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會,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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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當她好不容易用顫抖的雙手把鴿腿綁著的小信紙卷拿出來展開後,她心頭卻蒙了濃濃的失望。 vw

    不是曲澤,不是他的字跡,是她爹,她的父皇。

    那殷紅的字跡,是朱砂血劇毒的逍遙顛。

    字裏行間是一串冰冷的命令沒有半句父女間該有的關心與體諒。

    紙溶水瀝幹便是毒藥,彌補你的愚蠢,三日之內取他性命,否則,莫回我大越。

    贇兒被他最後一句話震懾,久久沒有回過神,父皇,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若有辦法,怎可能淪落到這般田地因為遲遲不見勝利這樣迫自己嗎

    父。皇。

    她稍稍抬起頭,試圖讓湧眼眶的熱意流回心底,回憶再次無法抑製地湧現她記得,當她第一次身陷敵國大禹取得禹國太子信任並得到軍圖後卻無力脫身時,她的父皇也給她用同樣的方式寄來過一份毒藥,附著的二字卻是更讓她心冷自盡。

    但那回她逃脫了,因為禹國太子生性頑劣驕奢成性,一次獵苑,讓她有了可乘之機,恰恰那回曲澤半途出現救了因饑渴而昏睡城外的自己,但是回到皇城她的公主殿裏,隻有她的母妃在等她照顧她並且安慰她她的父皇隻在半日之後遲遲地來了半柱香的時間。

    雖然他沒有一句責罵和怪罪,但是他留下了一句話我先是皇,再是父。

    這句話,讓贇兒瞬間明白了,不能怪他,自己對於這個皇帝,先是公主,再是女兒。

    但那是四年前,她才十五歲。

    在那之後的數次暗殺,盡管贇兒也有幾近失手的時候,但她從不奢求她的大越她的父皇能夠幫她,所以每次出行前,她都會早早備好了毒藥帶在身邊,因為實在不想承受,那來自生養父皇的致命毒藥。

    因為這在她眼如同一句殺後,回答的謝主隆恩一般可笑與荒唐。

    但這一回她卻偏偏忘了帶。

    是冥冥注定了,還是說她不該絕命於此

    贇兒握著那張信紙站在寒凜的冷風,凝視不可名狀的遠處一枝幹枯的樹杈,暗暗在心底下了決心。

    她不能死。

    她必須回去。

    她必須回到她的大越,不惜一切。

    那天,秦子赫在自己屋裏待了一會兒後,被趕來與他商討軍情的秦穆叫了去,沒有專門服侍他的下人,贇兒便有些匆忙地幫他打理了一下儀容,在最後幫他插挽於頭頂的發髻的牛角簪後,她清晰地看到了秦穆眼那一絲的狡黠和驚訝,甚至還有一絲絲驚喜夾雜其。

    其實她明白,剛才那個婢女一定是將自己看到的場麵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別人,風言風語一定會在這將軍府的後院傳開這應該也是秦穆能夠來自己這偏殿找秦子赫的原因吧。

    但是無所謂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過不了幾日,秦子赫的毒會發作,當他身體開始發虛後,自己也便有了戰場的借口。

    然後,憑她可以跟秦子赫周旋幾個回合的身手,要在那戰亂的環境裏逃過這一幫人回到大越,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到時候回了軍營再發現她的失蹤也無可奈何,況且那時候,秦大將軍的安危,會是他們最為關注的事吧。

    她終於要走了,終於可以走了。

    贇兒覺得這麽多日子以來一直積壓在自己胸口的那股強大的重力輕了不少,其實當秦子赫端起那杯茶仰頭一飲時她覺得自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了她看到了自由,一種不論用怎樣的寵溺疼愛都無法取代的自由。

    或許,贇兒透過半開的木窗望向開始飄雪的空,北國的雪總是這樣白茫茫地飛快的飄下,沒有南方的緩幽幽的清閑與情調,它們是急速壓低而下,像是被撕爛的枕芯,飛散出的棉絮肆無忌憚充滿怨氣地飄灑在空。

    之後的兩天半的時間,贇兒表現出合情合理的乖順,也是一種讓秦子赫滿意卻讓秦穆有些摸不著頭腦的乖順。

    她每頓都安然地出現在餐桌前,正常吃飯,按時睡覺,閑暇時看一些有些古怪的醫書研究一些有些古怪的草藥這個也合理,醫藥在普通人眼本來是古怪的連偶爾秦子赫和秦穆不經意間提到的大越幾乎成定局的敗勢,她也平靜地聽了過去。

