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千難萬難遣了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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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接下來的幾天,贇兒幾乎每一刻都在如此顛簸的馬車裏度過。小說每次三餐也都是休息半柱香的時間,便再次路,當然,她也並沒有像秦子赫之前要求的那樣每餐之後都替他診治或許這隻是他的一個心血來潮的念頭,此刻最揪心的還是前方的戰事。

    看得出來,此次與南國的交戰,是一場不容樂觀的惡戰,她從未見過如此嚴正以待的褚國軍隊,也從未見秦子赫嚴肅到沒有一絲暖意的俊臉。

    恐怕那次離京不遠處的短暫休息,是為了養精蓄銳,應對這麽高強度長時間的行軍吧。

    坐在顛簸的馬車裏,贇兒死死壓住自己的胃,試著壓住那份翻江倒海的滋味,她承認,她的身體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好,她感覺小腹一陣陣的酸脹著,那股鈍鈍的痛意自下腹蔓延開,刺激著她的四肢百骸,不由自主地牢牢扒住窗沿,光潔的額頭滲出了絲絲的汗珠。

    她好想,好想喊停車,好想這麽什麽都不管,任性地罷工不幹。

    可是,可是她不能也不可能因為這裏是褚國的軍隊,大家都齊心協力地千裏行軍,不可能為了自己停下,況且在戰事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更加不可能了。

    但難道,難道真的要讓她的孩子,這麽死在自己的肚子裏嗎

    贇兒搭著自己的脈,跳動得極不規律的脈息,讓她心頭襲了一陣陣的恐懼。外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還是茂密的林子,越往南,這些常綠的樹林越發多起來,靜謐的林子看起來很適合藏人,而周圍也沒有什麽人家,隻有前頭傳來的整齊的腳步聲在沉悶的空氣回蕩著或許,或許,她可以

    迅速地在腦海構思著逃跑的計策,贇兒挪動著身子,輕手輕腳地挪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掀起車門前遮著的布簾,瞥見半個握著韁繩身著鎧甲的背影,杏眼骨碌一轉,利落地從袖子裏脫出兩根銀針,穩穩地捏於手指間,對準他裸露在外的後頸,高高揚起 啊突然,黑夜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贇兒被嚇得立馬躲進了馬車,將手的銀針縮了回去,按著猛跳不止的心髒,大口喘著氣,馬車卻在這時猛然停了下來,贇兒一個趔趄倒向後頭,連忙抓住了兩邊的座椅沒有摔個四仰八叉,細細一聽,外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吵雜,隊伍也停了。

    正當她不知發生什麽,還未從驚嚇回過神來時,簾子突然被掀開,一個火把帶著光伸了進來,映著兩張陌生男人的臉。

    夏大人,您沒事吧

    沒,沒事贇兒說話差點咬到舌頭,但很快鎮定下來,看來是發生了別的意外與自己無關,外頭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回大人,剛才林子裏有人放了暗箭,有弟兄受傷了,那位提著劍的士官恭敬地回答著,大人受驚了,沒事好。

    暗箭怎麽會有暗箭贇兒詫異地瞪大了眼,難道有人知道了他們的行蹤

    回大人,是。

    這裏不還是褚國的境內嗎怎麽會有人放暗箭呢難道會是父皇的人嗎她太了解父皇在這方麵的習性了,趁虛而入,落井下石,偷襲暗殺,一向是他最擅長的事。

    這小的們也不清楚那兩個可憐的士兵麵麵相覷,一是他們真不知道這原因,二也因為他們怪這位醫官為何會問出這個問題。

    是啊,他們怎麽會知道呢算知道,又怎麽會輕易告訴自己呢

    贇兒想了想,眼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最終還是選擇沉默,沒有繼續追問因為不會有結果。她隻能祈禱,這一切和她在意的人無關。

    大人

    還有什麽事嗎突然意識到這兩位是主動找自己的,應該不會簡單問個安退下。

    小的們是鬥膽來請大人替那位受傷的弟兄療傷的,那弟兄流了很多血,止不住,怕是撐不下去了他們知道這位醫官醫術高明,一般隻有將軍才能勞駕到她,可是,他們是在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這麽死掉,能不能請大人發發慈悲,將軍命人追查去了,好要些時間才會重新路,隻要包紮一下點藥行,求您了大

    什麽都別說了,人在哪裏,快帶我去贇兒抓過身後的藥箱,打斷了他們的懇求,一下子鑽出了馬車。救人本是她們這些做醫官義不容辭的責任,何須懇求

    謝大人,多謝大人

    請大人跟我來,在前麵,在那邊

    兩個士兵立馬興奮起來,沒想到她會這麽快答應,高興得說話都不利索,邊道謝邊一路小跑著帶著贇兒往隊伍的前端趕過去。

    還沒看到受傷的人,贇兒聞到了空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捂住嘴忍住再度冒來的吐意。

    大人,在這裏,那人撥開了人群,替贇兒讓出了一條道來,她終於看到了蜷縮在地的那個痛苦呻吟著的人影,大人您請。

    贇兒走近,愈發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借著明亮的月光,可以看見略有些泥濘的地淌著一大灘黑紅的血,那人左肩和左頸各插著一支箭,整個人僵硬著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在地蠕動呻吟著,看這架勢,應該是傷到了主脈。

