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農齋的門還開著，裏麵的燈也亮著，這都不足為奇。奇怪的是，墨農齋開著的門邊坐著一個人，就端坐在椅子上。

    雖說正是春季，但是淩晨的天氣還是很冷。這個人就這麽坐在椅子上守著大門。

    “那是誰？不會是專門在等我的吧”？

    閔子墨徑直走過去一看，果然是墨農先生，雙臂抱在胸前，頭枕著椅子靠背，已經睡著了。

    “墨農先生，墨農先生！”閔子墨小聲地喚著他。

    “嗯……”墨農先生睜開眼睛，身子抖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揉著眼睛看著閔子墨說：“我就說嘛，你車子擺在那裏，但怎麽就找不到你呢？”

    “先生找我？”閔子墨納悶地問。

    “是啊。”墨農先生說：“昨晚上我送客人出門的時候發現了你的車，轉過背卻又不見了。之後又看見了你的車，卻又找不到人了，但是我相信你人還在道觀裏的。”

    “先生不愧是道長，凡事都了如指掌。”閔子墨笑著說。

    墨農先生搖搖頭：“了如指掌的話，就不會等到現在了，而且還是你自己出現的。”

    突然問：“你去哪裏了？”

    閔子墨指了指老鬆後麵隱約露出的一彎屋簷，說：“那裏，就幾步路的距離你也找不到？我和那個黃天元黃大師聊天呢。”

    “什麽？”墨農先生突然站起來，一副很驚訝的表情。

    閔子墨的情緒也被墨農先生帶動了，跟著驚訝：莫不是自己和黃天元聊天，犯了道觀的什麽忌諱吧？

    黃天元在道觀裏掛單，應該是得到墨農先生的批準和支持的，自己和一個道士聊天，他為什麽如此大驚小怪？

    墨農先生臉上的驚異沒有絲毫的消退，自己念叨著：“我就說嘛，咋會就找不到你呢？原來你躲進了漢夢宮……”

    “漢夢宮？”這名字好怪。之前閔子墨和黃天元進入他的那兩間小居室，倒是沒注意看門頭上有沒有名稱。

    墨農先生站起身來，徑直朝“漢夢宮”走去。

    閔子墨不自覺地跟在了後麵。

    沿著墨農齋左側從古鬆旁邊轉了兩個彎，走了不到五十米，就到了黃天元的小居室。可是奇怪了，眼前的房子卻不是昨晚上閔子墨看到的樣子，而是三大間房子，還很巍峨，比墨農齋氣派多了。

    更奇怪的是，門是上鎖的。

    一抬頭，正門上麵果然有三個字：“漢夢宮”。

    墨農先生掉頭看閔子墨，有點不相信地問：“你昨晚，真的在裏麵和黃天元聊天？”

    閔子墨茫然地點了點頭，像個犯錯的孩子。心裏陡然一股涼意升騰起來：這漢夢宮也太古怪了，黃天元更是古怪，難道自己撞鬼了？

    墨農先生就像打量怪物一樣端詳了閔子墨很久，麵色從凝重慢慢舒展開來，然後說：“還好！還好！”

    不等閔子墨說話轉身就走，拋給閔子墨一句話：“過來吧。”

    所謂“過來”，大概就是跟著他走吧。於是閔子墨就跟著。

    在墨農齋客廳坐定，墨農先生才講起“漢夢宮”和黃天元的怪事。

    墨農先生說，南山道觀也是有曆史的名刹，漢朝時期是一座廟宇，到了西漢末年逐漸荒蕪，一個道士在此落腳，這才將廟宇改造成了道觀。

    “那漢夢宮又是什麽意思呢？”

    墨農先生說：“據說，道士把寺廟改成道觀之後不久，就到了戰亂時期，曾經有一個西漢皇室的落魄皇子在這裏居住過。不過那時候，西漢王朝已經滅亡，東漢皇帝劉秀執政。這個西漢的皇室後裔得不到重用，就隱居在道觀裏，‘漢夢宮’因此得名。後來，皇子就在漢夢宮裏鬱鬱而終。不過正是因為西漢皇子曾經在這裏待過，南山道觀才沾了皇室貴氣，香火這才逐漸興旺起來。”

    “皇子就住那麽兩小間房子？”閔子墨想起閔子墨在裏麵和黃天元聊天的時候，發現房間並不寬敞。

    “不是兩間！本來就是三間的。”墨農先生說：“不過的確也很簡陋。你想想，這裏雖然是南夷之地，山高皇帝遠，但是落魄的皇子還是不敢招搖。雖然當朝皇帝不一定會知道，但是地方官府耳目眾多，一道知道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後果都是很嚴重的。所以，那三小間房子，對於一個皇子來說的確有點寒酸了，但是很恰當。”

    閔子墨突然想起劉萌琪家的那本“家書”上所記載的往事，於是問：“那個落魄的西漢皇子，是不是叫做劉智？”

    “不太清楚。”墨農先生肯定地說：“劉肯定是姓劉，不過人家肯定早就改名換姓了。我不是說了嘛，他不敢招搖的。”

    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墨農先生也不是神仙，他也是半路出家的，並不一定全部了解南山道觀的曆史。

    但是關於黃天元，閔子墨卻要問個究竟。剛剛和他聊了四五個小時的人，怎麽突然就消失了呢？

    “墨農先生，黃天元這個人……”

    “你說他啊。”墨農先生的表情明顯不悅：“黃天元呢，來這裏倒是好幾年了……”

    八年前，一個身穿中山裝的老頭找到墨農先生，那人就是黃天元。

    “道長，那棟‘漢夢宮’閑置多年，不妨就租給我吧。”黃天元看門見山就提出要租“漢夢宮”。

    墨農先生不缺錢，但是道觀裏的開支很大，多一筆收入當然是好事。

    “一萬五一個月，按季度交。”說實話，墨農先生沒有獅子大開口。不過一萬五一月的租金也不是小數目。

    不料黃天元半點沒猶豫就答應了，第一次就交了半年租金。

    按照協議，道觀裏不能搞經營，連素餐館也不準開。“漢夢宮”裏所供奉的神像，以及其它設施也不能改變。

    黃天元租下“漢夢宮”，自有他的用途。正廳的神像也不動，就把兩邊側廳稍微裝飾了一下，竟然在道觀裏給人做起了法事。

    這個閔子墨聽元婆提起過，據說黃天元一場法事做下來，收費少則幾千，多則上萬。

    “這個還不算。”墨農先生說：“他掙錢的門路多得很”。

    不出半月，黃天元居然名聲大震，南山片區的居民乃至更遠一些的善男信女，居然都指名道姓的找他做法事，“生意”異常火爆。要是到事主家上門驅邪避凶看風水，收費更貴，每次都要以萬元計算。遇到達官貴人相求，費用更是高得離譜。

    道觀裏的很多道士都犯了紅眼病，墨農先生卻很淡定。隻要租金按時繳納，不要在道觀裏從事與違法亂紀的活動，他就懶得管。

    幾年下來，黃天元賺得盆滿缽盈，據說身家就算不到千萬，至少也有七八百萬了，儼然是個大富翁。

    ……

    “這麽說來，你倆倒是惺惺相惜才對啊，都是做生意的高手。”閔子墨調侃道。

    墨農先生卻不回答，就直愣愣地盯著閔子墨看，直看得閔子墨渾身發毛。

    “後來呢？”閔子墨膽戰心驚地問。

    墨農先生說：“後來……黃天元正是順風順水的時候，卻在三個月前突然失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