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回 淺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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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英打量著周繹的神色,見他緊繃的臉始終沒能鬆得下來,不禁跟著忐忑難安。

    近些日子,周繹許是為了顧全彼此的顏麵,在人前對她多了幾分體貼,連房中有婢女在時,也都是和顏悅色的。然而一旦夜深,到了該歇息的時候,內室隻剩了他們倆人,周繹便又恢複了素日的冷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別提說兩句話了。

    沈青英心中難過,卻不敢流露出分毫,生怕周繹見了不喜。

    見周繹回來便陰沉著一張臉,沈青英愈發加倍小心了起來,連走路都盡力不發出聲音。她喝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把茶盅放在胡桌上,將蓋子蓋上時,發出一聲極小的聲響。

    饒是這樣,沈青英還是嚇了一跳,慌忙回頭看時,果見周繹正冷冷地看著她。她愈發手足無措,想要說自己不是有意,卻更不敢開口說話。

    周繹忽然輕蔑一笑,丟下一句“你自己歇著吧”,便又出門去了。

    沈青英怔在原地,不懂周繹這話是什麽意思,更想不起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周繹直接去找周綽,聽小廝說周綽在書房,周繹便直接推門進去。

    周綽站在書案後頭,提筆凝神畫著什麽,甚至未曾察覺周繹進來,等他發覺有人時,周繹已經到他的身旁了。

    “兄長怎麽來了?”周綽輕輕一笑,將手中的筆擱下。

    周繹卻不答話,反問他道:“在畫些什麽?”

    周綽也不直接答他,往另一邊略讓了一步,方便周繹看清紙上的東西。周繹斜了周綽一眼,嘴角輕揚,身子往中間站了,這才仔細打量紙上的圖形。

    上頭畫著的,赫然便是武承思與虞國對陣的圖形,方位、地形、兵力分布,都細細地畫在上頭,更有兩組鶴翼陣及錐形陣,畫得十分詳盡。

    “這畫的是燕對虞那一役吧?”周繹笑著伸出手,食指從最上往下一劃,道,“風箏便是從北麵高山上下來的,直接點燃了城中糧草,不然河左城門未必那麽容易便開。”

    周綽點頭道:

    “正是,河左城內囤積了不少糧草,燕軍未必耗得過。且城牆太高,便是火石也難投進,即使投進了一些,輕易也可熄滅。這帶兵的倒有些本事,想得出這樣的招數來。”

    周繹聞言挑了挑眉毛:“莫非你想不出這樣的招數?”

    “我隻不過讀了些兵法,如今連陣法也還沒學成,上陣殺敵尚可,要我獻策就不成了。”周綽搖頭苦笑,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指著下頭的兩個陣法問周繹道,“兄長可知如何破解此役所用的陣法?”

    周繹皺著眉,凝神看了半天,驀地輕輕一笑,卻未說自己是否有破陣之法,反問周綽要如何破陣。

    周綽略一遲疑,便把之前的想法說了。

    對付單一的鶴翼陣簡單,但二陣合一,相輔相成,周綽自問沒什麽太好的計策。至於要破錐形陣,他反倒覺得容易許多,一個偃月陣輔以長蛇陣,便有望破敵。

    偃月陣形如彎月,軍士列呈弧形,強側翼、弱凹處,敵人往往易強攻中間凹處,殊不知內凹之處隻用猛將,一旦攻入便即深陷,若十分必要時,兩翼也可分兵合圍。

    “先以數條長蛇在前,衝亂錐形陣,再用偃月在後,逐批剿殺被衝散的敵軍。”周綽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畫了起來,“化守為攻,雖未必能勝,卻不至於敗得太慘。”

    “若錐形陣變成了數個鋒矢陣呢?”周繹慢悠悠地問道,“再以衡軛陣衝你的偃月陣,又當如何?別忘了人家還有雲陣在後,你分散了兵力,偏又有章法可尋,更容易被人牽製,怕還不如派一隊散兵去突襲。”

    周綽頓時語塞,憋了半晌才“嘿嘿”一笑,認真向周繹請教。

    周繹卻嗤笑一聲,道:“我哪有什麽好招數?如今不在戰場,腦中實在是不夠靈光,想不出那麽許多來。”說完便去書匱格子上胡亂翻了起來。

    周綽不依不饒,追在兄長身後問解法。周繹被逼無奈,隻得說了實話。

    “此役若拖到後頭,彼時己方已處劣勢,軍心怕也不穩,哪還能打得贏?若想破敵,須得在頭一陣上下功夫。”周繹說著,語氣一頓,“且虞國此役並非輸在陣法,而是軍隊作戰力太差,再好的陣法也守不住個河左城。”

    “難道真救不得?”周綽皺眉問道。

    見三弟如此,周繹頗覺無奈。

    “好好的,你怎麽非要研究這個?虞皇早失民心,又不善於謀劃,因此才輕易被燕軍攻下整個江山。”周繹苦笑道,“但凡他善謀,或者擅於用兵,也不會受圍城之厄。城都圍了,又無外援,亡國不過是遲早的事。”

    周綽反複咀嚼周繹的話,恍悟了不少道理,但他的雙眼還是離不開才剛畫的圖。周綽知道,遲早有一天,他要與這個帶兵的對陣。

    周繹心知他是念著反燕的事,才想鼓勵兩句,卻抑製不住地想起陽筠來。他隻說今晚要睡在這裏,並不等周綽答應,直接吩咐周綽身邊的小廝去給他取床被褥來。

    “就鋪在這邊榻上。”周繹吩咐道。

    那小廝名喚初一,見周綽並未拒絕,答應了一聲便走。待小廝走後,周綽才反應過來,方才他太過專注於“紙上談兵”,竟忘了追問周繹為何而來。

    “兄長還未說,怎麽這麽晚了還會過來?”

    周繹苦笑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吐出去後,淡淡說了句“燕國太子妃有孕”。周綽聞言立即明了,但他並未說話。陽筱就要入燕,他早做足了準備,想必二哥與他一樣,心中實在清明,並不需要有人勸說。

    周繹確實不需人勸。

    他之所以躲出來,不過是看不得沈青英唯唯諾諾的模樣。

    如今的事情都在他預料之內,甚至連周繹自己也曾希望陽筠能與那個太子圓房,繼而有孕,若非如此,她不足以保全自己。

    對於周繹來說,隻要陽筠尚還活著,一切便都有希望。

    周綽也不擾他,又畫了半天陣法,想出了不少拖延的招數,便由著周繹歇在書房,自己安心地回房睡了。

    周紀夫婦卻無法安心。

    傅天瑜時刻盯著周繹這邊,周繹歇在周綽書房的事,她竟是最先知道的那個局外人。(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