    一切那麽風輕雲淡,連秦子赫都產生了無奈的錯覺,她真的是喜歡了自己吧不然為什麽兩人間那股劍撥弩張的感覺,消失了呢

    是的,這是她要的。

    這兩天裏,她一直微笑迎人,恬淡的臉不露情緒,語調也平靜無波瀾,極力把自己的情緒與大計劃掩藏到最好。

    終於,贇兒等到了下毒之後的第三日。

    秦子赫定於今日對大勢已去的越國發起最後一擊,這個計劃是他在那天之後臨時決定的那日贇兒向他表明心跡之後,這完全打亂了一開始的布局,別說那些大臣,連一向崇拜著自己大哥的秦穆也發出了質疑聲 原本不是打算留下大越的一口氣,拖著他們回到老巢,再一舉殲滅以絕後患嗎此刻出擊無疑是畫蛇添足,褚軍的實力,要拖過這個冬天也不成問題。

    何必急於結戰這不像秉承利益最大化的秦子赫的作風啊。

    當包括秦穆在內的那雙雙犀利的眼直直掃向自己時,秦子赫麵無表情地回視過去,心裏卻甚是明白他已經不是個能夠理智思考自己行為的人了,誰說他是個冷血無情滿心家國隻懂廝殺不會愛的將軍

    在愛情麵前很多事情都是沒有道理的,像他現在滿心卻是快快結束這荒涼邊塞的戰亂,回到京都去,請求皇將贇兒許給自己,再把這他整整帶了十二年的隊伍交給自己這最為器重的堂弟,自己則要好好地去寵她疼她愛她護她周全一如他承諾的。

    想到這裏,秦子赫的眼有了抹難以掩飾的幸福的笑意這卻沒有逃過秦穆的眼。

    將軍,恕下官多嘴,這大越早已撐不了幾日,我們無需急於將其殲滅,大可一個急性子的軍官開了口,看來戰場呆久了,人那善良平和的心也會變得嗜戰起來。

    別說了,秦子赫抬眼掃視一下那人的方向,似乎對於他打斷自己的思緒很不滿,我已經決定,速戰速決,讓將士們平安回家過一個團圓年,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可是那人還不死心,卻再次被秦子赫狠狠打斷。

    沒有可是按我說的去做再次開口,秦子赫冰寒的嗓音噙著不容置疑的陰佞,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站起來走出了屋子。

    留下了一屋子麵麵相覷的將士們和整間屋子的沉默。

    離開軍營的秦子赫回了將軍府,卻沒有去自己的書房,而是走向了反方向的後院是的,他想她了。

    剛剛自己已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頻頻出神,腦海裏跑過的全是她全是她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的兩語三言。

    身著粉色長裙安靜地坐在床邊等待自己像個新娘子般的她,在自己注視的目光裏時不時羞紅臉卻又強裝冷靜的她,明明那麽害怕卻為了讓自己可以留在她身邊為了那可惡的安全感而和自己親昵的她,安靜地睡在自己懷裏深夜還不斷向自己身尋找熱源的她,清晨的陽光裏那麽美那麽迷人宛若天仙的她,順著眉垂著眼幫自己泡茶拿點心像個小妻子的她

    那麽多美好的她,卻隻是一個她。多麽妙。

    秦子赫這麽想著,嘴角噙著明媚的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甚至有些沒道理的小懊惱當初這將軍府,為何建的這麽大呢

    推門前,秦子赫想象了無數種進去後她可能的樣子,卻一種也沒有猜到。

    站在門口,隻見她弓著背坐在桌前,將下顎靠在交疊的手臂,怔忡的模樣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原本鮮活靈動的翦水美眸這會兒也失去了光彩,空洞地盯著桌的硯台發呆。

    開門的聲音,秦子赫靠近卻沒有可以去放輕的腳步聲,都沒有驚擾到她,她出神得太過於專注,竟讓秦子赫有種闖入她的思緒一探究竟的衝動。

    在想什麽秦子赫忍不住前打斷了她的思緒,雙手輕輕落在她纖細的肩膀。

    啊贇兒被他一驚,急忙收回思緒,有些心虛地回過頭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了頭,沒,沒什麽

    秦子赫輕輕地攬過她的脖子,然後讓她靠在自己身,感受著她存在的真實感,微微閉了眼 贇兒,我已經決定明日攻打你的大越了你會,怪我嗎頭頂傳來他淡淡地問話。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會,恨我嗎

    會。如果此刻否認,太假了點,贇兒頓了頓,還是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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