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五十四 淚痕莫滴牛衣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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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與那月惜霜有什麽淵源?她這般纏著你!”一壺酒下肚,蘇子羽一拍桌子,有些惱火地說問。

    “我也不清楚啊。”李若冰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似乎把我當成認識的人了,很依戀的樣子……”

    “或許,是對她很重要的人吧。”慕小二也道,“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花間酒掌門,卻在李若冰麵前乖得跟小孩子似的……傳出去不知得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其實,拋開江湖的身份,她似乎隻是個很普通的孩子呢,感覺缺少關愛似的。”李若冰露出憂鬱的神色。

    “嗬,她不知比你大哪兒去了,這話從你嘴裏出來還真是奇怪。”慕小二毫不客氣地潑了一瓢冷水。

    李若冰白了他一眼,這時店小二將一碗湯麵端了上來,上麵還漂著幾塊肉片,“客官慢用!”

    慕小二看了眼湯麵打趣道:“怎麽?方才吃那麽多還不夠?你想吃成豬嗎?”

    “多嘴,這是我給惜霜準備的。”李若冰說著端起麵碗,起身離開,“你不會真把她當孩子了吧?那可是月惜霜,極度危險的人物!”蘇子羽似乎有些擔憂,前者端著麵分出一隻手揮了揮,“不用擔心啦。”後麵還有一句話,但隻有李若冰自己聽見,“她需要人照顧啊……”

    月惜霜不怎麽喜歡吃麵,但今天卻將那碗麵吃得精光,李若冰見她這幅樣子不禁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呢,味道怎麽樣。”

    月惜霜輕輕地點了點頭,“那,要不要喝點東西?”李若冰正要倒茶,伸出去的手被月惜霜握住,“怎麽了?”月惜霜看著她,道了句:“很晚了,和我一起睡。”

    油燈熄滅後,房間伸手不見五指。

    李若冰蓋好被子,閉上眼睛正要醞釀睡意,月惜霜卻抱住她,將頭枕到她胸前,不等李若冰開口,月惜霜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李若冰。”

    “我叫月惜霜。”

    “我知道……”

    “你像我一位故人。”

    “嗯……我也猜到了。”頓了頓,又道:“她,現在在哪兒呢?”

    接著便是很久的沉默。

    正當李若冰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月惜霜再次開口:“她離開了。”

    “離開的意思是……死了麽?”

    “沒有死……卻和死了沒兩樣。”月惜霜的語氣沒有一絲感情,李若冰想安慰卻不知說些什麽。

    “冰兒,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不知是多少年前……十幾年?二十年?我不太記得了。”

    “我出生在一個很窮很窮的家裏,在我印象中,那是間破舊的瓦房,一到下雨天,屋子到處都在漏雨。”

    “一張缺了一塊的床,一張壞了一角的桌子,一個柔弱的哭幹眼淚的母親,還有嗜賭成性的父親。”

    “砰!”

    清脆的摔碗聲將熟睡中的月惜霜驚醒,隔壁房間不斷響起男人的怒罵聲和女子的痛呼聲,在這雷雨天依舊格外刺耳。

    “又來了啊……”這是一個年僅四歲的小女孩內心的想法,她心底沒有一點波瀾,似乎早已習慣。

    不知過了多久,怒罵聲慢慢停止了,女子的痛呼也逐漸變成了微弱的shēn yín,隨後便是摔門的聲音。

    月惜霜覺得被人抱住,她回過頭,看見女子那張憔悴的,滿是傷痕的臉。

    “娘。”她伸出小手,輕輕撫摸女子的臉,女子看著她瘦成骨頭的手,終是在心底下了決定。

    過了數日,那男人帶了個穿著長袍的男子回來,月惜霜被稱為爹的男子趕出了房間,隨後嬉笑著把那長袍男子迎了進去。

    “這是咱的金主,你可要好好服侍人家!”那男子留下這句話走了出來,並帶上了門。

    以後傳來了女子痛苦的shēn yín,以及那長袍男子的狂笑聲。

    那天晚上,月惜霜久違的吃到了米飯,hé píng日喝的稀粥不同,那是真正的,沒有一點湯水的米飯,盛得滿滿的,似乎快要把碗撐壞。可是明明吃到了這麽好吃的飯,娘卻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

    之後,爹每天都帶著不同的男人回來,然後讓他們和娘待在房間裏,月惜霜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隻是感覺到娘很痛苦,仿佛經受著不堪折磨,但她的確沒有受傷的痕跡啊,爹也不打她了,每晚還能吃到飯,娘為什麽還是不開心呢?

    直到那一天,村裏一大群婦女掐著自家男人的耳朵將瓦房團團圍住,“傷風敗俗”,“狐狸精”,“不要臉”等字號匯聚成看不見的烏雲,壓得這間瓦房搖搖欲墜。

    那天晚上,月惜霜還是頭一次看見男人生那麽大的氣,打得那麽狠,似乎每一腳都要娘的命,可是這次,娘無論如何都沒有喊過疼,隻是悲愴的眼神逐漸變成了決然。

    娘突然反抗了,手裏拿著一個簪子,猛地插向男人的脖子,可惜娘的動作還是慢了點,那男人先一步掐住她的手,拚命的毆打她,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她的肚子上。

    一切都安靜了。

    月惜霜看到娘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男人卻慌了神,他顫抖著倒在地上往後退,還不停地喘著氣。

    “娘?”月惜霜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她捧起娘的臉,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滾開,這該死的,這怎麽辦……”男人上來一腳將月惜霜踢開,嘴裏念叨著:“得找個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覺……”

    月惜霜支起瘦弱的身子,她看到那男人試圖搬起娘的身子。

    桌子上有娘裁衣服的剪刀,昏暗的燭光下反射出令人膽顫的寒光。

    村民們拿著火把踢開瓦房的門,待看見眼前那一幕皆是驚恐地倒退數步,有些心理脆弱的婦女竟雙腿發軟癱了下去。

    屋內的燭光暗得令人發怵,那道瘦小的身影拿著剪刀,一下又一下地刺進男人的脖子,猩紅的鮮血流了一地,男子早已死透,麵目因為痛苦和恐懼猙獰地扭在一起。

    衙門的縣令仍是難以相信麵前跪著的那瘦小的女童會是弑父的罪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童能殺死成年男子?這怎麽可能?但將她送進官府的村民們異口同聲,皆是認定她殺了人,這可讓縣令犯了難。

    “大人,我看直接將她押入大牢,再做定奪。”不知從何處走出一名身著百鳥朝鳳裙的美豔女子,她不管他人的眼光,徑直走到縣令身旁。

    一錠銀子塞到他手裏。

    “也省得大人費心。”

    縣令自然心神領會,驚堂木一拍,“押入大牢!”

    月惜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任由衙役將她拖走。

    “跟我走吧~”

    半夜,月惜霜被美豔女子抱起來。

    “我帶你,抹平世間不公。”

    這便是飛雪無霜劍的身世,她永遠甩不掉的夢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