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概念，既享受人間無數煙火，萬民景願，從而超脫自然，不再受生死的困擾。”……諸神教會，《神來篇》。

    十萬帝國軍的呼聲，並不足以造神。

    但他們的氣概，誓死的勇氣，傳遍整個地底世界。

    這裏是月痕王朝土元素位麵，設鎮守使，督查數個位麵。

    雲仙落很久以前，初次進入傳送門內時，曾經得到過月痕帝王的饋贈。

    此時，它正在發揮作用。

    隕石堡數十萬帝國軍，或許藏身黑暗的地窟，或許隱蔽於各處石製民房，此時紛紛走出自己藏身，庇護的所在，暴露在天穹下，置身於茫茫火海下，麵向青天，大聲呼喊：“願付出我們的生命。”

    許多地底居民有感，包括不信神靈的強盜，無所依的流民，家園破滅而茫然的黑暗精靈……

    黑河畔，駐守於此的帝國軍正在接待貴客，心有所感，紛紛奔出營地，虔誠念誦。

    ……

    雲仙落身化流光，本該和索達斯轉瞬接觸，生死立分。

    地麵的呼聲，從南自北，從最遙遠荒蕪的山脈，直到人煙稠密的區域，萬眾一心，呼喚冥冥的存在，汲取自己的生命，給予天空那抹流光無限力量。

    雲仙落心口發熱，腦海裏回蕩著各種聲音，駁雜不堪，最後匯成一句話：“拿走我們的生命，擊斃眼前的強敵。”

    索達斯顫抖不已，恍惚有種整個世界都和自己敵對的感覺。

    山川，河流，湖泊，每處都在排擠自己。

    動物，植物，每個還在喘氣的生物，都在敵視自己。

    他本意並不是毀滅地底世界，但實際行為已構成威脅。

    所有人都在反對他。

    這一刻，雲仙落真正化身位麵之子。

    代價是他的下一次出手，必定會死很多人。

    索達斯，必死。

    流光緩緩停在索達斯身前，兩人對視，目光複雜。

    “你怎麽不出手？”索達斯強自鎮定，下意識後退幾步。

    “你會死。”

    “要我死，至少有五十萬人給我陪葬。”

    “不值嗎？”

    “理論來說，很值。”索達斯不由哀歎，別說五十萬，算獻祭一千萬生命可以擊殺自己，願意做的也大有人在。

    “在我看來，你還不如地底世界的一條狗。”雲仙落轉身離去，語氣輕蔑：“索達斯，自號正義亡靈，辦的事情，卻豬狗不如。”

    這句話如同利劍，把索達斯刺得連退幾步，猛然心口一疼，望向南方的目光劇變。

    “怎麽，不行了？”雲仙落譏誚的回望突然變得虛弱的亡靈，玩味道：“我是不是應該斬草除根。”

    索達斯輕咳，緩緩道：“我們其實並沒有利益衝突，我可以發誓，不會再染指地底世界。”

    雲仙落憐憫的望著他，說道：“你還不明白，為何當年你打著正義的旗號，做的事情也確實對這個世界有益，最後卻被部下背叛。”

    索達斯木然：“他們自甘墮落，與黑暗同流合汙。”

    雲仙落微笑道：“你說不在染指地底世界，其實，心裏卻恨不的立即殺了我，毀了這個世界。”

    索達斯臉色劇變，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這次直接後退好幾裏。

    雲仙落暗笑，沙諾出現後，他研究過索達斯的曆史，很明白這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亡靈特征大多很明顯，索達斯的毀滅欲望很重，曾經在抵禦地獄的戰爭，他采取的是屠殺蒼世界居民，全部化為亡靈，鏈接入自己的生命體係，以此增加戰鬥力。

    地獄勢力屠殺的居民，還沒有他多。

    最後，眾叛親離，許多亡靈紛紛自我消亡，以此來削弱他的力量。

    ……

    索達斯呼呼喘著粗氣，紛紛一個真正的生物般，眼裏留露出深切的悲哀：“他們不懂，我都是為了這個世界，他們也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理應做貢獻。”

    雲仙落歎息，有些人很偏執，甚至活著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是對的。

    “好人有時候自認為做好事，壞心人破壞更大。”雲仙落勸道。

    “嗬嗬，”索達斯跪倒，嘶啞的喊叫，渾身繚繞的亡靈氣息，顯露出許多憤怒的麵孔，有年紀輕輕的少女，老態龍鍾的婦人，尚未成年的稚子……索達斯崛起的時代，大部分青壯年都已戰死，後期屠戮的全都是手無寸鐵的老弱。

    “我沒有錯，”索達斯眼裏流下血淚，喃喃低語。

    索達斯權杖圍繞他轉了幾圈，突然爆發出璀璨的灰白光芒，淩空爆射而去。

    索達斯茫然無神，伸手似乎要喚回它，卻又頹然放下。

    “呃。”南方又一處節點被破壞，索達斯的身體，逐漸變得失去神輝，鋼鐵般的色澤，逐漸消散。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他低下頭，望著自己枯朽的手掌，麵佩戴著一枚造型特的黃金戒指。

    “我們叫馬賽族。”索達斯緩緩開口，見雲仙落一臉茫然，主動解釋道：“隻有三十幾人的小族，估計沒能留下記載。”

    雲仙落微笑：“你的名聲很響亮。”

    索達斯微微點頭，卻沒有任何欣喜，繼續道：“地獄入侵……不，應該稱為狩獵，換做我們，其實也會覬覦其他世界，種族的財產，月痕王朝滅掉無數種族。”

    “隻是，他們惹到我們了而已。”

    “我的族人，全都被地獄滅殺，包括我，也死在那場戰爭。”

    索達斯的魂火黯淡下來，猶如風的殘燭。

    亡靈的信念，是支撐他們存在的唯一條件，一旦失去，並且沒有補充，則會直接消亡。

    “我很幸運，”索達斯陷入回憶，低沉道：“也許因為意誌堅定，後來……”

    他沉默片刻，望向雲仙落：“你體會過嗎？親人在眼前被屠殺，我不停的殺，不停的殺……”

    雲仙落默默點頭，雖然經曆不同，但也有過類似的感觸。

    索達斯目光望向西方，悄悄對雲仙落道：“權杖選擇了它認為合適的主人，你幫我監督他，如果有一天，他做與我同樣的事情，你記住，權杖的咒語，‘明天我們都會死’，它將自我毀滅。”

    雲仙落鄭重點頭，緩緩問道：“還有要交代的嗎？”

    “如果，可以，把我埋葬在地麵世界的南方，有個叫……算了，估計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你把我埋葬在地底世界南方吧，我在巨魔王國住了很多年，還算習慣。”

    索達斯緩緩閉眼，魂火暴動，圍繞軀體不斷燃燒，無數被禁錮的冤魂怨鬼，得到解放，對它們的敵人，發起最致命的攻擊。

    無數張麵孔浮現，每個都在索達斯身咬，砸，每張麵容都滿帶怨毒。

    雲仙落沉默看著，索達斯揮了揮手，坐化在半空。

    黑霧散去，這些魂靈其實無數年前，已經被索達斯煉化，他隻是死之前，給予他們發泄的機會而已。

    隨著索達斯泯滅，他們也一起消亡。

    “沙諾，但願你能善用這根權杖。”

    雲仙落默默望著西方，沙諾高大的身軀正小心翼翼的跨過一道傳送門，急急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