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32章 隻要你要,隻要我有,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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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時節,花木凋零,本該十分淒涼冷寂。baiyuege

    但鬆林堂中,卻絲毫也感覺不到寒冬的凜冽,相反,繡著精致花紋的棉簾下不時透出如盛春般的暖意。

    來來往往的仆婢皆屏息凝氣,安靜異常,但眼眸神情中透漏出的氣息,卻將十二分的春意融在了這座院落之中。

    夫人如今生下蘇府唯一的子嗣,將來整座蘇府都要落在這位嫡長子身上,誰不趕緊討好逢迎,以圖將來能有個好前程?

    沒看到連老爺都不忌諱產房血腥,在夫人床前守了一夜,直到夫人蘇醒嗎?

    不等丫鬟為她打簾,蘇陌顏掀起棉簾,快步走入內室,欣喜地道:“娘,你醒了?”

    趙氏半倚半靠在石青色的迎枕上,臉色蒼白虛弱,精神卻很好,看向身側繈褓中小小嬰孩的眼睛明亮得幾乎要閃爍出光來,秀麗溫婉的容顏越發顯得柔弱動人。

    聞聲,她抬起頭來,笑道:“陌顏。”

    “您剛剛蘇醒,身體還很虛弱,應該好好休息,怎麽坐起來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蘇陌顏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前,關切地道。

    趙氏虛弱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意:“我很好。”說著伸出手,慈愛異常地輕撫上嬰孩嬌嫩的臉,“快來看看你弟弟慕華,你看他多乖,多可愛啊!”

    這個孩兒是她救下來的,因為是早產,又是難產,十分瘦小虛弱。這幾天,蘇陌顏除了要隨時應對趙氏各種病狀,還要時不時地照看這個弟弟。因此,對於弟弟的模樣,和短短幾天的變化,蘇陌顏十分清楚。

    但聞言,她卻還是看向繈褓。

    比起剛出生是紅彤彤,皺巴巴的醜醜模樣,如今嬰兒已經張開了些,依稀看得出眉目之中帶有趙氏和蘇紹謙的影子,將來長大想必也是一位俊秀的郎君。

    蘇陌顏目光柔和:“弟弟的名字是叫慕華嗎?蘇慕華,好名字!”

    “是啊,這個名字,是我取的。華,榮也,美也,這個孩兒,我要將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給他!”蘇紹謙在旁邊道,聲音溫柔,愧疚,且蘊含著一絲深深的痛楚,“華兒,華兒……我苦命的孩子……阿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兒……”

    華兒,蘇慕華。

    這是趙氏慘死的嫡長子的名字。他出生的時候,正是趙氏和蘇紹謙夫妻感情最好的時候,有了嫡長子的他欣喜若狂,當即取名為蘇慕華。而這番“華”的解釋,便是當時他所說的話。

    經過了這麽多年,經過了這麽多事,再提起這番話,趙氏想起當初的夫妻恩愛,想到疼愛入骨卻慘死的嫡長子,不由得潸然淚下。

    蘇紹謙急忙為她拭淚:“都是我不好,是我又引得你哭了,你還在坐月子,不能流淚,否則對眼睛不好。”說著,“我原本想要給他另外取個好名字的,但是,看著這個孩兒,我不由地就想起了我們的華兒,想起了從前的事情……都怪我當初鬼迷心竅,好在……好在老天爺還肯給我補償的機會……往後我們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好好地養大華兒,把所有的好都給他,都給他……”

    他哽咽地說著,伸手將趙氏和嬰兒一起攬入懷中。

    趙氏眼淚落得更加厲害,多年的委屈,對嫡長子的痛惜和思念,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夫妻二人相擁痛哭,加上懷中的小小嬰兒,宛如一幅天倫樂圖,隻是,這幅圖中沒有她,而且,她似乎也插不進去。

    蘇陌顏怔怔地看著,不知為何,原本聽聞趙氏醒來的欣喜,莫名地便散了一半。

    蘇紹謙這個人薄涼功利,這是天性,她絕不相信他真如表現出來的這樣懊悔心痛,真的對趙氏充滿了歉疚補償之意。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在做戲。

    那他為什麽要這般作態?

