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六十六 落紅不是無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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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宰相在宮中的勢力越來越大,皇帝雖重用他,但他如今的勢力已經令自己有些忌憚。

    皇帝知道,若不找借口除掉落宰相,自己的地位很容易受到威脅。

    近日皇後竟和落宰相走得很近,皇帝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那人將他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訴皇帝。

    “皇後與落宰相舉止親密,必有奸情。”

    禦林軍包圍坤寧宮時,落宰相從容地從裏麵走出,他臉色蒼白,但依舊站得筆直。

    皇後被人下了奇毒,她擔心皇帝知道後會鬧得滿城風雨,便自己先壓了下來。

    宋遼戰事頻繁,這個時候後宮絕不能再出事。

    她找遍了宮中所有禦醫,皆是對此束手無策。

    不知是誰告訴了皇後,落宰相進宮前,曾研習過天下奇毒。於是,她將落宰相悄悄招進坤寧宮。

    那日,事情敗露,禦林軍包圍坤寧宮,皇後說出真相,率先一步跪到地上,“懇請皇上開恩,饒他一命。”

    之後,朝廷文武百官齊齊跪下。

    “懇請皇上開恩,饒他一命!”

    但皇帝明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們,竟然都要保他?”皇帝冷笑著,“落宰相,你好大的勢力啊!”說罷,帶著禦林軍撤出坤寧宮。

    翌日,一紙詔書,將落宰相逼上絕路。

    “廢皇後,賜宰相毒酒,誅九族。”

    落宰相輕蔑地接過詔書,從容赴死,但他最後留了一手,保住了落子嫣。

    落府火光衝天的夜晚,落子嫣狂笑著,眼神睥睨一切。

    “你滅我落家滿門!我定要你永不超生!”

    九年的勾心鬥角,九年的步步為營,九年的血海深仇。

    整整九年,落子嫣從任人欺淩的餘孽,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後宮之主。

    她原本以為,fù chóu是自己的一切,直到看見月惜霜滿是眼淚的臉,她才醒悟,自己為了fù chóu,失去了多少。

    自己做的一切,原來是那麽可笑。

    六年前的那場大雪,她親口說出那句“老死不相往來”。

    她以為自己能讓她徹底死心,卻不曾想到,會在皇宮看到這張魂牽夢繞的麵孔。

    落子嫣啊,你還真是懦弱。

    她都賭上了一切,你還怕什麽?

    九年的相思之苦,九年的遺憾,就在今日畫上句號。

    落子嫣嘴角含笑,在月惜霜驚駭的目光中緩緩倒下。

    那一箭正中心脈。

    “為什麽……?”月惜霜顫抖的聲音,死死盯著她帶著微笑的臉。

    “霜兒……”落子嫣呢喃著開口,她聲音嘶啞,卻如此平靜。

    躺在月惜霜懷裏,足足九年,她都沒感到這般安心。

    “這一箭,當我還你這一世虧欠。”

    “還有……”

    “對不起……”

    來生再見。

    她微笑著,漸漸閉上眸子。

    後麵四個字,卻沒來得及說出口。

    那日,汴京街頭。

    她對上輦轎裏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我等你。

    輦轎裏的女子微微一笑。

    好。

    那日,大雪之中。

    她一襲大紅色官袍,臉色冰冷的說出那句話。

    老死不相往來。

    轉過身,竟已淚水潸然。

    我們的約定呢?

    忘了便是。

    亭中隻留一名女子,酒香熏人,醉意朦朧。

    我怎會忘?我怎忘的了?

    女子自嘲一笑。

    大雪紛飛,她呢喃著開口。

    我等你。

    我等你。

    月惜霜看著懷裏的女子香消玉殞。

    可你走了,我等誰?

    趙恒冷眼看著高牆上的女子,緩緩抬手。

    “陛下。”方文軒在他身後開口,“算了罷。”

    趙恒猶豫著,還是放下手。

    月惜霜突然笑了。

    高牆之上,她笑得瘋狂,笑得決然,笑得如美到極致的曇花一現,下一刻便枯萎凋零。

    一行血淚從臉頰劃過,甚是瘮人。

    她緩緩起身,泰阿在她手中發出令人膽寒的劍光。

    趙恒皺起眉頭,剛放下的手又抬了起來。

    忽地,月惜霜化作一道殘影,出現在城牆下,趙恒麵色一冷,正要下令,卻被楊雲煥抓住手,“陛下,她沒有威脅了。”趙恒看了他一眼,皺起眉頭。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一旁的慕小二淡淡道,“泰阿劍,她自會留下。”

    月惜霜動作極快,隻是幾個閃爍,便出現在戲知秋的屍體邊,她伸出手,泰阿劍光大盛,化作一道金光飛向李若冰。

    李若冰隻是輕輕伸手,便接住了這把劍。

    眾人愣神之間,月惜霜已連同戲知秋的屍體出現在高牆之上,她睥睨這坤寧宮的所有人,隨後消失在黑夜中。

    這一晚,發生了太多事。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死了。

    名動天下的五袍門之主戲知秋也死了。

    李若冰隻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

    泰阿劍自然給了皇帝,但在他手裏,泰阿變回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兵器。

    泰阿沒有看中趙恒,眾人心裏自然有數,他身上同樣少了那種睥睨天下的威道之氣,隻是各自不提罷了。

    這一晚後,後宮重新洗牌,皇後之位空出,嬪妃之間的爭鬥愈加激烈殘酷,但這一切,都不關李若冰之事了。

    李若冰連趙恒的封賞都沒要,便隻身離開了皇宮。

    數日後,花間酒後的青山上。

    青煙孤墳。

    月惜霜坐在墳頭,靠著墓碑孤獨地喝著苦酒。

    這座墳裏,合葬了三個人。

    三個在她此生的宣紙上留下驚鴻一筆的人。

    撫養她的花媚娘。

    為她戰死的戲知秋。

    ài rén,落子嫣。

    一道纖細的身影徐徐走來,她抬眼,卻是李若冰。

    “喝悶酒有什麽意思?”李若冰笑著,坐到她身邊,也拿起一壇酒。

    兩人都不說話,隻是默默地喝著。

    最後,兩人都醉意朦朧。

    “為何來此?”月惜霜淡淡地開口。

    “陪你啊。”李若冰笑道,“你一個人喝悶酒,不挺無聊的?”

    月惜霜微微一笑,看了眼空了的酒壇子。

    “要不要睡會兒?”李若冰靠近她,將她攬進懷裏,“這樣,可令你安心?”

    月惜霜沒有回答,卻閉上了眼睛。

    李若冰醒來時,月惜霜正愣愣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李若冰笑著問她。

    “沒什麽,你回去吧。”月惜霜說道。

    “那是自然。”李若冰站起身。

    “冰兒。”

    “嗯?”

    李若冰看著她的背影。

    “花間酒,贈你。”

    月惜霜留下這句話,飄然離去。

    從此,這江湖,仍是江湖。

    但不再有飛雪無霜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