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敏閉上眼睛，再慢慢的睜開，麵無表情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她從皮衣的內側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色的本子放在桌子上，我定眼看過去，居然是他們的結婚證

    他是在今年的9月27日向我求婚的，那天南昌天氣不錯，他穿著一身寬鬆的西服，抱著一捆紅色的玫瑰花來部隊找我，說來有趣，那天部隊恰巧有活動，大家都在操場，我也在他第一次看到這麽多軍人，慌了，我的首長事後還說，當時他抱著玫瑰花的樣子，真像一個傻子，但首長不知道，其實我當時也心跳的厲害，甚至比他都慌，軍隊裏結婚的不多，我卻是戰友裏最早的一個後來，他終於麵對著我單膝下跪，但我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甚至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麽，後來我才明白，無論在一起多久，對對方有多麽了解，到了求婚的那一刻，腦子裏都是空白的，這是因為幸福，直到他為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才確定這不是一場夢，這一天，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我無數次渴望的一天”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再次為自己倒上白酒，辛辣之中，我似乎看到了黑牛和尚敏在南昌部隊的操場上的這一幕，也為此羨慕著，因為我也曾無數次渴望著向穆雪求婚的這一天

    尚敏頓了頓，視線再次放在桌子上的結婚證上，眼神中的微笑卻變成絲絲悲哀，聲音變得更輕了：“他說過，會在這個月的8號娶我的但他反悔了”

    我幾乎是擠開椅子跳了起來，憤怒瞬間填滿了胸膛，我想吼些什麽，卻發現嗓子裏被什麽東西哽住一樣，眼前剛剛浮現出的畫麵瞬間崩潰，腦子裏一片荒涼，從這些碎片中，好似折射出我和穆雪那死透的愛情

    在與我的對比下，尚敏更多的是平靜，但我卻看到了她藏在桌子下緊攥的雙手，到這一刻為止，我才終於明白尚敏為什麽抗拒告訴我這些。

    當年我曾擁著穆雪去廣州看望這對戀人，我們四人最終相約，等到我們畢業後的那天裏，我們的婚禮會在同一家酒店，同一個時刻舉行，但這個美好的約定卻因為穆雪離開不得不宣告延遲，直到穆雪與我的愛情徹底結束的那一天，我和黑牛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我告訴他，不必等了，你和尚敏快些結婚吧，但黑牛卻堅決的說，他相信我們的愛情，他和尚敏都會等我們的

    我頹坐回椅子上，身體沒有一絲力氣，顧不得尚敏的忌諱摸出了一支煙點燃，任由著煙味入肺搬運這濃厚的無奈，許久之後，我終於平靜了些，開口問道：“為什麽？因為他的工作？還是別的什麽狗日的理由？”

    我不知道，我們都有錯”

    錯在那裏也不知道嗎？真的嚴重到連婚都不結了？將近9年的感情說斷就斷了？”

    尚敏的臉突然間扭曲了起來，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沈毅，我真的不知道，從去年起這份感情就變了，我們已經找不到從前的感覺了，我們真的已經結束了”

    看著尚敏的傷心欲絕，恍惚中，我又一次看到了穆雪的影子，我落寞的搖著頭，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你們真的要重蹈我和穆雪的覆轍嗎？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三年裏我有多麽的煎熬和自責，我總在想，如果當年我不慫，隨著穆雪去美國會不會是另一個結果尚敏，你告訴我，你真的能放棄一個守著你9年的男人嗎？”

    尚敏早已泣不成聲了，她此刻不是一個鐵血綱紀女兵，而是一個脆弱的孩子，她沒說話，我卻知道了答案

    那些象征著當年青春的美好，都被我們這群年輕人一件件遺失，當青春的時光所剩無幾的時候，我們才懂得回頭挽留，但一切都晚了，時間就像一條瘋狗，隻會趕著你向前走，如果誰妄想著停留，這條瘋狗就會讓你付出血肉的代價，所以我們都是流年中的失敗者，步步回頭，傷痕累累，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珍貴慢慢破碎

    我終於還是離開了空之鏡，帶著可樂打的回到了這間老房子，看著窗外依舊不見停的大雨有些楞神，直到可樂的一聲哀叫才把我喚醒，我轉過頭，隻見可樂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毛茸茸的耳朵因為淋了些雨而變得有些頹拉，我終於無語的笑了笑，隨即找了一塊沒用過的幹毛巾幫可樂擦幹了皮毛，而後者卻還是瑟瑟發抖著，無奈中，我便把它抱到了沙發上，又找來一塊毛毯把我和它都裹在裏麵，打開電視消磨著時間。

    片刻後，可樂終於不再發抖，靠在我的腿上睡著了，而我漸漸也有了些倦意，終於，在這個傷心的雨天中，在這個暫時沒有險惡的地方，我抱著一條陌生的狗兒，不堪重負的閉上了眼睛

    或許我醒來，便該是一個晴朗的早上，我會忘掉今天的種種，走下樓去，或許會遇到一個平凡的女人，她喜歡拉著我的手閑逛，願意聽我唱歌，也喜歡吃我做的飯，我也恰好喜歡她的平凡和美麗，那麽，我就帶她回bj去，在老家旁邊開一家簡單的麵館，從此衣食無憂，直至死去或許我能忘掉那座天空之城，忘掉城中的那個美麗的女人，從此我們不必悲傷，與孤獨為伴

    但終究隻是或許吧

    可能許多人相信，沒有注定的人生，所有的事基本上是一連串的巧合，然而，即使抱持如是信念的人也會有這樣的結論：在生命中的某一段時期，當他們回頭審視，發現多年來被視為巧合的事，其實是不可避免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相信了這個道理

    我爸總說，所有的事靠努力都可以辦到，我也對這個道理深信不疑，但現在我想反駁自己一句，感情的事並不是靠努力就會有結果的，我與穆雪的感情是真的，黑牛和尚敏的感情也是真的，牧雲和那個bj姑娘的感情也是真的，但就算我們拚了命的努力，卻依舊會受傷，會心痛，會孤獨，甚至是分別

    這難道也是所謂的巧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