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曆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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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老弟你確定?”郭成教扯了扯莫川衣袖,一臉難以置信。
莫川肯定的點了點頭。
此時其他人也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要知道這貓圖剛剛不少人都詳細看過,對於這幅畫心早有定論,很多人的看法八成是真品。
一來,程璋乃清末民初之人,距今不過百年,傳世之作保存不少;二來,程璋之畫學貫西,打破當時蘇南吳門四王對畫壇的壟斷,結合西學透視寫生技法,其畫極具個人特征,一瞧便知。來,拍賣會舉辦人季沛白這人的信譽也為眾人增加一分信心。
“真是大言不慚!”湯英衛不懂畫,但是看周圍人神色便知莫川此言有多麽狂妄,立即嘲諷道。
莫川懶得理會他,倒是季沛白來了興趣,伸比劃了一個請的勢道:“哦,有意思,說說看?”
莫川麵色平靜而自信的道:“書畫之貴,多在其主。然而品鑒書畫,我認為其書畫藝術價值要反而要排在最後品鑒,首先要從細枝末節開始。”
眾多鑒寶師聞言不吱聲,神色不可置否。
莫川繼續道:“首先,先從這紙張說起,這幅貓圖的紙張,乃是我國典型的宣紙,紙張稠密耐搓折,雖然至今已被侵蝕泛黃,不過這也恰好能證明這張紙頗有幾分曆史,應該正是民國之物。”
眾人聽到這頓時感覺不對勁了,你不是說這幅貓圖的是贗品嗎?怎麽這一開口,反倒證明起這是紙張沒問題了?
湯英衛立即嘲笑起來:“你不是說是贗品嗎?怎麽現在反倒證明起這紙張沒問題了?”
莫川瞥了他一眼,繼續道:“我要說的就是因為這紙張沒問題,反而是最大的問題。”
眾人聞言頓時大奇:“怎麽說?”
“有點意思啊,我倒要聽聽這最大問題是什麽?”
季沛白也同樣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這個小夥子淡定自負的神態,就是一些老資曆的鑒寶師都沒有的氣度。如果這不是狂妄的自負,那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小子肚子裏恐怕真有幾斤墨水。
聯想到這小子年紀,這其蘊含的東西可就深了。能在鑒寶這行趟出路來的人,無外乎兩類出身,一類乃官宦世家或書香門第,這類人出身因家收藏較為豐富,從小耳濡目染上把玩,其起點就高出他人一大截。
第二類就是從小就混在古玩這一行,無論是家經營,還是幫工學徒,從小接觸多了,視野自然也就寬了,這點無需表述。
如果莫川是前者,那不消說,很有可能是猛龍過江。喜歡低調著裝的人,季沛白見多了。如果是後者,那就更有意思了,因為他季沛白從事的就是這一行,怎麽沒聽說過這麽厲害的年輕人?
在季沛白想遠之際,就聽莫川繼續道:“清末民初是華夏曆史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不論政治化,還是生活方方麵麵都受到影響,其就有這紙張!”
“清末民初由於受到西方工業化影響,造紙術也開始向工業化看齊,傳統工造紙術被摒棄,工業化造紙術雖然有著低成本批量化等優點,但是缺點也十分明顯,那就是在生產過程加入各種添加劑,使得紙張過於酸化,極難長久保存,這也是民國初期獻至今極為稀缺的根本原因。”
此言一出,心思靈巧之輩頓時明白莫川之前所說,紙張沒有問題便是最大的問題的原因了。
程璋生於1869到198年,正好處於那段曆史變革時期,這張貓圖保存太完好了,反而有點不符合實際情況。
“這話欠妥了吧?如果民國紙張受到工業化影響如此厲害,那民國獻應該極為稀缺才是,然而實際上似乎不是這樣啊?”有人提出質疑道。
莫川神色嚴肅道:“19年發生了什麽事?”
