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進行得很遲，從整隊，到前軍出發，矮人耗費了整整三個小時。

    歸結起來，矮人從來沒有很正式的隊列，而這次矮人王親臨，矮人指揮官當然想要好好表現表現。

    於是，當看著超過十萬的矮人，陣型從整齊的方塊，不過三步變成矩形，最後變成圓形時，城牆笑倒一片人。

    “進攻，進攻。”自尊心受損的矮人指揮官們，立即用大聲咆哮來發泄自己心裏的不滿，得以解脫的矮人士兵，也活力十足的朝卡其山口衝來。

    半個月的時間，矮人充分發揮鍛造之族的優勢。

    他們融化了一部分鋼鐵，用來鍛造攻城梯，甚至還籌夠鐵片，鍛造出三架攻城機：前端安裝尖銳的鐵柱，後方兩個巨大的輪子，可以推動前進，足有三米多高，兩側有鐵板擋欄，用來防禦弓箭。

    如此可怕的武器，一次撞擊，城門會坍塌。

    雲仙落登早已準備好的高台，禁軍統領維萊史小跑著接近，滿臉通紅，拍掉肩頭的雪花，笑著說道：“陛下，都準備好了。”

    雲仙落微微點頭，麵對郭萌萌疑惑的目光，他笑著道：“等會知道了。”

    ……

    矮人前鋒軍越過冰淩倒插的丘陵區，出現在卡其山口前的平原，早已沒有任何陣型，人擠人，人堆人，嗬出的氣息，都匯集成一團烏雲般的氣體，隨著軍隊移動。

    那真是恐怖的一幕場景，不足五裏的平原，擠滿矮人，鋼鐵摩擦發出刺耳咯吱聲，一架架二十幾米高的雲梯，被高高扶起，慢慢朝城牆移動。

    “自由射擊。”帝國的魔晶小炮部隊，暫時沒有進行攻擊，大量弓箭手登高牆，進行阻擊作戰。

    雲仙落特意挑選了一批月精靈，作為帝國戰士遠程射擊的教官，從月精靈那裏，學習到極其先進的射擊技術。

    一枚枚箭矢穿破空氣，呼嘯嗚咽，惡狠狠鑽破矮人護體的鐵甲，深深鑲進皮肉裏。

    天空湧起一陣恐怖的金屬風暴，矮人按照慣例，盤伏蹲下，前後左右四人同時手腳搭在一起，用最厚重的背甲，來麵對箭雨襲擊。

    猶如大地綻放在一朵朵金屬花，無數箭矢擊打堅固的鋼鐵甲盾，無力的墜落。

    “穿甲箭。”帝國軍官們麵容冷冽，嘴角扯起堪稱殘酷的笑。

    戰爭，本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沒有人對此保持仁慈。

    穿甲箭，精靈獨家鑽研的秘術，月精靈也保存有完美資料。

    兩萬名特意從南方軍調集的月精靈弓箭手，立即自人類後方起身。

    他們的箭支，粗如兒臂，箭矢前端，無數絞絲螺旋，猶如開了血槽。

    無需任何吩咐，無需軍官指揮，極富經驗的月精靈弓箭手，在漫天飛雪，齊齊拉滿弓弦。

    弓身發出不堪重負的＂ｓｈｅｎ　ｙｉｎ＂，月精靈們手腕同時發光，城牆頓時亮起一陣溫和的光芒。

    別說雪天，在地底陰暗無法視物的環境裏，月精靈同樣是最好的弓箭手。

    箭矢破空，穿透雪花，把它們的邊邊角角砸碎，砰然砸在被雪花微微覆蓋的鐵花。

    雪層被鮮血漿染，破甲箭以不可思議的高速，鋒銳的箭頭，一層層銳利的紋記被鐵甲消磨，而它也把自己深深埋入鐵甲內。

    兩厘米厚的鐵甲後，是肉體。

    骨骼陡然被如此鋒銳的箭矢擊，碎裂開來，搭在一起的矮人們，立即被震散。

    “破甲箭，精靈。”慘嚎聲不斷響起，密集的帝國軍箭雨緊隨在破甲箭之後，從露出破綻的矮人盔甲縫隙間鑽入，收割著生命。

    視力好的矮人，已經能夠看到城牆精靈獨有的尖耳朵，數目龐大。

    “該死，怎麽會有精靈在這裏，難道……精靈背叛了盟約？”矮人陣營響起一陣驚慌的喧囂，沒等撤軍命令下來，進攻的矮人自行撤退了。

    “太可惜了。”雲仙落通過遠望鏡觀察到這一切，憤憤不平；“他們再前進一步，我可以下令啟動陷阱。”

