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拾一回 怨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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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繹一覺醒來,驚覺自己上了當。

    他自知做得不好,未能善待沈青英,心中對她原有幾分愧疚,隻不知要如何補償。但她做下如此卑劣的事,教他十分看不起。

    看著低頭不語的沈青英,周繹隻覺厭惡,連從前的愧疚憐惜都不剩。

    昨夜的事,周繹猜到是沈夫人從中搗鬼,但他隱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記得他一遍遍喚著陽筠的名字,也記得沈青英如何極力迎合。

    沈青英雖隻是個棋子,無力做主或反抗,但她畢竟沒有推開他,而是由著他把她誤認為陽筠。

    她之所以沒能入周繹的眼,全是因為她逆來順受,半點主意也無,為了自己的那點念頭什麽都可以不顧。

    雖然明知她是因為愛慕自己才會如此委曲求全,周繹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他想要的對象,是可以在他迷亂之際推開他的,而沈青英永遠不會如此。

    他可以保全青英的麵子,不將此事怪在她的頭上,權當什麽事沒發生一般,但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

    周繹心高氣傲,容不得人算計他,即便那人是自己的母親。

    見沈青英滿臉委屈,周繹氣得厲害,抬腳就往沈夫人房中走。

    沈夫人早知道周繹要來算賬,她一早就拘了傅天瑜在這裏,抱著周紀的女兒有說有笑,當周繹進來時,沈夫人還若無其事一般催周繹快點也生個孩子。

    “我想要的不過是你們平安喜樂。再多生幾個孩子陪著我罷了。”沈夫人笑著對周繹道。

    因長嫂在,周繹無法質問出口,也不便多留。借口給沈夫人問安,略呆了片刻就走了。

    然而他進門時的滿臉戾氣卻被傅天瑜看了個清楚。

    傅天瑜回到自己房中,反複琢磨著沈夫人與周繹的話,隱約覺得周繹夫妻有問題。沈夫人反複說了幾句讓周繹“早些生子”的話,明擺著不是真的急著抱孫子,而是為了敲打周繹。

    想起關於周繹和陽筠的傳言,傅天瑜不禁吃驚。她忽然對周繹生出欽佩。又覺得沈青英實在可憐,但一想到丈夫成了魏國的棄子。傅天瑜便立即不再心軟。

    這倒是個有用的消息,怕遲早派得上用場。想起自己如今的窘境,傅天瑜在心中慢慢盤算了起來。

    待傅天瑜回房,周繹果然又去沈夫人屋裏。

    沈夫人原以為晾他一時半刻。周繹的氣便可消了,哪料到他的怒氣絲毫未減。

    周繹進門後攆了所有人出去,直言自己對沈青英沒半點心思,若隻好吃好喝供著她便罷了,倘再有類似的事,他絕對不會如這般心慈手軟。

    沈夫人氣結,狠狠訓斥周繹一頓,問他那個高陽王主究竟好在哪裏。

    周繹毫不含糊,將他看重陽筠之處逐個兒數給母親聽。甚至幾次拿陽筠與沈夫人比較。

    沈羽絕世容貌,即便有了年紀,那張臉也少有人能及。然而更讓人羨慕的,卻是她良好的出身,以及不輸於男兒的才華氣度。因此眾人才尊她一聲“沈夫人”,而非“周夫人”。

    有母如此,周繹才那般心高氣傲,一眾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獨看上了陽筠。

    沈夫人聽了,雖仍舊生周繹的氣。卻也生出幾分難過。

    她原是相信兒子的眼光、心裏接受了陽筠的,不想忽然生變,侄女得了機會嫁入周家。

    初聽此消息,沈夫人喜憂參半,喜的是周繹的前途光明一片,憂的是大兒子周紀地位不保,且沈氏地位愈發牢固。

    為此她曾有意暗示兄長沈兗,希望他不要把青英嫁進來,可是兄長從來都不清醒,隻當這是天賜良機,樂得把青英送了進來。

    並非沈羽嫁為人婦便忘了娘家,隻是沈氏一族地位過於牢固,對周氏來說遲早是個禍患。她不希望兒孫將來麵對強大的外戚,即便這外戚是自己本家。

    更何況她那位夫君恐怕早有打算,不會任沈氏坐大。沈青英嫁進來,看起來是風光無限,實際卻是被推到風口浪尖。

    對此沈兗倒不是全不知情,然而他向來自負,認定了周道昭不敢過河拆橋。

    沈夫人身份尷尬,不敢說太多,唯恐言多語失,見兄長一意孤行,便也隻能由他去了。

    她原以為周繹會順勢應勢,哪曾想他如此頑固,冷了青英這麽久。

    萬一此事傳了出去,沈兗勢必要來興師問罪,到時候大家的臉麵就都不用要了。

    沈夫人明知周繹不服管束,卻不得不兵行險招,希望他醒來後能可憐青英,不想弄巧成拙。

    為今之計,隻盼這一遭青英能有身孕,若平安產下一個孩兒,便是有人故意揭開此事也不怕了。

    最好是個女兒。

    周繹辭了母親回到自己房中,之前的怒意早已不見,換上的是一臉漠然。

    沈青英見了,心裏十分難過。

    她覺得自己所為確實有些卑劣,表哥生氣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那樣的表哥她無力拒絕,便是再有一次,她也還是會曲意迎合。

    隻是表哥顯然是動了氣,對她不理不睬,要如何才能彌補回來?

    想起昨夜的溫存,沈青英胸口一酸。

    那種感覺當真奇妙,隻可惜他一聲聲輕喚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陽筠。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陽筠覺得十分麻煩。

    她渾身疼得厲害,實在不想讓武承肅留宿。奈何他就是不走,用過晚膳後竟直接在床上坐了,就那麽斜靠在床邊,拿了白日的那本琴譜來仔細翻看。

    “殿下喜歡這裏的琴曲麽?”陽筠看著武承肅,似笑非笑地問他道。

    “尚可,談不上喜歡。”

    見他煞有介事,陽筠在心裏偷笑。這本琴譜確實雞肋,多半華而不實,然而他分明是和周紀相類,還硬要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

    “見殿下珍藏了焦尾琴,便知也是此道中人,不知何時得閑,敢請殿下賜奏一曲。”

    武承肅聞言抬頭,正好看見陽筠促狹的笑容。他也不分辨,將琴譜一合便說困了。

    陽筠隻得隨他歇下,心中卻怕得厲害。

    好在武承肅知道分寸,並未急在一時,隻是將她擁在懷裏,片刻後便沉沉睡去。

    豐年大雪,八鳳殿裏卻是一片融融之樂。

    值夜的珠兒、春桃都樂開了花,連臥病在床的釧兒聽說二位殿下如今的情形,眼中也放出欣然的光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