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子墨就更納悶了。母親一直很迷信，按照她的說法，迷信迷信不可全信不可不信。20年來閔子墨一直不敢說個好歹，隻得一直半推半就，睜隻眼閉隻眼。

    但是現在都晚上11點10分了，母親突然叫他去請桂花嫂那個三流都不入的巫婆來下神驅鬼，難道她剛剛的兩次暈乎，就認為自己撞邪了嗎？

    你哪裏不舒服？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媽，生病的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快去！

    黃嬸突然斷喝一聲：誰給你開玩笑啊？你以為請桂花嫂來是為了我啊？你個憨包兒，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撞鬼了？你怎麽可能會見到元婆呢？

    閔子墨倔勁上來了：我真見到她了啊，她還說過一陣就還我的金鐲子。

    黃嬸立即痛心疾首地說：所以叫你趕緊去請桂花嫂來啊……幺兒，你撞鬼了知道不？元婆已經死了十多天了，你遇到的肯定是她的鬼魂。趁現在還沒有交更，不能讓她的鬼魂纏著你過夜啊……

    看母親說得一本正經，閔子墨有點穩不住了，突然想起，出現在夜郎穀邊上的元婆是有點不正常，特別是那雙閃著綠光的眼睛。

    但是，除了那雙眼睛之外，元婆的言談舉止都沒有半點異樣啊，還邏輯清晰地和自己拌了很久的嘴，而且還對上了“對子”。

    有這樣充滿智慧、隨機應變的鬼魂嗎？怕是聊齋哦……

    去不去？

    看閔子墨跪在地上不動，黃嬸著急了，站起身來說：你不去老娘去，你拉不下這個臉，老娘的這張老臉，不如我兒子的命值錢。

    說罷，丟下跪在地上的閔子墨，徑直鑽出了房門。

    桂花嫂家就住在老宅下麵80米的地方，破敗的兩間房子，一般是土牆，一般是石牆，頂上蓋著的倒是石棉瓦。

    閔家屯離高速公路隔著半邊山，不當路。所以，縣裏安排的美麗鄉村建設項目暫時還沒有落實到閔家屯。所以，桂花嫂的房子就那麽破敗著。

    閔子墨怔了兩分鍾，立即站起身來跑出門，追上了匆匆走下石梯快到桂花嫂家門口的母親。

    桂花嫂住的石牆房裏，窗口還亮著燈。

    黃嬸輕輕地拍打了幾下土牆房唯一的一道門，石牆房那邊就傳來了桂花嫂的聲音：誰啊，等一哈哈……

    閔子墨的心跳突然加速。

    接著，土牆房這邊的燈也亮了起來，呲著牙靠著門框的舊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蓬亂著頭發，披著一件黑色仡佬族老式衣服的老女人探出了腦袋。

    此人正是巫婆桂花嫂。

    看見是黃嬸，桂花嫂就把門完全打開。黃嬸也不客氣，領著閔子墨就鑽進了土屋。

    桂花嫂眨巴了幾下眼睛，看清楚跟在黃嬸身後的是閔子墨。突然跳起身子，一巴掌扇在閔子墨的臉上，同時厲喝一聲：滾！

    桂花嫂太矮，她必須要跳起來才夠得著扇閔子墨的耳光。

    一個70歲的老嫗，顯然沒有多大的勁兒。但是閔子墨卻感覺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痛，剛想發怒，卻被黃嬸瞪眼唬住。

    黃嬸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謙恭地說：桂花嫂，我家莽子黃昏的時候在夜郎穀裏，遇到了元婆的鬼魂……

