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

    村子裏一片深寂。

    月光很薄，但是幾乎所有的清輝似乎都籠罩到了這個房間。

    當樓姈推開門，屋子內的燭台上一盞青燈微微閃爍。

    而樓姈的目光卻是透過燭光和薄薄的月光，一瞬便看到了門口的梨花圈椅。

    周遭很平靜。

    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樓姈知道，這隻是掩藏在月光下的蠢蠢欲動。

    樓姈抱著小止戈，反手將門關上。

    然後走到梨花圈椅跟前。

    “晚輩，求見無瞳老人。”

    樓姈朝梨花圈椅鞠了一躬。

    在樓姈鞠躬彎身時，梨花圈椅上，有輕微的搖動聲。

    樓姈用餘光輕輕掃去，瞥了一眼，看到梨花圈椅竟然自動的搖了起來。

    樓姈心思微沉，睫毛迅速的顫了顫，又朝梨花圈椅鞠了一躬。

    梨花圈椅除了不停地晃動，沒有任何變化。

    就在樓姈覺得詫異時，頭頂響起了一道格外蒼老的聲音。

    “你去後麵求他們吧。”

    “他們願意，老頭子自然也會答應。”

    這聲音，沙啞，滄桑，像是許久未使用的鈍器，一出聲便是cū kǒu的摩擦聲。

    樓姈頷首，然後抱著小止戈向繞過梨花圈椅，向祭品台走去。

    樓姈捏了個訣，那香爐上的香就被點燃了。

    然後樓姈目光緊緊地盯著那青燈的燭火。

    青燈是古舊的青銅盞。

    青銅，大凶，有聚集亡靈之說。

    若是燈焰變了綠色，就代表所求之事，村民仙人們不願意。

    等了幾分鍾，開始有一陣陣風吹了進來。

    盡管這門是關著，不可能透進來風，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來了。

    樓姈似乎看到了一抹抹縹緲的綠煙，從她的身後飛過來，在那截點燃的香旁邊旋轉著。

    之後，樓姈聽到了身後響起了無數的鬼哭狼嚎的聲音。

    “嗚嗚”

    “嗚嗚”

    是眾鬼哭吼的聲音。

    樓姈一轉身，就看到了源源不斷的綠煙開始一縷縷的飄進來。

    這些都是有形狀的鬼魂。

    都是死前的模樣，隻是化成了一縷綠煙。

    而他們之所以還能保持形狀，不被人世的陽氣撕碎，恐怕是因為有人做了聚靈的法事。

    那些鬼魂們，飄蕩在上空。

    個個都是無頭鬼。

    隻穿著白色的長長的衣服。

    樓姈一瞬間，便是想到了那個被囚禁的聖者，那些樹根上掛著的紙片人偶骷髏頭。

    可是，那些鬼魂貌似都注意著她懷中的小止戈。

    雖然他們沒有頭，沒有眼睛，可是，樓姈的感覺很敏銳。

    他們對她懷中的小止戈虎視眈眈。

    樓姈蹙了眉，正準備將小止戈向身後側了側，擋住那些鬼魂的視線，就聽到那無瞳老人道：“小姑娘，他們看上你懷中的小嬰兒了，隻要你將你懷中的小嬰兒留下來，你所求之事，他們會幫你。”

    樓姈眉頭狠狠的抽動幾下，眸子驚顫的厲害。

    她就知道這些惡鬼不安好心。

    “不可能，讓我以一個人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我做不到。”

    樓姈語氣堅決。

    在樓姈說完之後，那些惡鬼尖叫的更加厲害了。

    他們群鬼亂舞，整個屋子都是那些綠煙的影子。

    而她懷中的小止戈還是沒事人一樣，睡得正熟。

    “小姑娘，若是你不願意，今晚你有可能走不出這個屋子。”無瞳老人突然語氣幽幽地威脅道。

    話落，樓姈便看到了無數的綠煙伸出了利爪，向她飄來。

    樓姈迅速的啟動嗜血咒，將小止戈放到火焰屏障之中。

    那些接觸火焰屏障的鬼魂的瞬間就被火焰灼燒，甚至灰飛煙滅。

    眾鬼魂看著樓姈和她發出的火焰屏障，都發出了驚恐的吼叫，退了下去。

    樓姈看到那一簇簇的綠煙，如同潰堤之蟻，傾巢散去。

    樓姈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手心幻化的鏡花水焰，如雨滴般打在了那些綠煙鬼魂上。

    瞬間便是哀嚎遍屋。

    無瞳老人似乎被激怒了。

    隻聽到梨花圈椅嘭的一聲響動。

    樓姈便看到那梨花圈椅上逐漸的蔓延出無數的樹根，樹根猶如巨蛇般粗壯，很快就衝破了屋子的茅草屋頂。

    瞬間。

    眼前便出現了一棵巨樹。

    而那樹上竟然結滿了眼睛。

    是的，眼睛。

    樹上長滿了眼睛。

    這是什麽樹？

    竟然長滿了眼睛？

    長滿了眼睛，為什麽還要叫無瞳老人？

    可是，樓姈現在沒時間考慮這些，而是注意著巨樹的攻擊。

    巨樹身上的樹根，源源不斷地向樓姈纏來，樓姈為了保護小止戈，隻能任由那些樹根將她的身體纏緊。

    樹根將樓姈吊著移到巨樹的麵前。

    樓姈便看到那巨樹幻化了一張樹臉。

    巨樹嘴角蠕動，蒼老的聲音，喚她：“小姑娘。”

