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半夜回到家裏，不過，第二天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時，莫川就醒了。他倒是想睡個懶覺，奈何現在身體素質太好，時間一到自然就醒，本來還想窩在被窩裏看看書，玩玩手機什麽的，偷懶幾天。

    不曾想，一扭頭就注意到窗外似乎有些異樣，天眼一張，才發現外麵竟然下雪了。

    薛縣竟然下雪了！

    莫川驚訝的連忙穿好衣服出來。

    推開門，偌大的天地赫然一片雪白，積雪厚有一尺，下腳之後，那結晶被踩得吱吱響的聲音，簡直令人滿心生出一種奇怪的滿足感。

    莫川臉上綻放出一絲笑意，真是瑞雪兆豐年啊！

    便在這時，一直呆在屋子裏的禿毛雞，忽然喔喔叫了一聲，便竄了出去。

    莫川看著禿毛雞刹那間便衝向天空，在空中盤旋的模樣，估摸著這廝沒見過雪，心中不免泛起一絲揶揄之意，嘴角的笑意更勝。

    索性不喚它了，讓它好好玩一玩吧！

    至於生活在熱帶的它能不能承受薛縣降雪的氣溫，莫川根本毫不擔心，還是那句話，禿毛雞已經被他改造成了怪物。

    “咋起得這麽早？回去多睡會兒，起來這麽早幹嘛！”莫川背後傳來沈秀娘的聲音。

    莫川道：“不睡了，睡不著了，我出去溜達溜達，看看雪。”說著莫川去側屋刷牙洗臉去了。

    “早飯想吃什麽？”沈秀娘喊了一句。

    “老兆家還做豆漿嗎？”

    “做！”

    “就豆漿吧，其他的隨便。”伴隨莫川聲音的還有水龍頭的嘩嘩啦啦聲。

    洗漱完畢之後，莫川接過老媽死活要塞給他的耳捂推開大門，出門去了。

    心中本來懷揣著某種惡趣味情緒的莫川，剛一打開大門頓時就有些失望了，門前新鋪的水泥路上赫然已經踩上了一條筆直的鞋印。

    他起來的是夠早，但是村裏還有比他起來還早的人。

    莫川心中生出一絲好奇，豎起羊絨衣領，遮了遮若有若無的寒風，沿著那腳印走了下來。

    此時整個天庵村萬籟俱靜，天邊的魚線白根本不足以照亮整個天地，然而雪白的地麵卻令天地一片大亮。

    每一腳落下便會傳來的吱吱擠壓聲，令莫川渾身細胞都有種愉悅感。

    沒多久，莫川的腳下平整的觸感消失了，是水泥路消失了。這赫然是已經出了村子，進入了滋養整個村子的田野！放眼望去，莫川豁然有種胸懷為之一蕩的豁達之感。

    偌大的田野似乎一眼望不到邊，遠處薄薄的晨霧鎖住了早起者的視線，一片白皚皚的天地塑造視野的整齊劃一，猶如一片白色海洋！

    不，比白色海洋還要富有生機，那路邊光禿禿的白楊樹點綴了這片白色海洋。

    莫川要找的人，赫然就在這一片海洋之中，是陳大伯。

    隻見他猶如汪洋一片孤舟一般，一手端著簸箕，簸箕裏同樣盛滿了白色顆粒。

    他因為簸箕嵌在腰間，令他走路一步三搖，每搖一下，便是手起粉落。大片大片的白色顆粒撒入同樣白色的海洋之中。

    他在施肥。

    經驗豐富的農夫都知道，大雪乃是天賜禮物！白色顆粒肥料落在雪中，刹那間便於潔白的結晶顆粒融為一體不分彼此。當太陽升起，積雪融化，它與雪水融為一地，均勻的滲入麥田裏。

    一場大雪，便意味著一場豐收年。

    所謂瑞雪兆豐年，便是如此！

    “陳大伯，早啊！”莫川站在麥壟邊緣喊道。

    陳大伯聽到有人喊他，回頭看去，眯著眼睛半天沒看清來人到底是誰。

    “誰啊？年紀大，眼神不好使！”

    “我，川子！”莫川喊。

    “川子？哪個川……哎呦，原來是川子啊？”陳大伯還納悶哪個川子呢，突然反應過來，驚訝得肥料也不施了，連忙走了過來。

    “川子來家啦？哎，變黑了呀！”陳大伯走了過來。

    莫川嘿嘿笑道：“之前去了一趟非洲！曬的。”

    “非洲？哎呀，去那幹什麽？”陳大伯已經走到了麥壟便，這邊將簸箕放下，那邊正要掏出他的老旱煙，莫川那邊一根玉溪已經遞了過來。

    “抽我的。”

    陳大伯也沒客氣：“好，今天我就瞅瞅這好煙啥滋味。”

    莫川笑，掏出打火機主動給陳大伯湊了過去：“工作，非洲產鑽石，去那找貨源的。”

    “哦哦！”陳大伯連連應著，實際上他根本沒聽懂啥意思。不過他也不好意思再追問，索性轉移話題：“啥時候回來的？”

    “昨晚！”

    “我說咋沒看到呢！今兒咋不多睡會兒？生意做那麽大，肯定很忙吧，過年回家就多休息休息。”陳大伯道，粗糙皸裂的老臉上閃過感慨還有一絲亢奮。

    川子給他遞煙點火，說出去多風光！

    這小子實在是不錯，不忘本，這麽發達了對他這老頭子還是那麽尊敬，難怪人家能走這麽遠。

    “哎，習慣了，到點就醒了。今兒起來還想踩踩雪，沒想到發現還有人比我還早起，哈哈，這不就跟過來了！”莫川嗬嗬說著，一邊吞雲吐霧著。

    陳大伯笑道：“人老了，睡眠也少，還不如趁大雪把肥料給撒了。”

    一老一少站在麥壟邊，猶如爺孫一般，隨意閑聊著，聊著大雪，聊著土地，聊著天庵村的變化。老實說，莫川很享受這種的聊天。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利益糾葛，質樸，幹淨，唯一的利益糾葛不過是看天吃飯對土地的掛心。

    “走出去好啊，走出去就不要回來啦，咱們薛縣不值得留戀。”提到莫大福捐了一條路的時候，陳大伯忽然如是道。

    莫川驚訝的扭頭看向陳大伯。

    他見多了對家鄉熱戀的人，普世價值觀裏麵歌頌的也是對家鄉的讚美依戀，敢於說出不愛家鄉的絕對寥寥無幾。

    他實在是想不到，蒙蒙亮就出來施肥的陳大伯會說出這樣的話。

    “咱們薛縣太窮了，留在這幹嘛，守著這黑土地嗎？”陳大伯指著白皚皚一片的田野：“守著黑土地沒出息！辛苦一年，也賺不到幾個錢。”

    陳伯說完，抽完嘴邊的煙屁股，道：“川子你溜達，我施肥了啊！”

    “好！你忙。”

    在陳大伯端起簸箕再次踏入麥田的時候，偌大的曠野也逐漸出現了人影兒，這些人和陳大伯目的一樣，一搖三晃的行走在麥田中。

    莫川看著陳大伯略微佝僂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疑問，薛縣真的發展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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