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世界也會下雨，也會下雪。小說

    誰也不知道地底世界的穹頂有多高，曾經有個傳法師試過，他足足飛行了三天三夜，最後掉下來的隻有屍體。

    所以，曾經有人懷疑過這是另一個世界，不然為何地麵世界有那麽多大峽穀，大裂隙，有些甚至數萬米深，卻從來沒有人發現它們連通地底世界。

    那些古時代的史詩強者，毀天滅地時也沒聽說誰砸穿過地底世界。

    這是一個很妙的問題，也許隻有高高在的神靈才能解答。

    雲仙落站在高崗，山腳下是他的軍隊。

    前鋒是五千食人魔，他們渾身黝黑，扛著巨大的棒槌，有些貴族舉著狼牙棒，他們呼呼喘著粗氣，伴隨雨水凝成一片灰褐色光芒。

    在後方，騎兵因為道路泥濘而行動不便，不時有人因為道路滑溜而摔下馬，連人帶馬滾成一團，後續的部隊小心翼翼繞開他，隊伍的速度一慢再慢。

    黑金城和黑魔城之間隻有七十裏地，往常時候快馬半日也到了，無奈天公不作美，十天半月都不見得能遇的大雨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使壞。

    一騎策馬趕來，大聲匯報：冕下，我們今天趕不到黑金城了，還有二十裏地，前麵暗洲被雨水淋濕成為沼澤，無法通過。

    維萊史親自前去查看，很快回稟：雨水漫過馬腿，繞路也不可行，隻能等待。

    雲仙落默不作聲，他知道一定有探子會向黑金城和黑果城匯報黑魔城已經被大軍拿下。

    兵貴神速，若是有了準備，食人魔可以在一夜之間挖掘出萬塊岩石。

    他緩緩閉眼，感覺雨水彌漫著苦澀味道。

    隊伍歇了下來，前後連綿十幾裏，各部隊分頭找地方躲雨。

    這次行動輕裝簡從，連糧食都沒帶多少，更不用說帳篷之類。

    漆黑的雨幕，有人找到一個大山洞，於是恭敬的請示聖駕移步。

    那是一個百米寬闊的大溶洞，內裏已經零零散散分布數百名侍衛，他們將整個山洞都搜了個遍，牆已經預先布置下夜光石，柔和的光芒將地麵的碎石礫照得熠熠生輝。

    他坐到洞穴深處，回望空蕩蕩的溶洞：怎麽不多叫一些人進來避雨

    維萊史俯身，低聲說道：冕下聖駕在此，那些大兵怎麽能

    雲仙落不耐煩的揮揮手，他發覺黃金矮人是個很固執的種族，他們會按照自己覺得應該做的那樣去行動。

    如說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身份問題，令忠誠的士兵在外淋雨。

    安排一些人進來歇息，其他人各自尋找避雨的地方，雲仙落的語氣不容置疑，他有些疲乏，下完命令後倚靠在鋪著錦緞的土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股非常舒服的暖意令他驀然睜開眼睛，洞已經燃起數十個火堆，黑壓壓的士兵默不作聲盤膝坐著。

    一個很高大的身影坐在對麵，他著火光睡眼迷糊的打量好久，才發覺是新任的食人魔大都督。

    看到雲仙落醒來，老食人魔急促不安的跪下，用食人魔敬仰強者的禮儀，四肢著地，非常虔誠的在地磕了幾個響頭：您醒了。

    雲仙落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香茶，輕輕抿了一口，感覺炙熱的氣息順著喉嚨直入心肺，將寒意驅逐，頓時來了精神：起來吧，你的人都找好避雨的地方了嗎

    提力亞一怔，他沒有想到雲仙落會問這個，含含糊糊說道：差不多了，我們不怕雨。

    雲仙落一時也想不起來該問什麽，眼見提力亞欲言又止，遞給他一隻烤鴨，隨口問道：有事嗎

    提力亞狠狠心，接過烤鴨塞進血盆大口，一口咽了下去：這樣停著，對我們的形勢很不利，黑金城的崽子們會有所防備，不好拿下，一旦黑暗精靈來了

    他有些發白的毛發隨火焰蒸騰的熱氣飄蕩，看去像個須發噴張的惡魔：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在今夜抵達

