾持人質以求逃脫吧,而且十有八九會威脅蒼崎橙子。那樣的話除了死就真的沒有別的結局了。

    “…………”

    他大概不想死吧。就算因為某種東西殺了人,就算再怎麽變態沒人性,到真正要死的時候也會想活下去吧。雖然遭到那種報應純屬活該,但那大概是他一生唯一一次【打從心底不想死】的時候吧。

    “…………呼。”

    我呼出一口氣。

    是深呼吸——然後我對我自己提出了最後的問題。

    “如果是為了救麥奧,為了回應那個想活下去的願望。我會拖著連塊抹布都當不起的身體去和蒼崎橙子,甚至是和格蕾他們對立嗎?”

    我立刻回答了我的問題。

    “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