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戶宅子裏，白天的那名老者為李若冰設好宴席，見她來了，道了聲坐。李若冰順著老者指的椅子坐了上去，看著眼前一桌的山珍海味，若是以前的她早就狼吞虎咽起來了，但現在心情沉重，一點食欲都沒有。

    老者勸慰道：“吃點吧，你給那些吃不上飯的饑民分饅頭的事我都看見了，你自己都還粒米未進，肯定還餓著肚子。”李若冰猶豫一陣，拿過筷子夾起一塊肉片，端詳許久終是擱下筷子，“大人還是說正事吧，您大半夜的找我來就為了請我吃飯？”老者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你放不下白天的事，但這件事很不簡單。”“有何難處？若你不攔我，那狗官早被我斬於劍下，還百姓們一個公道！”李若冰憤憤道，“你真以為事情這麽簡單就能結束？”老者目光如炬，他喝完杯中的涼茶，起身望向窗外，良久才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看著李若冰，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真以為朝廷不知道這些事？那李萬金貪贓枉法，罪不可赦，出雲縣如今的慘狀全拜他所賜，但你有沒有想過他憑什麽敢這般猖獗？”“不就是有個參政副相替他撐腰？”李若冰冷聲道。“這隻是其中之一，最大原因還是遼國的進犯…”老者有些傷感，“遼國？”李若冰疑惑地看著他，“遼國進犯與他的罪行有什麽關係？何況宋軍不是鎮守北方嗎？我對兩國戰事有所聽聞，遼國雖兵力強盛，也沒辦法攻下我們。”“錯…如今北宋內憂外患，宋真宗懼怕遼國聲勢，無心應戰，使宋軍士氣低落，何況石敬瑭割讓燕雲十六州，宋朝北疆形勢更是艱難，如今遼國雖沒有動作，但雙方遲早有一戰，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你認為朝廷還有閑心來管這李萬金的爛事？”李若冰低下頭不作聲，老者接著說道：“我之所以阻止你，的確也與那參政副相李宗翰有幹係，如今宋朝形勢緊張，皇帝自然無暇顧及，若你殺了李萬金，這事傳到京城，李宗翰抓不到你，他大可用自己的權力將那些饑民抓起來扣上個造反的罪名來應付朝廷，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那些無辜的百姓著想啊…”

    接著便是許久的沉默，夜色籠罩了整個宅子，除了風吹過房頂的瓦片便聽不見別的聲音，房間內的兩人如同被時間凝滯。

    “那該怎麽做才能拯救這裏的百姓？”李若冰開口打破沉寂，老者搖搖頭，道：“這件事我會負責，這裏真正吃不上飯的饑民畢竟是少數，隻要給我些時間，我會處理好的。”“多久？”“或是半年，或是一年，至少得過完這個冬天。”“……”李若冰抬頭看著橫梁，呢喃道：“一年…我一年後會再回來。”她眼中閃過寒光，“若那時候李萬金還不知悔改，我一定親手殺了他。”老者點了點頭，說道：“到時候不用你動手，也會有別人對付他的。”“那就告辭了。”李若冰起身道別，“驚月公子。”李若冰正要離去的身形頓了頓，老者接著說道：“你無愧於江湖四傑的稱號。”沉默一陣，李若冰道了聲謝拂袖而去。

    天還沒亮，李若冰便被一陣啼哭聲驚醒，她連忙起身，隻見那小女孩正抱著她母親的身體抽泣，李若冰預感到發生了不好的事，她靠近小女孩，問道：“怎麽了？”小女孩抽泣著，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我娘，我娘她，她…”李若冰連忙為婦人搭脈，她身體一顫，悲傷地閉上眼睛，“她，她…睡著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娘死了，和爹一樣！”小女孩哭著說，“娘，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嗚嗚嗚！”“別哭…別哭好嗎？”李若冰將她攬進懷裏，看著女孩止不住顫抖地身體，她心髒仿佛被人攥緊，難受得說不出話，周圍一片死寂，大雪紛飛，將兩人的頭發染得花白。

    出雲縣外的一個山頭，李若冰抱著婦人的屍體，慢慢放進木棺，小女孩已經哭不出聲了，站在一旁不停的哽咽，她走到木棺前，小手輕撫著婦人冰冷的臉頰，李若冰默默地注視著她，待她最後道別。“娘，霜兒會常來看您的，您放心吧…”許久之後，小女孩強忍眼淚，終是狠下心退到一邊，李若冰合上棺，放入土坑，在小女孩的注視下，一鏟一鏟地往裏麵填土，泥土堆積得越來越高，最終將整個木棺掩入地底。

    “霜兒，你的全名叫什麽？”李若冰攬住她瘦小的身子，小女孩抽泣著回答：“我叫沈霜霜…”“沈霜霜…”李若冰當著她的麵，卸去自己的男妝，“我不是哥哥，是姐姐，我叫李若冰。霜霜，你以後就跟著我，好嗎？”或許是傷心過度，沈霜霜竟沒有半點驚訝，她用力的點點頭，隨後緊緊摟住李若冰的脖子，蘭若冰溫柔地抱著她，風雪雖大，但兩顆心的溫度，足以與之對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