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應該是在非正式場合說的，也可能是其人喝高了，故才出此狂言，有玩笑的成分在其，當不得真。小說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有好事者把其話當成笑料在坊間流傳，同僚之間一見麵開玩笑，說你給新書記送了沒有。此來由在於此，新書記是誰，自然是楊誌遠。此話在經過若幹個環節後，最終到了楊誌遠的耳朵裏，楊誌遠眉頭一皺，說穆雨，查查，此人為誰。

    張穆雨當場笑，說：不用查，在本縣如此膽大妄為者，隻有一人，曹德峰曹大炮。

    楊誌遠二話不說，大手一揮：查他。

    資料慢慢匯集，曹德峰於是在社港林林總總數百名鄉一級幹部浮出水麵，得以進入楊誌遠的視線。

    曹德峰，身高一米七五，專學曆，本縣原住人士，現任墈頭鄉鄉長一職。

    此人大鳴大放，大放厥詞，有些緣故，此人四十歲，從農校畢業分到墈頭鄉，一直在墈頭鄉踏步踏，鄉長一職幹了八年，鄉黨委書記換了四人，其還是八年老二，一直鬱鬱不得誌，這應該與其喜歡喝酒，其酒勁一來大鳴大放有關，不計後果。鄉幹部一般都能喝，曹德峰尤其能喝，能喝在官場可以得分，但一喝酒大鳴大放為官場禁忌。這嘴不牢的壞毛病，曹德峰能在墈頭當了八年的鄉長，沒被曆任書記縣長拿下，還真是個異數。這有些緣故，墈頭鄉為社港最偏遠的山鄉之一，一聽鄉名知道，此地除了生長石頭，不生長作物，社港本身窮，墈頭這樣的地方更是窮的掉渣，當個鄉長也那麽一回事，誰都不會眼紅。不像交通局長，爭著搶著要去。在墈頭那地方當鄉長，有如曹德峰所言，那是充軍，誰來我讓誰。八年換了四任書記，因為那地方誰都呆不了長久，書記們都想著法子早點脫離苦海。而社港二屆縣委班子情願書記換來換去也不讓曹德峰當書記，是因其酒勁一來，不把縣委領導當回事，於是決定讓其長期在墈頭呆著，不讓其更進一步，是對其的懲罰。

    楊誌遠對此都不敢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曹德峰修地球一事，墈頭鄉偏僻，但其所修的鄉村公路在這八年裏卻是成幾何的增長，增速位列全縣前幾位。可見曹德峰在鄉長的位置固若磐石，除了沒人願意去外，其人也還有些真本事，墈頭那地方，除了石頭，錢沒幾個，要想那些鄉村公路一公裏一公裏地向前生長，沒有些本事還真是不行。

    楊誌遠興致盎然，說穆雨，走，咱們去會會他。

    去哪會誰

    去墈頭鄉會曹德峰

    墈頭鄉山高路遠，魏遲修開著越野車行進了近二小時，墈頭境內的鄉道依山傍水，雖然是沙石路，汽車一過，塵土飛揚，但路平坦，汽車在麵行走並不顛簸，楊誌遠特意下車看了一下，其路麵剛剛鋪了一層沙卵石，路旁隔不多遠有一堆沙石，一看知為路邊河灘地取材，可隨時對路的坑窪進行修補，用心良苦。楊誌遠到得墈頭鄉政府，曹德峰竟然不在，但鄉黨委書記牛玉成倒是守在辦公室裏，一看楊誌遠大駕光臨，大感意外，很是欣喜。

    楊誌遠直入主題，問：曹鄉長呢，在哪，跑了喝酒去了

    牛玉成趕忙找來辦公室的通信員一問，才知道曹德峰同誌竟然不經請假，自行小王村去了。此時正是夏秋之時，曹鄉長不知道楊書記要來會他，墈頭鄉天高皇帝遠，平時在空飛的都是幾隻老麻雀，連外來麻雀都不願意到墈頭都覓食拉屎，誰會料到新書記今天會到墈頭鄉來。按說楊書記調研，也得先富後貧，先近後遠才是，豈會一來注意墈頭鄉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曹德峰同誌有個毛病，一呆在辦公室裏坐立不安，哈欠連天，有如吸食了鴉片。但其一離開鄉政府像變了個人，精神抖擻，生龍活虎。今天也是如此，曹德峰今天在辦公室呆了一小時，見政府裏像往日一樣冷冷清清，也沒有誰來早請示，知道沒什麽緊要的事情要做，於是從辦公室的牆角拿起那個黑不拉幾的頭盔扣在頭，騎著那輛破摩托，突突地朝小王村而去。

    曹德峰同誌此番明顯失算，作為一名鄉政府領導，口無遮攔，這麽多年了吃虧不少，卻不長記性，這次還是因為大擂大放，把楊誌遠給吸引到墈頭鄉來了，自己卻溜崗，明顯找死。

    鄉黨委書記牛玉成本想派工作人員去把曹德峰叫來，楊誌遠一擺手，說算了，你帶路，小王村看看去。

    楊誌遠不由分說，了車，朝小王村而去，大有不把曹德峰曹大炮同誌當場擒獲在酒桌不罷休的架勢。

    依舊是平整的沙石路，半小時後，車到小王村地段，小王村近在咫尺，但汽車卻再也無法前進半步。不是汽車拋錨，也不是汽車沒油，而是前方已無路可走。

    此時，一群村民光著膀子在日頭底下，正喊著號子，用繩索套著大石墩，嘿謔嘿謔，大石墩一起一落地夯實黃泥地裏的生路。

    楊誌遠下了車，站在路旁，隻看，不說話。

    牛玉成喊：曹德峰，曹鄉長

    現場沒有任何反應，熱火朝天，嘿謔依舊。

    牛玉成頓了頓，又喊：曹大炮

    這回立竿見影，有一光著膀子背對著楊誌遠的漢子，正擠在一群村民之，提著大石墩，揮汗如雨，頭也不回的說：誰找我

    楊誌遠說：我。

    你誰啊

    曹大炮指揮人群暫且休息，這才回過頭來。一看是楊誌遠，說：楊，楊書記。說話有些不利落了。

    那天的曹德峰同誌有些狼狽，戴著一頂黑不溜秋的草帽，光著膀子，脖子係著一條汗濕了的毛巾，臉黑一塊，黃一塊，汗味熏天。楊誌遠那麽看著曹德峰，不說話，曹德峰手足無措，黝黑壯實的身，冒出點點的黑珠子，也不知道是太陽烤的，還是急的。

    楊誌遠盯著曹德峰看了許多，這才開口了，楊誌遠說：你是曹德峰同誌，不過如此嗎

    楊誌遠說曹德峰不過如此，是因為傳說的曹德峰，說起領導來口無遮攔，有恃無恐。但他楊誌遠一旦真的站到了他的麵前，其還是誠惶誠恐，語無倫次，與平時的下級官吏並無二樣。

    雖然曹德峰同誌溜崗，不在其位，跑到這山村角落和村民打成一片，但既然其不是在酒桌之被擒獲，楊誌遠法外施恩，說：走走，說說。

    曹德峰於是帶著楊誌遠邊走邊看，邊指邊說：此條路，過小王村，繞過那道山梁，可到大王村，此路一通，大小王村的交通打通了。墈頭鄉通公路的村今年又會多兩個，用不了多時，墈頭鄉會成為社港第一個實現村村通公路的鄉鎮。

    曹德峰指點江山，不再語無倫次，意氣風發。

    楊誌遠點頭，說：還行。

    如此才與楊誌遠想象的曹大炮對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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