    郭萌萌仰起小臉，淩冽的荒原寒風迎麵而來，半透明的雪花旋轉落下，漸漸給城牆覆一層淺淺的斑白。

    “他們退了自然最好。”帝國最高後勤長官牽住帝國皇帝的手，兩人並肩站在城牆，麵對惶恐崩潰的矮人軍隊，完美融合在一起。

    雲仙落低頭，她清澈如大海的眼眸，專注凝視漫天的雪花，安靜，平和，略帶傷感。

    ……

    ……

    “七月一日，七月十三日，我軍兩次打退矮人，及矮人和精靈聯軍，佐沃德大將率領前鋒軍，戰線朝前推進三十裏。”唐恩合件，笑靨如花：“請諸位為佐沃德大將，歡呼吧。”

    參謀會議室內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夾雜著食人魔卡拉哈的大嗓門：“帝國萬歲，陛下萬歲……唐恩萬歲。”

    眾人響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唐恩滿臉通紅，輕輕拿手肘撞了撞食人魔的肋骨：“你亂喊什麽呢。”

    卡拉哈立即態度誠懇的道歉：“啊，我錯了，唐恩永葆青春。”

    諸多年輕的雪狐族參謀心裏在哀嚎：“好好的雪狐族大美女，竟然栽倒在食人魔的甜言蜜語下，是我們脫離時代了嗎？”

    雪狐族作為帝國重要的官僚來源種族，一向倍受皇帝陛下恩寵，與雪狐族聯姻，也成為很多地底大族的首要選擇。

    雖然，大部分雪狐族女子都較驕傲，但她們確實有驕傲的本錢。

    目前，隻有卡拉哈較有成功的希望。

    “會議進入主題。”唐恩揮揮手，會議室立即安靜下來，所有參謀一手持筆，一手扶著本子，間或推推黑框眼鏡。

    食人魔眨巴眨巴大眼睛，乖乖雙手放在膝蓋，渾身汗毛直豎。

    “陛下要求，我們推演出接下來，帝國該如何進軍，繼續派遣軍隊南下助戰？直接出兵矮人領？還是其他方案。”

    唐恩推推眼鏡，優雅的捋捋頭發，首先說道：“我個人建議，帝國繼續派軍隊南下，爭取幫助奧索格在一個月內擊潰矮人和精靈聯軍。”

    “我反對。”一名年輕的雪狐族參謀無視食人魔凶狠的眼神，目光炯炯盯著唐恩白哲的麵龐，說道：“我們應該直接進攻矮人領地，占領對我們非常重要的金，鐵，魔晶石等礦場，而且，矮人一旦知道家鄉被襲擊，也是士氣大降。”

    “可是，我們的兵力，並不足以兩麵作戰，萬一奧索格戰場崩潰……”

    “我覺得，帝國應該立即朝精靈王國進軍，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會派兵深入南邊，能夠造成戰略突然性優勢。”

    ……

    ……

    “哇，一天的工作，結束咯。”唐恩伸伸懶腰，把件整理好，放到桌子，凝視食人魔：“吃飯去？”

    “啊，好。”卡拉哈傻笑著撓撓頭，說道：“唐恩，帝國參謀會議，和我們食人魔的會議，一點都不一樣。”

    唐恩站起來，扯起嘴角輕笑：“你們食人魔，誰的胳膊粗，誰是老大，什麽時候也會用腦子了？”

    “那可不一定，”卡拉哈略帶傷感道：“食人魔大都督，提力亞閣下，是一名智者。”

    一名曾經背叛帝國，最後幡然醒悟充滿爭議的人物。

    “你，也想當大都督嗎？”唐恩語氣柔和問道。

    “嗯。”食人魔溫柔凝視她，鄭重道：“食人魔大都督是陛下賜予我們食人魔的無榮耀，曾經，我們玷.汙了它，使它離我們遠去，提力亞閣下，用生命也沒能找回的榮耀，每個食人魔，都有義務和責任，把它找回來。”

    “哪怕付出生命。”

    ……

    ……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苦笑言心無憂。”雲仙落抱來兩壇子好酒，邀請郭萌萌一起去城樓喝。

    “這話，有些拗口。”郭萌萌想了想，接口道：“不如說喝醉了，什麽煩惱都沒有。”

    風雪淒厲，城牆的火光，一直蔓延出數裏之遙，帝國軍士兵如同釘子般的筆挺背影，連成一條鋼鐵直線。

    一口氣灌下半壇酒，雲仙落伸手虛空畫了個半圓，說道：“我們如今走在這條道，再往下繼續走，半圓會變成一個圓形，和以往的任何紀元一般，都難逃毀滅的下場。”