    蘇陌顏腦海中隱約閃過一個念頭,心中莫名地浮起了一絲不安,以及……痛楚。

    之前趙氏掌管蘇府內務的種種,母女之間相處得並不算太愉快,甚至有了一絲的裂痕,蘇陌顏後來專注於蘇府產業,很少回蘇府,不能說其中沒有這方麵的原因。但這次趙氏難產,生死關頭,那些裂痕和不愉快便都拋在了腦後,隻想救回趙氏的性命。

    如今趙氏救回來了,還有了弟弟,她原本想說,把以前的不愉快統統丟掉,想說以後她們母女要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以後要好好的……

    她原本有很多話想要說,但現在,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為何,她卻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蘇陌顏靜靜地起身,靜靜地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其他人並沒有發現她的離去,唯有蘇紹謙悄然地抬眼,瞥了一眼蘇陌顏離去的方向,嘴角浮上了一絲淺笑,隨即又逝去,轉而又擺出一副悲痛卻又歡心的模樣,和趙氏小聲說著蘇慕華有多乖巧,眼睛像趙氏,嘴巴像他,又有哪裏與從前的嫡長子如何想象……

    半是悲痛半是歡喜的趙氏,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蘇陌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離開。

    陪伴了趙氏許久,蘇紹謙才以要處理產業的事情為由離開。趙氏不由得又將目光凝聚在那個小小的嬰孩身上,雖然在病弱之中,卻還是忍不住將嬰兒抱起來,將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臉上。

    嬌嫩如花瓣般的嬰兒肌膚輕輕碰到它的臉,溫暖柔軟,仿佛一股暖流直灌入她的心底,似乎連她的心都要被這個小小孩兒融化了。

    這是她的孩兒,是她期盼已久的麟兒,更是……她夭折慘死的嫡長子回來找她了,趙氏如此深信著,心中充滿了愧疚和柔情。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許媽媽喜氣洋洋地道,“夫人如今不但有了麟兒,還是蘇府唯一的子嗣。就連老爺,都因為小少爺回心轉意,對夫人如此溫柔繾綣。這麽些年,夫人總算是苦盡甘來了,以後,就剩您和小少爺的好日子了!”

    趙氏微微一笑,心中若有所動。

    剛才蘇紹謙提起了不少他們新婚時甜蜜恩愛的情形,尤其對於夭折的嫡長子,更是說了許多,言辭之中充滿了痛楚懊悔之意,倒的確令她頗為意外。沒想到過去了那麽多年,他居然都還記得那些事情,還記得他們嫡長子的模樣,看來那時候他的確將他們母子放在了心上。

    或許正如他所說,當年他也是為了蘇府……

    雖然這些年所受的苦楚曆曆在目,趙氏不可能完全放下,但心中的怨懟之意,終究還是散了不少。

    無論如何,往後他們還是夫妻,而且她的華兒更是蘇府唯一的子嗣,如果蘇紹謙當真能夠悔改,從今後一心一意地對待他們母子,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闖過生死難關,又喜獲麟兒,趙氏心中滿是柔軟,連帶著對蘇紹謙也有些不少寬容之意。

    “但願如此。”趙氏笑著,輕輕地搖著懷中的嬰兒,滿臉慈愛。

    許媽媽眨了眨眼,心中有了底,剛才她說的是“您和小少爺的好日子”,可沒帶著三小姐,夫人並未反駁,至少能夠說明,如今夫人眼裏心裏隻有小少爺。這麽一來,想要離間夫人和三小姐的關係,就更加容易了。

    “這次夫人難產,多虧老爺請來了天一藥鋪的韓大夫,這才將夫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又沒日沒夜地守著夫人,可見對夫人的情意!”許媽媽小心翼翼地道,“不過,奴婢倒是聽說,如今府中居然有人說是三小姐救了夫人和小少爺,您說這事兒可笑不可笑?”