眾人一愣,一人下意識開口道:“19年?自然是事變,盧溝橋事變啊!”
這個時間點,是所有華夏人都不會忘記的時刻,因為這代表著全麵抗戰的開始!
“沒錯,事變之後全麵抗戰開始,戰火蔓延全國,大量工業基礎遭到毀滅性打擊,進口渠道也急劇收縮,這時候國內造紙業不得以重回傳統工化。這也是民國後期獻得以保存完好的根本原因。”
程璋恰巧死於198年,正好處於盧溝橋事變之後,可謂巧之又巧的卡在時間點上。而且程璋晚年雙目失明,雖又被醫治好,但是一怒,便又會複發,這造成晚年的程璋基本不再作畫。因為這個原因,程璋還請嘉興篆刻家朱其石刻“盲人騎瞎馬”一印,鈐於書作上。
高過招,點到即止,四周鑒寶師聽到這個時間點,立馬就明白了這些,恍然大悟的同時,心生幾分佩服。
倒是參與拍賣的豪商們,聞言一臉懵逼,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完全聽不懂啊?要不是身邊都帶著高人,還真尷尬的不知道叫好還是叫壞。
真是盲人看戲都是隨人說長短!
“當然了,紙張問題不能完全否定這幅畫,例外就是證明規律的存在,我們也不可能一定認為民國初年的紙張都是工業化生產的對吧?”莫川趁著鑒寶師匆匆給豪商解釋的時候,趕緊給自己圓了一下話頭。
他這個紙張品鑒,角度還是有些投取巧,有點站不住腳,所以趕緊自我解圍,萬一被逮到話頭可就不好圓了。
眾人聞言反倒覺得莫川說話頗為嚴謹,不禁點了點頭。
“說完紙張,那下麵就談談這幅貓圖。”莫川道:“程璋其人,工畫山水、人物、花鳥、走獸無所不精,尤其是貓圖。程璋年之後,參用西法,吸收西洋畫明暗透視法、善於表現物理的陰陽向背,其貓圖乍看乃韻味十足古畫,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看出貓身顏色陰暗對比帶來的透視細膩之感。”
莫川指著貓圖又道:“這幅畫的仿者顯然熟知程璋的風格,其畫運用大量西技,看起來頗為寫實,給人以假亂真之感。然而正是因為運用太多透視,反倒失去了純古神韻,顯得有些呆板。仔細看這些勾勒筆觸,就會發現,其多以小毫勾勒,這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蒙頭畫?!”
莫川最後一句看似懷疑,然而語術卻顯得十分肯定,令場間不少鑒寶師神色大愕。
仿畫有一種仿造精度極高的方法,那就是利用宣紙偏透的特點,蒙在古畫上,用小毫勾勒其形,然後畫匠再潑墨揮毫,其仿製出來的畫,與真品極為酷似,非高難以辨別。
莫川雖然知道這種仿造段,但是連樣本都沒見識過?怎麽敢如此肯定?莫川所依仗的自然是天眼透視之能!
這種勾勒的段,為了防止傷害鋪在下麵的真跡,一般都不敢下重筆,隻敢用小毫輕輕勾勒,然而就算下筆再輕,終究有跡可循,在天眼之下,兩筆重複潑墨,顏色深淺根本就瞞不住!
“我來看看!”一名老者,匆匆從口袋摸出一個放大鏡,貼近古畫,幾乎趴在上麵仔細辨別,許久站起身子,感歎道:“年輕人眼神就是好哇!”
話說到這程度,其態度不言而喻!
“我也來瞧瞧!”許多鑒寶師忍不住了,這可是積攢經驗的好會啊,如果莫川說的是真的,能讓絕大多數人打眼的蒙頭描繪,這得需要多巧的功底?
這樣肉眼難辨的破綻,一般情況下極容易打眼。此時若能掌握其特點,那以後也就能規避這類贗品,如此大家哪有放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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