    我知道，雲仙落平靜的接口，指著外麵悉悉索索的大雨，寂靜的洞可以清晰聽到雨水砸到水麵的清脆聲息：我的士兵無法在這樣的環境裏行動。

    我們食人魔可以。提力亞眼神帶著一絲緊張，似乎是在提建議。

    雲仙落不說話，盯著老食人魔，神情莫測，他自然知道地底種族生活這麽久都有些特殊本事，依靠他們確實可以發揮出乎意料的作用。

    可如何相信他們，食人魔是個背信棄義像吃飯的種族，他們眼隻有既得利益。

    提力亞不敢再說話，他低頭舔手指，回味麵一點淡薄的烤鴨味，像隻忠犬般憨厚。

    道路難行，你如果有辦法，去吧。雲仙落突然說出這句話，提力亞抬頭，不知所措。

    雲仙落眯起眼睛，對維萊史吩咐：叫弟兄們將食物分一半給他們，夜光石也多給一點。

    提力亞眼眶有些發紅，他伸出那雙沾滿血腥的手，輕輕擦拭，爾後恭敬的俯在地，再次行禮：冕下，臣願效死力。

    這次的話語，多了一份真誠。

    雲仙落望著他逐漸消失在大雨的身影，微微低下頭，篝火正劈裏啪啦燃燒。

    遠處，透過雨幕，傳來數千萬個嗓門的歡呼聲，那是食人魔得到食物，正在歡慶。

    這股聲音很快匯聚成一條線，並逐漸遠去。

    雨水將一切掩蓋，後來無論雲仙落怎麽豎起耳朵，都無法聽清外麵的聲音。

    雨越發大了，維萊史回來的時候，雨水滲透內甲，他半跪在地，很快積成一圈水漬：都辦妥了，他們已經出發。

    雲仙落輕輕嗯了一聲，搓搓手往離篝火靠近，溫暖的火光令他心一片清明。

    這時候思維愈發清晰，他將腰間的配劍摘下，細細擦拭，感受著劍刃鋒芒，神情平淡。

    這是一次冒險，可他別無選擇，地底世界這種大雨從開始下一直到消散至少需要半天時間，算以地底世界大地的饑渴，也無法一次性完全將雨水吞噬，等到那時候黑金城頭的石塊都能夠另外砌成一道牆。

    想象著士兵迎著石頭雨往坡度達到九十的堅城衝鋒，他渾身冰涼。

    如果雨停之後提力亞已經拿下城市，提力亞會做出兩種選擇，一種是堅守黑金城，等待黑暗精靈援軍，還有一種是迎接自己入城。

    雲仙落無法確定，那個老食人魔會甘心範，可他別無選擇。

    如果第一種情況出現，他將立即率領軍隊撤退，三城之地隻能放棄。

    閉眼睛，漫長的黑夜，連綿不絕的雨水，對戰局的煩惱，一點點從心間祛除。

    雨是在食人魔出發後的三個小時才停的，滴答滴答的水珠濺落洞口門前的小水潭，泛起一層層漣漪。

    決定命運的時刻，已經來臨，也許提力亞沒有反叛，根本沒能攻下城市。

    他搖搖頭，將紛亂的思緒甩出腦海，跨了戰馬，前鋒軍隊已經淌水前進，而地麵的積水正在以春雪碰到烈日的速度飛快消失。

    半個小時後，可以策馬長驅。

    翡綠伸手接過一隻黑鴉，老雞大小的黑鴉不時撲棱著翅膀穩定身形，怕把她的小身板給壓垮了。

    黑暗精靈有一隻部隊從黑河下遊過來，可能是某個小部族的私軍。

    她取下黑鴉腿的信件，隨手喂了它一粒稻米，隨後將它放走。

    雲仙落接過信，這是布置在黑河的巡騎緊急信件，麵說有一支黑暗精靈的部隊已經在昨夜渡過黑河，按時間算，此時甚至可能出現在黑金城下。

    隊伍前進速度再一次加快，雲仙落幾乎不對取得黑金城抱有希望。

    二十裏路，他們提力亞晚了四個小時，黑暗精靈晚了一個小時。

    遠遠望見黑金城，可以見到它已經被黑暗精靈占據，那麵代表黑暗精靈城市的黑色橄欖旗幟插在城頭。

    眼神好的人，還能看到提力亞那高大的身軀站在外城牆。

    雲仙落沒有感覺到失落，他非常冷靜的開始布置退軍。

    可惜，那些同樣在黑金城外沒有進去的黑暗精靈可不這樣想，眼見一隻軍隊到來，他們顯然還沒有得到黑魔城已經失陷的消息，於是有巡騎前來查勘。

    遠處正列隊在城下的黑暗精靈，足足有一萬人，全都是輕甲騎士，這時候調轉馬頭往這麵逼來。

    雲仙落聽說過黑暗精靈的狂妄，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的軍隊。

    數十麵綠色底麵，黑色橄欖的旗幟高高懸掛在軍陣，出乎雲仙落意料，這些是黑暗精靈國度的正規軍。

    他們膚色黝黑泛著某種油光，耳朵和精靈一樣長，大多身形苗條，看起來非常俊美。

    當然，雲仙落是不會承認世界有小黑臉這種東西。

    之所以說他們狂妄，是因為他們竟然敢於一萬人迫近雲仙落的兩萬大軍。

    兩邊的距離在不斷接近，維萊史負責整軍，在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裏，黃金城部隊已經擺出彎月陣型。

