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零零散散的騎兵透過霧靄，出現在眾人視線裏。

    霧氣很厚重，水汽充裕，人馬都濕漉漉的，好似剛剛洗完澡。

    以同行的角度，老盜賊本能估算了下兩邊實力，確定沒有吃下他們的機會後，便收回目光，將腦袋藏在樹頂濃密的枝葉裏。

    噠噠噠，騎兵恰好在他這顆樹旁停下，有人在喊：“有火。”

    匆忙間，老盜賊踢出那腳雖勁道十足，可篝火實在太旺，時間又短，並未完全熄滅，幾根半焦鬆木還在劈裏啪啦亂蹦火花。

    “去找找，問清楚，不要留活口。”

    老盜賊默默捏緊樹皮，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顯眼。

    他們以為我們已經走了，一定是這樣。他默默在心裏自我催眠，眼角透過枝杈，瞄向不遠處一株柏樹。

    那棵樹並不高，騎兵能透過稀疏的枝椏看到另一邊，而從老盜賊的角度望去，能看到一個胖嘟嘟的影子趴在樹頂，除了腦袋，其他部位完全植物化。

    好小子，還有這手。老盜賊默默讚歎。

    騎兵搜索的時間並不長，巡騎繞了幾圈，留在原地的騎兵也很快發現他們的痕跡。

    戰鬥爆發得突然，急促，不出意料，而短暫。

    對方竟有白銀階強者，老盜賊咳血，絕望而悲傷的望著拭劍的騎士。

    “大人，全在這了。”

    “很好，繼續前進，我們時間不多了。”

    老盜賊嘴角不斷溢血，枯廋的手掌掙紮抓住一把枯葉，兩腿一蹬，直挺挺倒在地，不再動彈。

    騎兵繼續前進，寂靜的林子裏重新響起鳥獸鳴叫。

    柏樹溜下一個小胖子，尖耳朵，藍眼睛，他先是側耳傾聽，確定敵人已經遠去後，才一步步挪到老盜賊身側。

    騎士下手很幹脆，老盜賊沒來得及閉眼，翻白的眼珠子很嚇人。

    小精靈哆嗦著挪開他攥緊樹葉的手掌，在掌心發現一枚銀幣。

    大多數盜賊，遠沒有想象富有，尤其是個團隊成員大多數連紅銅階都不到的小團夥，與其說是強盜團，不如說是難民群。

    小精靈在另一隻雞爪似的手心裏，發現了一張樹皮寫的紙條，叮囑他前往“北方的好人城市”。

    左拉斯蒂塔，地底善意之城，小精靈這些日子，從其他成員口曾經無數次聽說。

    去那吧，替老爺爺看看。

    馬蹄聲再起，他抹了一把眼淚，迅速鑽進林子消失不見。

    古度平原，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起，二十萬帝國軍排列成整齊的陣勢，呈散兵線排列。

    這是一場常規交戰，巨魔方麵也隻派出不到三萬人。

    蒙戰在地圖布下一顆又一顆棋子，密密麻麻的旗幟，插滿整個沙盤。

    這種程度的戰鬥，還不需他出麵，作為統軍大將，他必須從整體層麵，考慮怎樣取得壓倒性優勢。

    巨魔的戰鬥天賦，食人魔還可怕，通過多次交戰總結，蒙戰采取散兵線交叉射擊，通過拉遠距離，爭取遠程打擊的方式，取得一定戰果。

    巨魔皮太厚了，帝國軍士全力刺出的長槍，很多時候往往隻能破片，無法造成致命打擊，箭頭都需要特製，特別尖銳，才能造成有效打擊，戰後回收的箭支需要重新鍛造，打磨，遠不及直接回收來得方便。

    唯一能夠造成極大傷害的魔晶炮，第一次建功之後，再也無法取得像樣的成果，巨魔看到帝國軍後方出現魔晶炮，立即撒丫子跑……第一次交戰，蒙戰用魔晶炮把一千多巨魔徹底轟成碎片。