    薄暮在旁邊聽著,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兒。

    別人不說,她是親眼目睹了三小姐救夫人的整個過程!

    “哪裏可笑了?夫人和小少爺是三小姐親手所救,我親眼所見,當時在產房裏的人是我,可不是蘇媽媽您!”薄暮反駁道。

    許媽媽瞪了薄暮一眼道:“你這可不是胡說八道?韓大夫師承趙神醫,才能有這起死回生的本事,三小姐閨閣弱女,既不懂得接生之事,也不懂醫術,哪裏能夠救得了夫人?”

    “我親眼所見,小姐她——”回想起三小姐當時的所作所為,薄暮一時間又被震撼住,隻覺得那樣的事情說出來隻怕會被人當做是鬼魅邪術,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隻道:“是我親眼所見。”

    見她說不出所以然來,許媽媽更為得意:“看,你也說不出所以然吧?”

    趙氏微微一怔,當時她已經陷入昏迷,腦海裏迷迷糊糊的一片,倒並不記得到底誰救了她。不過,天一藥鋪的韓大夫她是聽過的,陌顏臉受傷,最初請的便是他,當時是能夠就得回陌顏的容顏,後來聽說他又拜入了神醫趙天一的門下,想必醫術精湛,才能夠這種起死回生的本事。

    至於陌顏……

    她似乎也是懂得一些醫術的,所以當初才能救回張婕妤。不過據她所說,她的醫術是跟著一本醫書胡亂學的一些針灸之術,才會誤打誤撞地救回了張婕妤,而且,那本醫書後來還被蘇紹謙賣掉……她難產的情形有多危機,她自己最清楚,陌顏怎麽可能救得了她?

    想必是府中的下人瞎傳。

    “算了,以後這些話不要再提起了,萬一傳揚出去,別人真以為陌顏有這等本事,求上門來,反而是麻煩!”趙氏喝令道。

    如果這些話傳到府外,別人信以為真,真請陌顏過去,救人關頭,才發現陌顏沒這本事,隻是虛傳的,到時候耽誤了救治產婦和嬰兒,對陌顏的名聲必然大有損害。

    薄暮瞠目,人的的確確是三小姐救的,怎麽連夫人都不信呢?

    她拙於言辭,不善辯解,隻能將不滿的目光投向許媽媽,一定是許媽媽在中間搗亂,才會讓夫人這樣認為。如果任由蘇媽媽這樣折騰下去,三小姐隻怕要吃虧。

    薄暮一直都記得,是三小姐將夫人和她從寒梅院那冷僻之地帶了出來,帶到了鬆林堂,才有如今的好日子。這一點,她是感激三小姐的,因此,絕不能讓三小姐吃這個暗虧。

    “夫人,我去看看廚房的補藥熬好了沒有。”薄暮說著,起身出去。

    許媽媽目光不明地看著她離開,對著旁邊一個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小丫鬟便悄悄地跟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稟告道:“夫人,薄暮姐姐剛才沒去大廚房,反而去了紫藤齋,在裏麵帶了好一會兒,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趙氏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薄暮什麽時候和紫藤齋走得這麽近了?難怪剛才會幫三小姐說話呢!”許媽媽笑著道,“不過也難怪,之前夫人病重,鬆林堂都亂成一團,若是夫人出事,這天都要塌下來了,有些人難免要早作打算。”這是暗指薄暮為了前程,投到了三小姐那邊。

    趙氏不說,神情卻慢慢嚴肅了起來。

    “算了,不說這些了,說正事。”許媽媽見好就收,轉了話題道,“夫人如今產下麟兒,又有老爺做主,正該趁這時候把蘇府裏裏外外抓在手裏才是。內務不說,外麵那些產業,可都是蘇府如今的命根子,將來都是要小少爺繼承了,可不能出現意外。”

    趙氏看著她:“你這是話裏有話,要說什麽就直說!”

