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斥候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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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無常,事實無常。
接到報訊,麵對群臣激憤的朝堂,準確來說,掌握大權不過一年多的奧索格最高統治者,卻並未表現出多大憤怒。
“如今我們奧索格,像誰都可以來插一手的無主之地,今天你撈一把,明天他來一鋤頭,不管主人家如何憤怒,打架打不過,罵了人家不聽,說不定嫌囉嗦,背後給你捅刀子,”群臣汗顏,悲憤莫名。
“再者,此事不過是給予他們名義罷了,難道他們之前,不是在我們的國土肆虐嗎?”
淩厲話語,令詰難的群臣啞然,默然不敢做聲。
……
奧倫山脈東側,可遠觀巍峨雪峰,實際,山腳處離奧索格南部平原地帶非常近。
奧倫山脈仿佛一座天賜屏障,千萬年來捍衛,除非是亡靈這種生物,不然極難有軍隊可以翻越飛年難渡的天塹。
兩支大軍沿山腳紮營,爭鋒相對。
吉布裏和帝國間,並無很大仇怨……如果吉布裏尚未探知,破壞北部戰役者出自帝國。
至少近期來說,不過是兩支軍隊小拚一場,戰果慘烈,對於兩國來說,尚未達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自然也談不你死我活。
鐵尤達幾次遞交和函,如泥牛入海,第二天,依舊可見對麵軍營人喊馬嘶,兵馬日益雄壯。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帝國在不斷增兵。
鐵尤達深陷泥潭,無法撤退。
當帝國騎兵出現在左右兩翼,形成鉗製時,鐵尤達發瘋般從王國借兵。
前期匯聚於奧索格南部平原的十數萬兵馬,全都是公爵私兵,與公爵交好的貴族,也不惜慷慨救援。
而帝國增兵後,這些人變成餌料,不斷引誘吉布裏軍隊前來。
三天前,鐵尤達麾下軍馬突破二十萬,帝國兵力則突破四十萬。
昨日,帝國又一支重騎兵隊伍抵達,人數不過數千,身穿仿佛烈焰灼燒的盔甲,每個都具備白銀級戰力。
鐵尤達一夜白頭。
帝國方麵,蒙戰心情卻頗為放鬆。
他從來不畏懼打仗,或者說對於帝國來說,體恤士卒,和珍惜士卒是兩回事。
帝國無敵威名,全靠屍體累積,千峰林百萬墓碑,深刻闡述這個真理。
帝國禦前會議早已有所決斷,威吉利親率大軍南下馳援,人數可能多達百萬。
論起戰備,帝國遠任何一個地麵國家準備充裕,士卒自誕生起,按兵種需求,佩甲,佩刀劍,長槍,錘,斧,弓箭,弩箭……帝國最值得得意之處,在於數十萬黃金矮人鍛造師,日夜不息,不知疲憊。
帝國兵甲,出自黃金城。
黃金矮人矮人更善鍛造,精通附魔技術,同樣一件盔甲,經過黃金矮人大師鍛造,至少增加三成防護力,並且重量肯定更輕。
威吉利在開國初曾經在某次玩笑似說道:“鍛造技術,論起曆史,我們不敢說最古老,可論起誰能稱得大師,誰也沒我們更適合。”
這句話,從側麵反映出,帝國最大底氣所在。
曆次戰役,帝國士兵實力孱弱,死戰屢屢戰果斐然,其一部分,重要因素,是由於兵甲尖利。
“你猜,吉布裏那頭老獅子,現在在想些什麽?”
蒙戰躺在寬闊的原野,仰望藍天,笑意吟吟。
“大概,被你嚇得不輕,今天斥候匯報,至少有三波緊急信使朝北走,動用魔法傳訊的間隔,大概在七個小時一次……”尤娜拄著劍杆,做滄桑狀:“哎,想我吉布裏雄心獅子,一輩子南征北戰,老了,還能遇到如此大戰,悲壯哉!”