    你們先下去,不要都圍在這裏,萬一還有人射黑箭怎麽辦別這麽引人注意,贇兒一來便是厲聲將周圍站著的人趕走了一大半,又指了指那兩個將自己找來的士兵,你們把他身子固定好,受傷的那一邊朝。要馬把箭拔出來。

    是。是。

    贇兒麻利地打開藥箱,取出藥粉罐擱在手邊,拔出紅塞子,屏住鼻息,忍住胃裏的翻江倒海,前利落地握住了箭的部,猛力往外一拔,血頓時飆射出一大灘,自然濺到了贇兒的衣服和臉,那人也痛苦地悶哼一聲,但她無心顧及,下一瞬已經拔出了另一支箭,另一隻手迅速地把準備好的藥粉灑了去,很快,血被止住了不少。

    贇兒立馬拿出繃帶,替他做了簡單的包紮,那人張著蒼白的嘴唇,卻因為他過於虛弱說不出一句話來,隻好蒼白著臉色向贇兒投來充滿感激的眼神。

    好了,你們放開他吧。終於包紮好了,雖然血還是有少量的滲出,但相於剛才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謝謝,謝謝大人,那兩人將自己的弟兄小心翼翼地扶著躺在地,連忙朝著贇兒又跪又磕,謝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大人,小的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謝謝大那兩人突然之間吞下了後半句話,愣愣地看著贇兒身後,嘴不自覺地張大得幾乎能放進一個雞蛋。

    別跪了,好好照顧他,拿著,這是藥。贇兒收拾著藥箱,遞過去一個小藥罐,她急於離開這血腥味充斥的渾濁的空氣,卻發現那兩人已經目瞪口呆地跪在地,盯著自己的後方,她頗有些好地轉過了頭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居然是秦子赫他鬼魅一般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仿佛來自陰曹地府,讓贇兒後背一陣徹骨的涼意瞬間襲了來。

    將軍恕罪將軍恕罪那兩人連忙在地猛磕起了頭,連躺在那不能動彈的那位也急著起身想求饒。

    你們居然敢背著我私自請夏大人來替他治傷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秦子赫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屬下居然會違背自己的命令,他剛才親自追查時最擔心的是在那毫無防禦措施的馬車裏的贇兒,這才派了兩個身邊的得力護衛前去保護,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假公濟私將贇兒從馬車這最後的屏障裏帶了出來

    將軍饒命小的們錯了,將軍饒命

    將軍將軍饒命,小的們是看阿毅太痛苦了這才自作主張的,還請將軍饒命

    這是軍命你們居然也敢違抗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剛剛還有隱藏在林子裏沒有掃除幹淨的偷襲者,會不會因為他們的自作主張,他此刻回來看到的是贇兒的屍體了

    將軍,請您不要怪安子和三川他們是為了我才

    閉嘴你們違抗軍命,隻是死罪一條來人秦子赫正在勃然大怒,他被自己參雜著種種想象的後怕控製住了理智,完全顧不思考,一心想懲罰這幾個造成這一切的人。

    將軍看在阿毅為您擋了那一箭的份,請您饒了他吧

    將軍將軍求您饒了他們吧

    將軍將軍求您了越來越多的人前替那三個人求情,秦子赫的怒火卻絲毫沒有消弱的趨勢,眼看著局麵越來越難以控製,贇兒實在看不下去,猶豫再三,還是提起了藥箱前,我沒事將軍您,饒了他們吧

    言罷贇兒感覺自己的鼻腔被濃重的血腥味猛然充滿,忍不住胃裏那翻江倒海的滋味,一下子擰緊了柳眉,捂住嘴跑了出去,秦子赫見狀一驚,也立馬拋下這邊不顧一切地跟了去。

    嘔嘔跑到了林子邊,贇兒扶住了最近的樹幹,劇烈地幹嘔起來。她吐不出什麽,隻有酸水和滿嘴的苦澀,因為從今早開始,她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你沒事吧秦子赫已經站在了她身後,貼心地順著她的背,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還是遞了一塊帕子,怎麽了

    大口呼吸了一些新鮮空氣,贇兒終於覺得好多了,那股幹嘔的感覺,終於被壓了下去,這才接過了那塊帕子,掖了掖嘴角,搖了搖頭開口,沒事,剛才的血腥味太重了。

    你不該下車來秦子赫還是忍不住責怪起來,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我不來,難道讓他失血而死贇兒一挑眉看著他,其實她下車來還有別的目的,她想從那箭看出些什麽,此刻她可以放心了,那箭並不屬於她的大越。

    戰爭有傷亡有犧牲,很正常。秦子赫說得風輕雲淡,其實他還是對著贇兒蒼白的小臉心疼起來。

    你真夠心狠的,聽他們說那人可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沒想到他居然那麽冷血。

    那是因為沒有任何人的性命得你重要

    秦子赫幾乎要脫口而出了,卻還是把這些話咽了回去,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還有一個更大的疑惑,忍不住蹙起眉頭,出聲問道,巡視的目光在她小臉轉悠著,我記得你並不暈血,過去那麽大的血腥味都沒事怎麽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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