    從那以後，巨魔患魔晶炮恐懼症。

    “還真是一場消磨耐心的賽。”蒙戰徹夜未眠，揉揉發疼的額角，按響桌子的警鈴：“來杯熱茶。”

    很快，門簾被掀開，尤娜風姿綽約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他黑黑的眼眶，不由心疼道：“又一夜沒睡？”

    她昨日去古度森林執行偵察任務，沒能好好監督他。

    蒙戰微微頓了一下，才接過茶杯，詫異道：“怎麽這麽快回來，情況怎麽樣？”

    尤娜皺眉，輕聲道：“很不妙，植物生長速度極快，如果通過古度森林運輸糧草，我們需要不斷派出人手維持，我留下幾個隊，分開尋找，看有沒有較適合的天然道路。”

    蒙戰對著地圖陷入沉思，幾十萬人馬消耗，全靠後方供應，森林複蘇伊始，他知道麻煩大了。

    軍隊的糧食，全部需要繞道原獸人領地，直接穿過古度森林，多了十天路程，消耗增加一成。

    “帝國存糧，難以繼續維持如此程度消耗，如果找不到方法，我們可能要先退回隕石堡。”蒙戰對帝國內部情況非常清楚，各地繳獲的糧草雖多，也經不起如此消耗，僅靠左拉斯蒂塔一地，難以維持。

    ……

    清晨，地底世界的霧氣，向來需要等待半日，才會散去，數萬帝國軍和數千巨魔，在平原展開殊死搏鬥。

    雙方大部隊都沒有出動，冷眼旁觀勇士們在平原馳騁，慘叫聲，兵器交擊聲，戰馬踏動地麵的蹬聲，匯成一團巨大的聲浪，極具震撼性的遠揚出去。

    巨魔大酋長哈拉卡達騎在巨大的戰象身，身高超過四米，四個猙獰的頭顱前後左右分列，更可怖的是，他竟有八隻手。

    巨魔們敬畏的站在戰象百步外，羨慕的望著酋長的幾個大腦袋。

    腦袋多，強。

    “尊敬的哈拉卡達酋長，外麵有個人類求見您，他自稱受魔神感召而來。”

    一名兩個腦袋的巨魔，貼伏在戰象前的土地，五體投地的稟報。

    “人類？”

    哈拉卡達左邊的腦袋露出疑惑神色，斷言：“有詭計。”

    右邊的腦袋立即反駁：“他隻有一個人。”

    後麵的腦袋判斷：“人類不可能知道魔神存在，除非……”

    “帶他來見我。”最前麵的光腦袋惡聲說道。

    “遵命，偉大的酋長。”雙頭巨魔鬆了口氣，趕緊手腳並用爬走，離開好遠才敢爬起來走路。

    不久，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人類，被帶到戰象麵前。

    “偉大的哈拉卡達酋長，魔神吩咐我，前來協助您。”

    人類彬彬有禮，左手撫胸，微微躬身，神色嚴謹。

    “你？”哈拉卡達蔑視的望著他，傲然問道：“我有十三萬忠誠強大的戰士，你憑什麽說幫我？”

    今早，另有五萬巨魔從王國內趕到，哈拉卡達有絕對把握，擊潰對麵的帝國軍隊。

    “那正好，我也有二十萬忠誠的戰士，他們全都響應魔神的號召，已經渡過古度森林，馬能攻擊帝國軍。”

    哈拉卡達愣了一下，嘴角緩緩咧開，發出夜梟般的駭人笑聲：“嘎嘎，很好，戰爭過後，我會向魔神匯報你的功績，前提是，你的戰士，能夠起到作用，渺小的人類。”

    黑袍人緩緩躬身，謙卑道：“都是魔神麾下戰士，我無榮幸，能夠和酋長並肩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