蒙戰開懷大笑,直不起腰來:“你別說,他肯定這樣想。”
“我調兵,和吉布裏打,不過添頭,最多七天,我會東進,和奧索格軍隊匯合,幫助守衛那幾座大城市。”
蒙戰學著威吉利哼哈的語調,說道:“吉布裏的獅子?沒聽說過,過來,給你威吉利爺爺看看。”
尤娜偏頭想了好一會,才哈哈大笑,“威吉利的年紀,做他曾曾曾爺爺都足夠,還有剩餘。”
夕陽餘暉,照耀無數營帳,反射泠泠寒光。
不遠處,奧索格南部大河,銀月河滾滾東去,河對岸,吉布裏鋼盾步兵團駐紮第一線,兩邊隔河對望。
銀月河按寬度來說,屬於南部第一大河,按水量計算,則要往後倒退幾名。
河麵寬且緩,成年人渡河,大概隻會被打濕腰部以下位置。
雙方飛行騎士沿河岸俯衝,時而交錯,灑落鮮紅血液,銀月河水,會出現刹那厚重感。
逝水無情,了無痕跡。
隕落的飛行騎士,往往連人帶甲隨河水遠去,打撈不及,屍骨無存。
誰也無法預料,劃出優雅弧度後的下一瞬,迎接璀璨的勝利,還是冰涼的河水。
兩岸密集的巡邏隊,也會互相叫罵,間或截殺過河的敵方斥候。
廣袤的平原,成為棋局,星羅棋布的帳篷,成為節點,不斷運動的士卒,則為棋子。
單從牌麵說,帝國占優。
蒙戰有條不紊調動兵力,厚重的營帳一日日往水邊壓,逼迫鐵尤達同樣在水邊豎起大旗。
兩邊隔數百米水麵,遙相對望。
眼力好的士卒,能夠看到對麵士卒漠然的麵孔。
當帝國在河畔列起魔晶炮陣地,黑洞洞的炮口展露猙獰時,一夜間公爵軍後撤數裏。
平淡的過渡期後,隨後幾日,兩邊廝殺逐漸慘烈起來。
準確來說,蒙戰不斷派出小股斥候過河,沿敵營周邊數十裏探索。
鐵尤達猜測他想尋找合適的渡河地點,立即派出大量騎兵攔截。
帝國斥候隊,由一開始的十人,百人,到最後增加到千人,宛然一路大軍。
鐵尤達甚至無法判斷,帝國主力是否渡河。
斥候隊長哭喪著臉,向公爵大人解釋:“敵騎動輒數百千,我軍編製數十人,實在是,雙拳難敵四手。”
說完話的斥候隊長,趕緊露出臉的拳印……他手下的士兵不願出去送死,忤逆官。
公爵大人一瞪眼,不可思議,“你們數十人,怎麽不會糾集起幾隻,十幾隻隊伍,湊成一個大隊,煙火訊號交給你幹什麽吃的。”
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的斥候隊長,回到營裏對斥候們宣布:“公爵大人令我們一起行動。”
第二天,吉布裏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斥候隊伍出發。
除了本部斥候兵馬,這個主管斥候事宜的軍官,還厚著臉向幾個相熟軍官借兵:“公爵大人說的,擴充斥候隊伍,你們敢不給我兵?”
一夜間,斥候隊伍增長到五千人,出營時,氣勢如龍,兵馬雄壯,看呆了守門士兵。
“我們今天,一定要報仇,把敵人趕回南岸去。”
斥候大軍直撲河邊,沿帝國軍留下的痕跡,一路追擊。
第一次統帶如此大軍的斥候隊長,幾乎要飄起來……這牛氣,哪怕團隊長都很難得。
所幸,他也沒有盲目:“敵人很強大,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五千騎在河岸邊排開,以戰鬥隊列前進,幾個斥候小隊長趾高氣揚,一輩子,也這回神氣些了。
帝國軍的蹤跡,在午時被尋到。
其實離大營也沒多遠,七八裏。
一千多騎帝國士兵,頓時做鳥獸散,翻身馬,渡河的,山的,撒蹄子跑的……由於怕埋伏,斥候隊長沒敢分開追。
臨近黃昏,帝國渡河的五隻‘斥候隊’都被驅散。
大勝而歸的吉布裏軍,沿河岸慢騰騰往回趕,雖然沒有剿滅多少敵方斥候,但驚慌下,帝國軍著實留下不少物資。
大概有以物資:弓弩七十具,破鞋子十幾雙,幹糧袋一百多個,鐵鍋十幾個……
史無前例的大勝,以往斥候隊出擊,能活著回來幾個人不錯,要不是被敵人大隊碾得滿地打滾,個個都窮得叮當響。
有句話在公爵私軍很出名:“吃肉的騎士,喝湯的兵,打雜的後勤,沒娘的遛子。”
遛子是那些高貴的騎士,對斥候的貶低。