    “夫人您知道隆興長公主謀逆是怎麽查出來的嗎?是三小姐設了個套,命二小姐從蘇府產業的賬上提了好大一筆錢給隆興長公主,讓她購買武器,結果武器被發現了,隆興長公主謀逆的事情也就敗露了。您想想,能夠支撐謀逆的錢財,那得多大的數目?三小姐說扔出去就扔出去了,奴婢倒是替夫人和小少爺肉疼。”許媽媽說著,臉都在抽搐。

    這肉疼可是真的,不是假的。

    如果能攛掇著夫人接管了蘇府產業,再攛掇夫人讓她男人和兒子做個掌櫃什麽的,這些錢財可都是她的,如今卻被三小姐這麽輕描淡寫地扔出去了,能不肉疼嗎?

    趙氏眉頭皺得更深了:“有這種事情?”

    “可不是嗎?按理說,咱們蘇府舍了這麽一大筆錢財,揭發了隆興長公主謀逆的事情,是立了大功的吧?老爺別說起複,就算升官都是應該的,結果呢?三小姐倒好,拿著這個做人情,把功勞全推到南陵王世子身上去了,她倒是在南陵王世子那裏賣了好,咱們蘇府可什麽都落著,老爺還被遷怒,聽說往後起複都沒指望了!”蘇媽媽不勝唏噓,對著小嬰兒歎道,“可憐我們小少爺,本該是官家少爺的,如今前程如何,可真就難說了!”

    趙氏心口一揪,追問道:“為何老爺會被遷怒?”

    “說是李清芬和蘇慕貴之前掌管蘇府產業時,為隆興長公主謀逆提供錢財。夫人您說這不是冤枉嗎?李清芬和蘇慕貴跟隆興長公主有關係,那好處可是他們占全了,夫人您非但沒占著,反而被害得不淺。如今李清芬早被休了,和蘇府有什麽關係?她和蘇慕貴幹的事兒,怎麽能牽連咱們蘇府?夫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許媽媽義憤填膺地道,“這多明白的道理,皇上那麽聖明,怎麽可能不懂?隻不過是沒人替蘇府說話,皇上不知道罷了!”

    趙氏隻是私塾先生的女兒,對國事律法一竅不通,這些年被軟禁在寒梅院,從未在官宦夫人圈中交際過,眼界和見識都不夠。

    她不明白這世間有個詞語叫做“株連”,不明白如果不是蘇陌顏,蘇府早就卷入謀逆事件,滿門抄斬了。

    相反,她覺得許媽媽說得很對,她和李清芬是有仇的,如今李清芬被休,蘇府是她當家,那李清芬做的事情就不應該牽連到她身上,蘇府不該受隆興長公主謀逆的連累。

    那就隻能是蘇媽媽說的,沒人在皇上跟前把蘇府的情形說得清清楚楚。

    若是蘇府沒有人能夠在皇上跟前說話就算了,但是南陵王世子一直對陌顏青眼有加,他是皇上寵信的貴人,如果陌顏清清楚楚地將事情告訴南陵王世子,如果南陵王世子為蘇府分辯,皇上一定會聽信,就不會遷怒到蘇府身上……

    趙氏想到許媽媽說的“她倒是在南陵王世子跟前賣了好”,一時之間,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

    “夫人,依奴婢看,你還是趕快把蘇府產業從三小姐手裏收回來吧!這些將來都是小少爺的倚仗,自己錢財隻有自己才會心疼,若是繼續掌管在三小姐手裏,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許媽媽不遺餘力地勸說道。

    趙氏思索良久,又看了看懷中小小的嬰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我知道了。”

    聽這話,許媽媽就知道趙氏將她的話聽進去了,不由得心中暗喜,服侍趙氏越發殷勤。等到趙氏終於困倦睡去,這才悄悄出了鬆林堂,來到了主院文心院。

    “老爺說的話,奴婢都一字不漏地說給夫人聽了,夫人說她知道了。”許媽媽畢恭畢敬地道。

    蘇紹謙點頭,讚許道:“你做得很好。”

    “都是老爺安排得當。”許媽媽笑眯了眼,“不知道老爺之前說的……”

    蘇紹謙看了她一笑,微笑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事成之後,我會安排許管事和許真做店鋪的掌櫃。”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許媽媽眉開眼笑,連連磕頭。

    蘇紹謙揮揮手:“下去吧!”