    他們占據高地，真正對戰起來，衝鋒的勢頭會對麵猛。

    黑金城門咯吱一聲打開了，數量萬的食人魔陸續開出城市。

    隻是此時無論是雲仙落還是黑暗精靈，都沒有理會他們。

    黃金城部隊全都是騎兵，真要跑起來，食人魔絕對追不。

    於是食人魔安靜的在黑暗精靈後方布陣，同樣是彎月形，看起來好似一個口袋將黑暗精靈的人馬裹在間。

    衝鋒開始了，首先發起攻擊的不是騎兵，而是食人魔的部隊，他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在距離黑暗精靈後隊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投出手的飛斧。

    那一霎，天空出現一朵閃耀的金屬雲，數千把小臂長，闊口的斧子，雨點般落下。

    食人魔是大力種族，全力下可以舉起千斤巨石，這樣的力量拋擲飛斧，造成的打擊毀滅性般可怕。

    噗噗噗噗，無數黑暗精靈還沒有回過神來，被斧子刮到，眼口耳鼻這些脆弱之處不用說，斧子簡直像是鑲嵌在麵一樣。

    不少倒黴蛋被斧子砍下手臂，刮傷大腿，他們座下的疾風馬被劈之後野性大發，帶著那個整天在自己身作威作福，不時鞭子抽打的家夥活蹦亂跳，許多黑暗精靈活生生被受驚的馬匹踩死。

    第一波飛斧之後，是第二波飛斧，這次數量更多，因為兩翼的食人魔已經合攏，打擊麵更加寬闊。

    黑暗精靈懵了，他們也許沒有想過食人魔竟然敢背叛，回過神來的黑暗精靈騎士哇哇大叫，他們返身往食人魔衝去。

    迎接他們的，是食人魔的棒槌和狼牙棒，戰馬速度無法提起來，騎兵被食人魔這種頂級近戰種族近身，簡直是噩夢。

    戰馬嘶鳴往前衝，麵前的食人魔不躲不避，竟然猛力扳著馬脖子將它摁倒。

    戰爭在一開始進入高潮，那些黑暗精靈不是想進攻，他們是想跑。

    嗚嗚嗚，人類騎兵聽從號角，潮水般開始從山坡，從高地往下衝擊，高空望去，數十支箭頭猙獰的插入黑暗精靈的隊列，凶猛的勢頭一下將它洞穿，分割成數十個小塊。

    濕漉漉的土地，染了一層猩紅，戰馬嘶叫倒地，黑色橄欖旗幟一麵又一麵倒下，被踐踏成破布條。

    再也無力回天，許多黑暗精靈騎士拿起弓箭想要發揮騎射絕技，卻發覺到處都是敵人，他們竟然被擠得沒有空間拉開距離。

    從本質來說，黑暗精靈的體質偏弱，他們強大的是遊騎兵技術，擅長遠程打擊，而且這支騎兵明顯不是王國精銳，他們無法抵禦食人魔的近身攻擊，更不要說身後如狼似虎的人類騎士。

    兩萬支騎槍往前突進，一萬把重武器揮舞，將黑暗精靈的最後生路葬送。

    怕死的家夥丟下武器，抱著頭蹲在地，他們有許多被同伴踩死，但更多人幸存下來，整個戰場到處都是叮叮當當的聲音，追殺的戰士退開一定距離，給他們緩衝的時間。

    到最後，戰場隻有最後一處還在發生著戰鬥。

    那是一麵鑲嵌著金邊的黑暗橄欖旗，這支軍隊的統帥在那麵旗幟下。

    五百名黑暗精靈王國最忠誠的戰士依舊在浴血奮戰，他們的對手數量超過幾十倍。

    雲仙落不由肅然起敬，不論是敵人還是戰友，骨氣始終是個很難令人唾棄的東西。

    那些放下武器的黑暗精靈，不代表他們不愛國，隻是沒有希望的戰鬥，根本沒有意義。

    這些選擇繼續戰鬥直至死亡的黑暗精靈，他們隻是不願屈辱的投降。

    二者之間，根本說不清誰對誰錯。

    雲仙落下令撤出戰鬥，數萬士兵將黑暗精靈僅餘的五百人包圍，三千把強弓對著他們，隻要一聲令下，能夠將這些負隅頑抗者悉數鏟除。

    喧鬧的戰場陡然寂靜，隻餘下兩邊粗重的喘氣聲，隔著幾十米距離，還在滴血的刀尖互相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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