這很沒有理由,在任何一支王國軍隊,斥候作為重要兵種,都非常得到尊敬。
可在吉布裏雄心公爵麾下,斥候地位低微,有其曆史因素。
斥候隊的組成,鐵尤達采取抽簽製,挑選隊長,而他們手下的斥候組成,全都是犯錯的士卒,或特別不服管教的悍卒。
“吃我的飯,不服我命令,那你們去最容易死的地方,混得好,我給你們升官,混得不好,死在那吧。”
鐵尤達公爵的話,曾經被廣為流傳。
私軍私軍,私人軍隊,它具備一般軍隊律法,也有自己的規矩。
斥候隊升官最快,死得也最快。
鐵尤達不采納什麽見敵即退的鬼話,他的要求是:“死之前,幫我看看敵人有多少人,有多強。”
“大人,前麵有敵人。”一名斥候小隊長驚呼起來。
“瞎嚷嚷什麽,不千把人,打散是。”斥候隊長正陷入升官發財的美夢,對打攪自己做夢的家夥,十分不滿。
下一刻,他也愣住了。
一支帝國大軍,擺出戰鬥陣勢,列在斥候隊歸途路。
看裝備,正是被驅趕流散的帝國斥候。
人數足有萬騎。
“沒關係,我們堅持住,這裏離主營不遠,公爵會立即派兵救援。”
斥候隊長心裏還有個小小景願沒有說出:“若是能夠吃掉這支騎兵,功勞大破天了。”
帝國騎兵在沉默接近,人人配刀,背弓,騎快馬。
相起來,吉布裏斥候隊駁雜得多,有皮甲,有鐵甲,還有幾個重騎兵。
秋風凝重,殺氣騰騰。
一百麵帝國旗幟迎風獵獵作響,金幣徽章迎著夕陽餘暉,竟似金鐵烙印。
鐵血軍魂。
“我們撤,”眼見帝國軍勢威整,斥候隊長咽咽唾沫,突然改變主意。
嘩啦,本心慌驚悸的斥候隊伍四散,各部騎兵跟隨自己長官瘋狂逃竄。
帝國騎兵迅速接近,馬蹄撥亂河畔青草,第一個動作不是取刀,而是擎弓。
刷拉。
一排長箭刺破空氣,鑽進皮甲縫隙,立即換來幾十聲慘叫。
人們駭然回頭,看到可怕的一幕。
足足五千柄馬刀高高舉起,足足五千支箭矢紛亂疾飛。
那架勢,停下來的人,下一刻會變成刺蝟。
“跑啊。”本陣勢不穩的隊伍,更加渙散,不斷有軍官領著自己的隊伍,竄進山林,沿荒涼處奔逃。
帝國軍追襲而至,沿路遺屍累累。
每當被追擊的騎兵回頭,會有千枝箭矢破空。
箭雨紛飛,真被射死的沒幾個,反倒好幾個膽小的被嚇得跌落馬下。
兩軍一追一逃,等私軍主營發覺時,早已奔出去近八裏路。
鐵尤達拍掌大罵,差點被氣死。
五千對陣一萬,確實力有未殆,可拖住一時半刻,並非難事,主營騎兵時刻準備迎戰,緊急出動數萬騎兵,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死得有價值一點。
恒星的光芒,徹底落入大地,銀月河輝輝點點,光芒兵不刺眼,卻足以照耀景物,正常士卒渡河,被發現是一定的。
離吉布裏主營三裏的地方,帝國騎兵大大咧咧過河,猶如一條長龍,蜿蜒盤旋。
對岸的軍營,更是鑼鼓喧天,遠遠可以望到,一麵金色大旗豎立在岸邊,一名白袍儒將親自給戰士們端酒。
“救命啊,開門啊。”幾個灰頭土臉的吉布裏斥候趕回營,沒敢抬頭,低低呼喊。
“哼,丟人的家夥,問問有沒有今天主事的,按私法處置。”
公法是一般軍隊律令,往往多是打板子,罰站,貶謫,真鬧出人命,除非戰時,不然很少。
而私法,是公爵軍獨有的法律。
臨陣脫逃者死。
不尊重長官者死。
造成軍隊利益受損者,淩遲處死。
……
今天這些人,活著回來,也不過多口氣而已。
如斥候隊長,很明智的投靠了帝國軍,隨軍渡河。
“私軍糧草不多,真的,我們斥候對這個可是內行,最多七天,他們要斷糧。”
斥候隊長信誓旦旦道。
“怎麽證明?”
“他們要我的命,你們如果贏了,放了我,我去接家人,立即南下投奔你們。”
“我怎麽知道你是真心的?”
“我已經沒辦法在吉布裏繼續待下去,任何犯了這事的人,全家都躲不過,辦事的不是王國刑事,而是私軍雇傭的地痞流氓,殺一個人給十金,保證痛苦不堪,死得不難看不要錢。”
“我以前,跟著去辦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