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喜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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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來還有一月才是衛氏臨盆之期,如今見紅還是有幾分凶險的。

    武承肅聞言起身就走,陽筠是太子妃,自然也要跟著過去。陽筠步子略慢,武承肅也沒等她,比陽筠早到了片刻。

    宜秋宮裏看似亂作一團,眾人麵色緊張、來回走動,實際還是很有條理的。醫婆和穩婆都在忙著,醫官也不好來了就走,侍女們則做著各自的事情。

    看來衛氏的情況還算好。

    陽筠才剛這麽認為,香草就跑過來給武承肅和她行了大禮,哭著說衛氏方才有多凶險。

    “奴婢們都沒經過這事,不敢耽擱,良娣娘娘又怕攪擾了太子殿下,自己心裏雖然發慌,還是怕攪擾了太子,讓先請醫官來看,醫官來得倒快,娘娘卻已經沒了力氣,流了好些血出來。”

    香草也不抹臉,由著眼淚、鼻涕淌了滿麵:

    “太子殿下是不好進去的,待奴婢去告訴良娣娘娘說太子殿下來了,良娣娘娘也就不怕了。”

    武承肅忙點頭,讓香草進去安撫衛氏。他臉上雖然鎮定,但異常嚴肅的麵孔恰好說明他心裏已然亂了。

    還真是關心則亂!陽筠看著亂中有序的宜秋宮,醫婆、產婆並一眾宮人明明都十分鎮定,太子竟然跟著香草慌了起來。

    她也是見識過生產的,但那會兒高氏是足月生,況且又是四胎,確實比這個輕鬆很多。按照醫書和醫官的說法,衛氏確實不會像香草說的那般可憐。

    說起來,每次醫官來看都說衛氏身子好,怎麽忽然就早產了呢?

    陽筠哪裏知道,衛氏方才確實有些凶險。

    衛氏聽說武承肅又去了八鳳殿,心裏吃味,氣血不暢,肚子便又疼了起來。她原先是忍著,怕再讓人稟告會惹武承肅厭煩,直接遣人先去叫醫官。

    哪曾想醫官還沒來,肚子卻疼得愈發厲害,竟然隻能躺下,無法翻身,才一會兒就見了紅,少不得又由醫婆看著,小心挪到廂房裏。

    剛見紅醫官就趕來了,產婆等都是早預備下的,見情況並不嚴重,眾人便按照事先分配的各自去忙了。

    香草還是故意誇大了七分,這也是衛氏見紅後交代的——原話是“告訴太子殿下我今日凶險,卻不敢相擾,求他見憐”。

    倆人在宜秋宮正殿坐了近兩個時辰,才聽人來報說“母子平安”。武承肅鬆了一口氣,陽筠心裏也踏實下來,薑華急忙教人拿備好的弓箭,在衛良娣內室門的左側掛了。

    有人把嬰兒抱到正殿給二人看,武承肅倒是笑得開心,陽筠看著全是褶子的小人兒,想起乃父乃母,心中暗暗歎息。

    “孩子早產,又這麽小,不用抱出來給人看了。好生照料,不許出差錯!”陽筠吩咐過,與武承肅一起確認了乳娘、侍女等,又去看了衛氏,辭過武承肅後,自己回八鳳殿去了。

    有如此意外之喜,武承肅哪還會惦記陽筠撫琴,他在宜秋宮又呆了許久,等衛氏醒來和她說了會兒話才走。

    出了宜秋宮的門,武承肅才意識到不對勁。

    衛良娣才剛生產,若他此時再去八鳳殿顯然不合適,可若不去,又擔心陽筠心裏難過,好容易改善的關係再淡下去。

    隻猶豫了片刻,武承肅還是回崇仁殿去了。

    陽筠倒沒有武承肅料想的那般鬱鬱,原本武承肅再來八鳳殿,陽筠就有些茫然,如今走了倒也不壞。

    今日發生的事陽筠實在沒什麽太深的感觸,隻是覺得那孩子可愛又可憐,擔心他長大後會如何。希望他別和陽枍一樣,才三歲就會罵內侍、摔盤子。

    陽筠回到八鳳殿先去了書房。

    地上的紙團果然被侍女收了。

    陽筠盯著光潔的地麵看了許久,才叫墜兒去取個匣子過來。

    墜兒看陽筠出神的樣子,知道她要什麽,開了庫房取出個尺長的檀木匣子並一把小鎖。

    陽筠接過匣子,把餘下的幾篇《子衿》摸了幾遍,才慢慢折好放進去,用鎖鎖了,轉身輕輕放到書架上。

    第二日一早滿東宮的女眷都去恭喜衛良娣,陽筠自然也要去湊熱鬧,幾個生育過的侍妾說了不少產後要注意何事,衛氏似乎不以為然,陽筠卻都跟著記下了。

    正說著,又有宮裏的賞賜和各府賀禮,陽筠隻得去接,直到過了“洗三”才算消停。

    沒多久便是臘月二十,冬假伊始,武承肅那邊又開始“雨露均沾”,不到十日裏幸了四個不名的妾侍,卻不說再去八鳳殿。

    陽筠心下納罕,反複琢磨自己是不是哪裏又得罪了他,奈何實在想不出來。

    小年東宮宴,除夕宮宴,陽筠雖不需親自張羅,卻都要在旁學著,直到初三才歇下。

    冬假一直到正月二十才結束,武承肅這些天原本在家,屬臣們也都各自回家過年,最是百無聊賴,好在有個剛出生的兒子,他樂得每天去看幾眼。

    之後十來日裏,武承肅又幸了四個妾侍,包括生了孩子的姚良媛和徐昭訓。

    根本沒陽筠什麽事。

    對此陽筠本來並不在意,可還沒過上元節,玉葉去別的宮裏玩了半天,回來告訴陽筠,說東宮裏竟然有人私下議論她。

    議論大抵分成了三種:禍水,狐狸精,妖孽。

    陽筠忽然成了不善不詳之人,好在眾人隻敢私下議論,印兒幾人均未聽到風聲。

    饒是沒人指責,陽筠也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話在高陽國沒有任何意義,大家都是昆吾後人,可大燕國東宮裏不是,其他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隻有她沾了傳奇的身份。

    可這又不是她自詡的。

    陽筠站在書房地上,雙眼盯著牆上的琴發呆,不知怎麽破解這局麵。武承肅喜怒無常,這個分寸還真不好拿捏。

    或許自己應該主動一些?陽筠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是兩句閑話,理它做甚!雖然暫時無望接妹妹來,她也不像從前那般困頓了,且走一步瞧一步罷。

    她隻怕武承肅糊塗起來信了這個,又像從前一般擠兌她。

    正月十六用過晚膳,武承肅未打招呼,直接來了八鳳殿,陽筠知道消息時,人已經上了一半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