    莽子是閔子墨的小名。

    剛剛還凶神惡煞的桂花嫂，突然就變了一個人。轉過身用袖子拂了拂神龕麵前的長條凳，招呼黃嬸：大奶奶，您請坐。

    黃嬸也就坐下。

    桂花嫂比黃嬸小兩歲，但是輩分要低一輩，所以跟著自己的孩子稱呼黃嬸為“大奶奶”。而黃嬸叫桂花嫂為桂花嫂，也是跟著閔子墨稱呼的。

    可惜，桂花嫂唯一的女兒，早在十六年前就離開了人世。

    黃嬸坐定之後就說：桂花嫂，還得請你……

    桂花嫂扔下閔子墨不管不問，徑直坐在另外一張板凳上，對黃嬸說：大奶奶啊，剛剛我那一巴掌，已經把冤死鬼打跑了，不敢再來了。大奶奶盡管放心就是了。

    桂花嫂的姿態和語氣都畢恭畢敬。自從女兒和老伴去世之後，這十多年來，她沒少受過黃嬸的恩惠，不得對眼前的這個人不畢恭畢敬。雖然，兩家有著很隱晦的仇恨。

    聽桂花嫂這般一說，黃嬸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桂花嫂的那一巴掌是擊打冤鬼的，自己差點就誤會了神婆。

    桂花嫂討好地對黃嬸說：大奶奶啊，你家莽子一進門，我一看他的麵色就知道撞邪了，還好沒有到交更時間，冤死鬼的靈魂還沒有完全聚攏，我這一巴掌，已經把它打進了夜郎穀的出氣洞，不會再來找你家莽子的麻煩了。

    閔子墨捂著隱隱作痛的臉頰，心裏恨恨地說：遍，繼續編，看你咋個誆我老媽的銀子。

    黃嬸的麵色剛剛舒展開來，不料桂花嫂又說出了一番更為恐怖的話。

    大奶奶，我還要告訴你們一個事情，洞裏的冤死鬼倒是被我打跑了，但是……唉，我就直說吧，鬼穀的鬼魂，又纏上了你家莽子……

    什麽？黃嬸身子一顫，差點從板凳上摔了下來。

    閔子墨趕緊跑過去扶住母親，順勢挨著母親坐在條凳上。

    堂屋裏那盞昏黃的燈泡，掛在從房梁上垂直下來的電線上晃動著。桂花嫂借著燈光，死死的盯著閔子墨臉看了一陣，仿佛下定了決心，說：就是他，前不久鑽進夜郎穀裏的盜賊楊三，他纏住了你家莽子。

    閔子墨暗吃一驚：桂花嫂的這個說法，倒是和青杠林裏元婆的說法能掛上鉤。元婆說了，楊三偷了金鐲子鑽進了夜郎穀，元婆過一陣也要鑽進夜郎穀，找楊三要回金鐲子。

    閔子墨就想：這金鐲子，恐怕是要把他和元婆、楊三聯係在了一起，不管那兩人是鬼怪還是妖魔。

    黃嬸顫顫巍巍地問桂花嫂：桂花嫂，你肯定有辦法的是吧，如何能解？

    桂花嫂看見黃嬸央求自己，很是滿足，立即訕笑著說：其實也很簡單，明天一早，叫你家莽子帶12斤紙錢，12個刀頭，還有兩對大蠟燭一把香，在夜郎穀楊三跳進出氣洞的那道圍牆邊去，把該供的神靈供到，把該打的招呼打了，也就沒事。

    一直沉默的閔子墨突然發話：不是燒紙給楊三吧，他真的死了嗎？

    桂花嫂點著頭，卻不是認可閔子墨的說法。

    楊三死不死，我現在還看不出來，祖師爺還沒有告訴我。但是不管楊三死不死，他的陰氣已經凝在你的額頭上了，要是鑽進你的腦子裏，你這個人不死也要廢了。所以辦事宜早不宜遲。你去了之後，不是燒錢給楊三用，而是懇請夜郎穀裏的山神爺爺，戰神將軍，讓他們用天罡地煞困住楊三，不要讓楊三的陰氣來糾纏你。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要回天庭去了。

    桂花嫂突然哈欠連天，連續打了幾個冷顫，然後眯上眼睛……

    閔子墨納悶了，莫非就在自己和母親剛到，桂花嫂一打開房門的時候就已經神靈附體了？這神……也下得太玄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