    郭萌萌道：“那等下一個紀元。”

    雲仙落苦笑：“我們或許等不到，三萬多年，誰敢說如此漫長的歲月，我們不出些意外。”

    蒼和外界，時間換算為三一。

    漫長的時間尺度，人會變，形勢也會發生改變。

    風雪漫漫，城門樓逐漸寂靜。

    酒盡，人眠。

    郭萌萌無奈一笑，對外麵喊道：“來個人，幫忙把他抬回去。”

    ……

    ……

    奧索格大營，燥熱的濕氣不斷烘烤各處營帳，士兵們被烤成紅薯的同時，也得忍受衣服受潮發黴的倒黴事。

    軍需官別出心裁，把帝國資助的火係魔晶陣當做照明燈，安放在各處空地，既能驅趕水汽，又能增加光明。

    是苦了帶甲士兵，悶熱十足。

    “這仗，沒法打了。”吉克悶頭啃了幾口飯，騷糟濃味令他差點吐出來。

    “能有什麽辦法？公主都吃這個哩。“一名老兵細細咀嚼，把飯咽下去：“吃不死人，算豬飼料又怎麽樣？”

    “至少，還有口飯吃。”

    ……

    ……

    奧索格和精靈矮人聯軍的拚，正式進入耐力戰階段。

    由於平原北部帝國軍的威脅，奧索格得到喘息時間。

    七月十五日，一騎帝國信使更是帶來好消息。

    “帝國正式決定，增派百萬援軍南下。”

    這是繼佐沃德率領的先鋒軍，威吉利率領的北方軍，還有雲仙落的禁衛軍團之後，第四次大規模出現的帝國軍團。

    由素有‘屠城惡魔’的南方軍統領蒙戰大將指揮，包括強悍的月精靈‘黑蠍’軍團，石巨人第二團，該團隊包括超過三百名石巨人，一千五百名烈焰騎士，臨時調集到該軍團麾下。

    起佐沃德，威吉利等人，蒙戰的名聲，在地麵世界響亮得多。

    “屠城狂魔，嗜血死神，地底邪惡軍團的統帥，蒙戰，正在南下。”

    “他的麾下，擁有超過五百萬軍隊。”

    “矮人軍隊下不來了，地底的邪惡軍團堵住卡其山口，矮人王已經戰死。”

    流言四起，奧索格和天下商會，還有帝國蒼之眼聯手，不但將消息擴散到聯軍，甚至傳遍整個地底世界。

    矮人軍一夜間出現萬逃兵，他們並非畏懼戰鬥，而是想回家鄉幫忙。

    精靈軍後撤三十裏，不敢和奧索格軍隊爭鋒。

    情勢一片大好，玫莉在七月三十日的軍隊全體高官會議，樂觀的宣布：“戰爭，會在一個月內結束。”

    甚至，矮人還派來信使，希望開始和談。

    ……

    ……

    在奧索格和矮人磋商時，奧索格北部，彼得吉亞城。

    收割夏糧的農民，三三兩兩坐在田埂，討論誰家收成好，誰家閨女水靈，誰家小夥棒，誰也今年，又餘下多少糧。

    “該死的矮人，精靈，亡靈還狠毒。”

    “誰說不是呢？聽說，公主殿下已經出兵，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贏。”

    “該稱國王陛下咯，不過以後王國怎麽辦，公主該不會招親吧？”

    農民們嘮嗑一會，伸伸懶腰，開始繼續勞作。

    休息，三時五刻，太奢侈，幾口閑茶，兩根旱煙，剛剛好。

    “哎，地震了？”

    有個卷起褲管的農民，看到稻田裏的水，逐漸泛起漣漪，即將收獲的稻穀，簌簌掉顆粒，不由心疼起來：“賊老天，掉一斤，我可得少吃兩碗飯。”

    往常隨同的應和聲，這次卻徹底匿跡，他抬頭一看，“這是……吉布裏援助我們來了嗎？”

    大地盡頭，山脈起伏的遠方，一條長龍，正貫穿大地，沿彼得吉亞城前寬闊的道路，不斷前進。

    黑甲，黑盔，黑旗。

    吉布裏鋼甲步兵團，於帝國曆一十七年八月一日，出兵奧索格。

    黃燦燦的麥子，掉了一地，倒伏的屍體，如同麥梗，無人理會。

    剛剛收獲的夏糧，灑滿彼得吉亞城前廣闊的原野。

    彼得吉亞城五千奧索格戰士，壯烈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