    等到許媽媽離開,蘇紹謙臉上的溫和笑意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鄙夷不屑之色,甚至看向鬆林堂時也沒有絲毫改變。

    果然,每個人都是有弱點的,許媽媽的弱點是貪財,趙氏的弱點是如今的幼兒,而陌顏這個連他都看不透,無法猜度的丫頭,弱點卻是趙氏。

    如今他起複無望,仕途差不多走到頭了,那麽,要抓緊的就是蘇府的產業。但如今的陌顏可不是從前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小丫頭,相反,她心大得很,直接想要壓製他這個父親,讓他對她完全無能為力。所以,她絕對不會輕易將握在手心的東西交出來的……

    但如果讓趙氏去要就不一定了。

    對付陌顏不容易,但是想要對付趙氏,實在太簡單太簡單了……

    ※※※

    紫藤齋。

    薄暮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最後又擔憂地叮囑道:“小姐,您把許真的差事撤了,還差點將他趕出蘇府,隻怕那個許媽媽心裏記恨,以後還會在夫人耳邊說您的壞話,您要小心!夫人隻怕這會兒被她迷惑了,你還是趕快去夫人麵前辯解的好。”

    連連叮囑了好幾遍,這才離開紫藤齋,往大廚房的方向走去。

    蘇陌顏半倚著圈椅,一手撐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迷惑?辯解?

    薄暮陪伴了趙氏那麽久,與許媽媽言辭不同時,趙氏卻寧願相信許媽媽,都不願意相信薄暮。遇到言辭不同的情形,人總會下意識地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趙氏想要相信她沒有救她,才會相信許媽媽,這是她得潛意識,她辯解了又有什麽用?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趙氏在忌憚著她。

    本以為經過這次生死劫難,母女間的裂痕和不和能夠修補完全,卻沒想到,依然如故……甚至,更為嚴重。

    “染畫,你說這是為什麽呢?”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蘇陌顏也不回頭,徑自道,“原本很好的兩個人,在困境磨難之中相互扶持,不離不棄,反而會在情形好轉之後彼此猜疑,心中忌憚。染畫,為什麽會這樣呢?”

    染畫原本是跟隨蘇陌顏一道前往鬆林堂,卻在半路被人叫住,說是紫藤齋中出了事端,直到這會兒才回轉,絲毫也不知道薄暮來過的事情,聞言便答道:“戲文裏不是說了嗎?有的人就是這樣,隻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怎麽了?小姐您又看到什麽話本傳奇,有這樣的感慨?”

    “隻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嗎……”蘇陌顏喃喃道,慢慢地站起身來。

    她知道趙氏為何忌憚她,無非是因為如今有了弟弟蘇慕華,趙氏的心思更在幼弟身上,擔心她會與幼弟爭奪蘇府。

    說起來真是可笑,她留在蘇府,接管內務,接管產業,步步為營,大半都為的是趙氏,而如今,她卻因為這些東西猜疑她?趙氏,染畫,這兩個人是她重生以來的所有意義,她願意為這兩個人付出一切,一切的一切……她以為,她這樣是不求任何回報的。

    但現在,她發現,她錯了。

    娘……蘇陌顏在心中喃喃地念道,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你要蘇府內務,我給你。

    你要蘇府產業,我給你。

    這世間的一切,隻要你要,隻要我有,都給你。

    但接下來,我要看一看,擁有了一切的你,又會怎麽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