    “放開我！”

    樓姈掙紮了幾下，便狠狠瞪著那樹臉。

    無瞳老人化成的巨樹道：“隻要你答應將這小嬰兒送給我們，我們就會幫助你的朋友，並且放了你。”

    “不可能。”樓姈回答的十分幹脆，絲毫沒有猶豫。

    無瞳老人陰測測的笑著，周圍包圍著無數瘋狂的鬼魂，聽到無瞳老人的話，都隨之激烈的在空中舞動。

    “那我們隻能將你和那小嬰兒一起吃了。”

    又是吃了她！

    樓姈怒了！

    她的血很香甜，她承認！

    但是誰能允許自己的小命被被人惦記上？

    樓姈看著眼前的巨樹精無瞳老人。

    “無瞳老人是吧？”樓姈笑的雲淡風輕。

    “小姑娘，你太狂妄了！”無瞳老人不滿道。

    樓姈冷哼一聲。

    然後就見她趁著無瞳老人動怒時，將一隻鏡花水焰化作的利箭瞬間射到那巨樹的頭頂。

    “啊”

    無瞳老人開始痛苦的shēn yín。

    罩門被襲擊，就相當於被敵人攻擊了死穴。

    瞬間，那巨樹就開始萎縮，開始燃燒。

    樓姈再次從虎口脫險。

    剛才她故意示弱，讓樹根將她擒住，就是為了接近巨樹，找到它的罩門。

    她注意到這巨樹滿樹都長著眼睛，但是卻有一個眼睛很怪異，是沒有瞳孔的。

    所以，外界可能隻知道無瞳老人。

    知道無瞳老人的罩門是眼睛的也可能不少。

    但是，能在無數隻眼睛中，找到那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睛，卻不是那麽容易。

    無瞳老人恐怕也是知道他的罩門，才利用了千瞳術，在樹上修煉出了無數隻眼睛。

    樓姈將小止戈抱著，走到最後萎縮成一個樹形狀的rén miàn前，似笑非笑道：“怎麽樣？”

    “還要吃了我嗎？”

    “我怕你們沒那個胃口！”

    樓姈冷冷的笑，剛才她有多謙卑，此時就有多狂妄。

    她謙卑，隻是對於老者的尊重。

    但是，她不會任由別人威脅自己的性命。

    無瞳老人此時已經痛成了一團。

    他的罩門一直在頭頂。

    那裏長著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睛。

    可是卻是他最為敏感，並且最為薄弱的地方。

    所以，他平時十分注意保護，卻沒想到被這個素未謀麵，卻一眼就看穿的小姑娘找到了。

    “你是怎麽看出我的罩門的？”無瞳老人心有不甘。

    樓姈得意地冷笑：“巧合。”

    “不過是因為我白日進門時隨意瞄了一眼那梨花圈椅。”

    “雖然，我當時沒看出這椅子是樹精所變，但是我這人從不會落下任何一個疑點，並且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所以，我恰好看到了椅身上有一處設計挺奇特的。”

    “隻是一眼，你就確定那是老夫的罩門？”無瞳老人想吐血。

    樓姈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簡單！”又看向已經是人體的無瞳老人，似笑非笑道，“而剛才我進門時，對著你叩拜，雖然，我沒抬頭，但是我的餘光又隨意地瞄了一眼椅子。剛好讓我發現了一個和白日不同的特點。”

    “什麽不同點？”無瞳老人疑惑道。

    “白日有日光，晚上沒有日光。”樓姈聲線不疾不徐道。

    無瞳老人再次吐血。

    他當然知道白日有日光，晚上沒有日光。

    但是他們是樹精，不論有沒有日光，都是沒有什麽影響的。

    “那又怎麽樣？”無瞳老人鬱悶的問。

    樓姈輕笑：“有日光時，眼睛被日光照射刺激，習慣閉著，而沒有日光時，眼睛習慣性睜著啊。”

    “而就算你們樹精對於日光其實變化不敏感，但是罩門是最弱勢的部位，就算你們已經修煉成了樹精，但還是帶著人的屬性的。”

    而剛才樓姈也注意到這無瞳老人有些不一樣。

    他不是由樹，修煉chéng rén形。

    而是在修習一種古樹的秘術後，逐漸的退化人的本能，成為一棵樹。

    當然這是她的猜測，對於神秘秘術可以讓人修煉成樹，她也是不知道的。

    不過天下大道，修煉一門，萬變不離其宗。

    罩門，是每一個修煉者的死穴。

    不可能有修煉者沒有死穴。

    無瞳老人已經徹底地被氣暈了。

    樓姈抱著小止戈幽幽向外走，並且頭也不回的道。

    “派你的小鬼們將我朋友送到聖窟，沐浴聖靈泉，我回來之時，若是沒有見到醒過來的雪域瀚澤”

    樓姈突然幽幽的轉過身，看著無瞳老人和一眾鬼魂道。

    “那林中的人偶骷髏頭，我就會一把火全部焚燒幹淨。”

    “小姑娘，做事不能太絕！”身後無瞳老人氣的跳腳。

    樓姈難得和鬼怪多費唇舌。

    不過她也隻是說說而已。

    因為那些人偶骷髏頭她還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