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三奶看閔子墨不說話，就有點不高興了。

    “怎麽了，小莽子，莫非你以為三奶真的瘋了不成？”

    一個瘋子說話條理這般清晰，也算是瘋得很有水平了。

    閔子墨想了想，還是應該尊重一下老人家，畢竟是自己找上門來的，問題也是自己提出來的。老人家愛咋說，那是人家的事情。你可以不喜歡，但是你不能流露反感。

    於是閔子墨就試探著問道：“那麽三奶，您第二次去黑蟒洞，又是幹什麽去了？”

    他故意跳過第一個問題，是希望能盡快和楊三奶進入正常對話的軌道。什麽妖孽啊鬼怪啊之類的故事，對於閔子墨的這次造訪沒有含金量。

    “第二次，我去尋找我的男人，卻在洞裏迷路了。”楊三奶慢悠悠地說，仿佛沉浸在遙遠的回憶裏。

    閔子墨心裏暗自發笑，想不到楊三奶也曾經有過男人。不過，從麵容上來分析，當年的楊三奶，也應該曾經有過一段美麗的時光，有男人也不稀奇。

    隻是，他的男人怎麽會在洞裏呢？

    “最後你找到你的男人沒有呢？”閔子墨耐著性子，裝作好奇地問。

    “找不到了，找了三個月也找不到。”楊三奶很傷感，一旁的劉萌琪也很傷感。

    “如果他還在人世的話，我幫你找。”閔子墨說的是真話，這些年來，他就通過媒體幫助不少人找到失散多年的親友。

    “他啊，早就不再人世了，”楊三奶從回憶裏醒過來，口氣很平淡。未等閔子墨惋惜，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他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裏。”

    劉萌琪當即大驚，張大嘴巴像叫出聲來，閔子墨急忙給她使了一個眼神，很想告訴她，楊三奶本身是一個瘋婆子。

    楊三奶的確是一個瘋子，自顧自的念叨著：“不過，隔三差五，我還能聽到他的召喚呢。”

    閔子墨突然間也跟著瘋了，順著楊三奶的話問：“那麽，你覺得你的男人在那個世界，天界還是冥界？”

    “都不是。”楊三奶睜大空洞的眼睛看著窗外：“他在出氣洞裏的第四次元世界裏”。

    “第四次元？”這回輪到閔子墨驚異了，這個楊三奶居然這般時尚，還知道四次元這個新名詞呢，這可是來自韓國的模糊概念。

    “哪個出氣洞裏有四次元？”

    楊三奶瞪了閔子墨一眼：“你是在夜郎穀邊上長大的，出氣洞少啊？哪個出氣洞，我都能聽到我男人的聲音。”

    閔子墨恍惚中記起，元婆也曾說過他的男人在出氣洞裏。難不成這兩個老女人瘋到一塊了嗎？

    突然，閔子墨的心裏一驚，又想起了關於閔家遙遠了的那個傳說，那個駭人的“魔咒”：解放前，閔氏族人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人主動跳進出氣洞裏，直到閔家隻剩一個男丁。清朝末年，閔家的確隻剩下了一個男丁，就是閔子墨的老祖公。

    但後來老祖公娶了三房女人，一共生育了七個兒子，七個兒子又生下了一大堆子女。

    閔子墨的大伯閔朝殿，是閔家的長房大少爺，在土改時就跳下了出氣洞。緊接著，閔家除了幺房，也就是閔子墨的親爺爺之外，其它的爺爺和伯伯姑姑四十多號人，也全都在一夜失蹤。

    但是，那些都是65年前的事了。

    閔家從此衰敗，如今隻剩下了閔子墨一個人，艱難地撐著閔家屯一個沉重曆史，一個虛無的空殼。

    夜郎穀邊上的三大家族，會不會在以前也是經常有人跳下出氣洞呢？楊三奶所說的男人，又會是誰呢？

    “直到現在，我都還會聽到我男人的聲音，隻是老了，走不動了，不能到出氣洞邊和我的男人說話了。”

    楊三奶長歎一聲，把閔子墨從遙遠的回憶裏拽了出來。

    楊三奶渾濁的眼睛裏突然那晶瑩起來，原來是有淚水蕩漾：“時候快到了，我的男人快要來接我了。”

    閔子墨突然很害怕，害怕楊三奶突然就死在自己的麵前。

    於是趕緊岔開話題：“三奶，你在黑蟒洞裏呆了多久時間啊，找到了四次元世界沒有？見到過什麽東西沒有？”

    閔子墨的意思，就是有沒有撞倒過“不幹淨的東西”。

    楊三奶從悲傷的情緒裏醒了過來，得意地說：“其實啊，也沒找到什麽，也沒見過什麽，無法都是一些山山水水，都是一些鳥嬲蟲蟲的。我一路喊著我男人的名字，就算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聽到我男人的名字都會遠遠的躲著我的。所以我也不會害怕，我就轉啊轉啊，一直轉了三個月的時間……”

    “啊？三個月？”劉萌琪驚訝不已。

    閔子墨看了劉萌琪一眼，意思是讓她不讓打岔，又問：“您的意思……三個月一直就在洞裏？”

    楊三奶仰起頭，仿佛又回到她的青春歲月，回到那段冒險的日子：“是啊，轉了三個月，要是真的把地宮裏全部轉彎，估計要轉上一年半載的時間呢，可惜轉了三個月都無法轉到四次元去，隻能在洞道裏轉悠，一抬頭就能看到出氣洞裏，夜郎穀邊上，大大小小就有二十多個出氣洞。對了，黑蟒洞剛開始的路，有一段很平整，三四裏路都是平整的，再往裏麵走，就有些古怪了。唉……”

    黑蟒洞閔子墨去過，被史君瀾打傷之後，羅二公把他扛到了黑蟒洞，他在裏麵呆了幾個小時，那裏麵，的確有一小截路是平整的。

    而對於楊三奶所說的這些事情，閔子墨很糾結，說不相信？人家說的有板有眼有根有據的，而且元婆也說過，她要從龍窟鑽進夜郎穀去，找楊三把金鐲子要回來呢。要說相信呢？地宮啊鬼怪啊四次元啊，畢竟都是傳說而已，隻是人類的某種猜想而已。

    從小，閔子墨的父母就不準他靠近出氣洞半步，是擔心他墜洞身亡呢，還是怕他墮入另外一個世界？

    “那你吃什麽呢？”閔子墨還想說，在洞裏呆三個月，就算不被餓死也會被嚇死的。

    “吃的可多了，娃娃魚啊，野果子啊……”出乎閔子墨的意料，楊三奶不僅不感到後怕，居然還一臉向往。

    “野果子？”閔子墨不相信：“洞裏怎麽會有野果子呢？”

    “多著呢，我要不是吃了那麽多野果子，怎麽會活到這把年紀。你看看，夜郎穀周邊有幾個活上九十歲的，特別是螞蟥村的人，活過八十歲的幾乎就沒有。”

    這個是事實，閔子墨當然相信。

    對楊三奶的話，又多信任的成分。

    他甚至突發奇想，這次進洞不妨請楊三奶做向導，因為她有三個月的經驗，對黑蟒洞了如指掌，哪裏有個岔道有條暗河都清清楚楚。這樣以來，攝製組的拍攝工作就高枕無憂了。

    想到這裏他自己都感覺很好笑：楊三奶已經是98歲高齡的老人了，連走路都很艱難，怎麽可能到洞裏去。

    但是，閔子墨對於楊三奶所說的四次元，還是有著一些模糊的遐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