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三回 早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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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給武承肅問安,武承肅看也不看,直接往內室裏衝。

    陽筠見了,快步跟在後頭。

    看見錢氏鐵青的臉,武承肅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陽筠聽著傷心,一麵跟著流淚,一麵過去輕勸武承肅。

    怎料武承肅哭了半晌,忽然狠狠地回頭瞪著她看了半天。

    這一看,倒把陽筠的心看得發涼。

    可她如今愈發不好自己起身了。

    陽筠咬了咬牙,即便明知無用,仍舊堅持著勸了半晌。

    武承肅不理不睬,由著陽筠在旁邊勸,卻也不會伸手推開她。

    丁鑫見事情不妙,忙出去請了段氏進來。

    段氏進門見此情狀也隱約察覺出不妥,可她素來最有眼力,隻勸了武承肅兩句,便轉頭勸起陽筠來,說些讓她“莫要太過傷心”的話,請陽筠“好歹先料理了此間的事”。

    陽筠感念他二人,順著這話起身,仍舊去張羅慈元殿內的事去了。

    等武承肅哭畢一場,陽筠已將事情料理妥當,照著宮中舊例安排了入殮、停靈、守靈等事。

    武承肅心中愈發難受。

    是日夜,武承肅便宿在了德妃宮中。

    陽筠聽了隻是笑了一笑,麵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珠兒幾個十分擔憂,卻不敢相勸。

    “別說咱們娘娘如今是與陛下失和,便是兩人還好著,究竟也沒什麽趣——大燕國都要不在了,伉儷情深還有什麽用處?”幾人私下裏在一處時,珠兒常歎氣道,“可知若要求喜樂,先要求個平安長命,否則都是白搭。”

    其餘幾人聽了,有附和的,也有不言語的。

    也不知怎麽,這話就傳到了武承肅的耳朵裏。

    他竟二話不說教人把珠兒綁了,趁夜裏勒死,丟了出去。

    陽筠聽到這話時,立即暈了過去。

    宮裏的人見陽筠顯然是倒了,也便開始不尊敬了,雖不敢明著與她作對,卻不再如從前那般順從,每日早晚也不來問安。段氏雖還常來,也隻能安慰陽筠兩句罷了,宮中人心她卻也扭轉不過來。

    墜兒幾個恨得不行,卻又怕她們一時不注意,教人拿住了把柄,把她們一個個都被除去,從此無人照料陽筠,少不得強忍住一口氣。

    可那素日快嘴快舌的釧兒又哪裏忍得住?

    一日在膳房,有嬪妃宮裏的婢女同釧兒發了口角,那人越說越沒遮攔,氣得釧兒破口大罵,連武承肅一並帶了進去。是日晚,嬪妃宮裏的那個婢女就被打了一頓,丟出宮去。

    而釧兒也因大不敬之罪,被活活打死。

    墜兒幾個不敢告訴陽筠,幸好陽筠也還病著,時常迷糊在床上,三兩日沒見釧兒倒也沒問。

    陽筱聽說宮裏如此這般,又是覺得心涼,又是有些無措。

    她十分想要進宮去看望陽筠,卻因無召不敢入內。若要給段氏傳個消息,想進去原也不難,可她又怕陽筠見著她會想起陽曦、陽楌的事,一時不肯原諒她,於病中再受了氣,則愈發不好了。

    況且馬氏這邊也不是很利索。

    寧王現在是帶兵出征,馬氏又何嚐不是強撐著一口氣?

    當初陽筱原想要靠著馬氏,在寧王府裏不至於太過丟了麵子,而如今整個燕國朝不保夕,武承訓也因不自量力死在了疆場之上,寧王又不得已出山帶兵,隻有她和馬氏在這裏,本可以不用理會馬氏。

    可她忽然覺得馬氏可憐,又因馬氏待她不薄,倒仍舊如從前一般奉承。

    倆人總共就武承訓那麽一個兒子,素日有些不省心也還罷了,忽然被派去監軍,還沒等監出個名目來就被叛國降敵的親伯父給殺了,這打擊自然是要命的。

    想到自己從嫁進來便沒為眾人做過什麽,陽筱愈發愧疚。

    既然進宮也是艱難,又恐連累陽筠更傷心,不如安心在這裏照顧馬氏一陣子。

    等天下大事落定了,她便也有了著落了。

    自此,陽筱日日去馬氏房裏服侍,比從前更要柔順幾分。

    馬氏雖病得厲害,心裏卻十分明白。見陽筱如此,不禁也是感慨。

    要怪,便隻怪都不逢時罷!

    果然便都是不逢時的。

    魏軍中雖有大量降軍,複叛的卻是少數,多半人仍舊安穩地呆在魏國軍營裏頭,整日崇拜那個收服了他們的周繹。連那個威猛的小將軍周綽,都有一眾士兵擁戴。

    周繹要的便是這般。

    他等的人也不知是路上受阻,還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比預計的時間已晚了十餘天,那人還是沒來。

    可總歸是要等的。

    既然如幹等著也是無事,不如找些事做。

    周紹的婚事忽然便在京畿傳遍了。

    因陽筱也是昆吾後裔,是高陽國從前的王主,現下更是無依無靠的孤女,百姓們聽了自然愈發倒向了魏國;而少不得的,眾人又對周道昭歌功頌德一番。

    之後的日子,關於周紹如何謙遜有禮、如何文弱心慈、如何敬重兄長的說法,以及周繹又如何驍勇善戰、體貼民情,便代替了從前盛傳的那些關於武嶽的說辭。

    這話從京畿一帶,逐漸傳開了去。

    武承肅聽到時,不過輕笑了一聲罷了。

    待批完了折子,他終於去了陽筠現住的仁明殿。

    沒等進到殿內,就聽說陽筠病了數日。

    武承肅先沉默了一瞬,接著問道:“醫官怎麽說?近日好些了沒?”

    墜兒正在殿內服侍,外頭迎武承思的是春桃。

    春桃心中不忿,卻敢怒不敢言,雖有心說些話教武承肅內疚心疼,卻又想到陽筠素日最好強,猶豫之下隻得說了實話。

    “回陛下,醫官昨日剛來瞧過,說若皇後娘娘能堅持吃藥,再能少些憂思,也就沒事了。娘娘這幾日確實見好了,就隻是胃口差得很,偶爾還嚷頭疼。”

    “醫官可說了為何會頭疼麽?這胃口不好,也沒調理?”

    春桃心道若非你害了釧兒,娘娘如今怎麽會吃什麽都不慣,病也好得慢了?

    可眼瞧著這人連陽筠的陪嫁都害了,她自知若觸怒這位陛下,斷然沒理由能活命,少不得咬著牙把話答了。

    “醫官還是照舊開著藥呢,又說娘娘吃得少乃是因天氣漸熱、心思又重的緣故,教養幾日也就罷了。”

    “這是什麽混賬話!”

    武承肅龍顏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