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點，天剛剛亮，黃嬸就把閔子墨叫醒。她知道閔子墨有工作要做，趁著兩個記者還沒有醒來，趕緊去把昨晚上桂花嫂交待的事情辦了。

    紙錢香燭，家裏有現成的，黃嬸迷信，這些東西和柴米油鹽一般隨時備著。至於12個“刀頭”，也就是民間所說的供奉神靈和亡靈的“水飯”，黃嬸也在半夜裏備好，用12個土碗裝著放在提籃裏，“水飯”上麵還特意插上了一枝一寸多長的柏樹枝。

    閔子墨拗不過母親，想著把這個心願了了讓母親安心，於是就趕緊起床，和母親趕往夜郎穀去。

    從閔家老宅到夜郎穀青杠林邊的出氣洞，隻有三裏路。

    20分鍾後，閔子墨和黃嬸就來到了出氣洞邊。出氣洞位於一個小窪地，東邊是閔家屯方向的青杠林，北邊是螞蟥村方向的青龍山。兩個山坡的山尾到這裏就形成了一個“八”字，綿延鑽進夜郎穀裏。“八”字的喇叭口處就是夜郎穀的入口，也就是出氣洞所處的位置。

    黃嬸照著村民們傳說的楊三鑽進夜郎穀的大概位置，挨著圍牆擺好了12個刀頭，默念了一通菩薩保佑之類的語言，然後焚香秉燭、然後燒紙錢……

    由於閔子墨不比尋常村民，身份多少有些特殊，要是被人發現一個省電視台的副科級幹部，居然如此這般信奉鬼神，這始終不太好。所以這個“儀式”很快就草草結束。

    清晨的夜郎穀其實很美，鳥語花香，白刺花的香味和空氣一般泛濫，彌漫在整個山穀裏。隻是圍牆裏麵一片死寂，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時候突然飄出的焚燒紙錢的味兒，在夜郎穀裏顯得特別刺鼻。在出氣洞裏和夜郎穀裏飄蕩了一整夜的那些“東西”，就循著味兒趕了過來，看見紙錢和刀頭，大夥都想來分一杯羹。

    閔子墨和黃嬸的動作都很麻利，匆匆忙完之後，那些土碗也不要了，但是黃嬸舍不得裝刀頭來的提籃。

    黃嬸和閔子墨自然是看不見那些“東西”，但是那些“東西”看得見閔子墨和黃嬸。循著紙錢和刀頭的味道飄了過來，在臨近黃嬸和閔子墨五米遠的地方，所有“東西”頓時不敢動彈了。

    黃嬸和閔子墨什麽都看不見，所以壓根就什麽都不在意，自己走自己的路。

    閔子墨攙扶著母親，很快走出了三十多米，臨近上青杠林埡口的石階，黃嬸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刀頭和紙錢的灰燼，瞬間都不見了蹤影。

    黃嬸急忙掉頭，若無其事的扯著兒子趕緊離開。不過心裏非常釋然：既然那些“東西”收下了這些“東西”，兒子也就平安無事了。

    ……

    上午八點半，閔子墨和兩個徒弟吃完早餐準時“上班”，開著車又來到了螞蟥村。

    雖然母親一再強調元婆已經死了，但是閔子墨卻倔強地相信，元婆給他說的話是真的：五個科考隊員的失蹤，和史家有著很大的關係。至於有著什麽關係，還得靠自己去調查。

    但是……元婆……她真的死了嗎？閔子墨懷疑自己的腦子犯了糊塗，居然連母親的話也敢質疑。

    昨天傍晚，元婆明明那麽現貨地坐在自己的麵前，明明真實地呼吸著。閔子墨分明看見元婆呼吸的時候，頭微微的隨著呼吸點著，雞啄米的慢鏡頭。

    這次找到村主任楊小勇，閔子墨就知道元婆真的死了，跳下出氣洞死的。當然沒有人看見元婆的屍體，但是，跳下出氣洞怎麽會不死呢？千百年以來，夜郎穀沒有這個先例。

    閔子墨還了解到一個重要信息：五個科考隊員，曾經還想住進元婆的屋子裏去，後來被史家“強製性”的接走了。

    ……

    “哐哐哐”……

    “誰呀？”

    這回閔子墨不玩客套了：“是我，電視台的閔子墨，叫史小嶽出來”。

    “哦哦哦”。隨著回答的聲音，史傑從二樓直接跳了下來。

    史傑按慣例還是先打開門洞，雖然他知道閔子墨是史小嶽的老同學。

    “哥，你和我家三哥約過了嗎”？

    這也是史家的慣例。要見史家人，必須先預約。

    “沒有”！

    “哦，那麽請稍等”。史傑說完就往二重門走去，這回他沒有關閉門洞。

    很快，史傑和史小嶽一起走了出來。

    “莽子你來了啊”。史小嶽老遠的隻看見閔子墨的一雙眼睛，不過聽史傑介紹了來人是閔子墨，所以非常熱情。

    正準備叫史傑打開朝門，卻突然從門洞裏發現閔子墨身後的兩個記者。於是當即止住。

    “哎？老同學，你又帶著你們的記者來幹啥呀”？

    “開門再說”。閔子墨一臉微笑。

    可是史小嶽不笑了，笑容一點一點地消退，最後冷了下來：“我說莽子，那事情昨天我已經說得夠清楚的了，你再這樣弄，影響不太好吧”……

    閔子墨趕緊解釋：“做電視你也不是不知道，沒有鏡頭說話，就不是電視新聞了。開門開門，我就拍一點那幾個人住的地方，不會耽擱太久的”。

    “不行”！史小嶽突然臉色一變，堅決地回答。

    閔子墨有點尷尬，不過在他預料之中，當即說道：“哎？你這樣叫做不配合采訪哦”……

    他還想和老同學調侃一下，試圖緩解緩解氣氛。

    史小嶽卻絲毫不讓步：“我給你說，你要是一個人進來，我史小嶽歡迎老同學。但是你要來采訪，老爺子早就發過話了的，我也做不了主”。

    ……

    “第一件事，就是眼前你急著要辦的事，那五個消失了的人，你可以再去找史家查查，就會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是元婆昨天傍晚對自己說的話，一個連別人做什麽夢都知道的巫婆，要查出五個人是怎麽失蹤的，這並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元婆隻給了閔子墨這樣半句話，當然這半句話也是非常珍貴的線索。

    閔子墨相信元婆。

    ……

    閔子墨咽了一口口水，幹咳了一聲，猶豫了一分多鍾才說：“我要是一定要進去呢”？

    史小嶽隻知道閔子墨是一個文人，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寫詩；而史小嶽從初中到高中，都一直以武術冠軍自稱，還拿過縣裏的不少獎項。兩人雖然是老鄉，一文一武，交道卻不怎麽深，甚至還談不上交情。

    現在閔子墨居然放出這麽一句話來，莫非是傻了嗎？

    史小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說閔子墨，我史家這道朝門，可是防火防盜防記者的，你想進來，就變成一隻蒼蠅吧”。

    這話也夠損的了。

    閔子墨想著兩人原本僅有的一點清淡如水的同學情，估計到今天就徹底狗帶了，所以也沒啥想的。

    於是運足一口真氣，凝聚於右掌，衝著朝門中間那一溜緊密契合著的縫隙，狠狠一掌擊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