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回 甕中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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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有人認了是屬國的細作,陽筠心中“咯噔”一下。

    事情還都被她料中了,隻不知是魏國,還是有別的國也如此。

    珠兒見問,隻得老實說了。

    招稱自己是屬國細作的原是左春坊的侍女,名喚梨香,平日不太起眼。梨香雖然招供,卻隻招了一半,忽然就要咬舌自盡。

    秋雲眼尖,忙讓人捏住她的下巴,卻已經被她咬掉了半截舌頭。雖盡力救治一番,那梨香終還是被血嗆死了。

    “當時實在突然,那梨香忽然就說自己是屬國細作,把奴婢幾個都唬住了。”珠兒皺眉道,“沒等反應過來,她竟然就咬了舌頭,再問也是不能了。”

    待珠兒講完,秋雲與她一同跪下,口稱有罪,請陽筠饒恕。

    “你們此番實是有功,哪裏有什麽罪過?”陽筠輕歎道,“也難為了你們兩個,要去那醃臢之地拷問人,不止要受氣,還要見血腥。好在沒白去一遭,終還問出些話來。”

    二人口稱“不敢”,跪地不起。

    陽筠先讓她們起了身,接著搖頭輕笑,道:

    “我倒不知要賞你們些什麽,先就這麽擱著罷?回頭若見著什麽好東西了,或者想出宮嫁人了,都來回我,無論金銀、珠玉,我必定都應了你們。”

    二人聞言又跪下謝恩,待陽筠吩咐她倆下去歇著,兩人才退了下去。

    沒過多久就是午膳,飯後陽筠坐著看書解悶,順便消食。她信手挑了一冊《史記》,翻開見是“刺客列傳第二十六”。陽筠從最初讀《史記》,便嫌棄裏頭諸人大多有勇無謀,更有人對發妻毫不顧惜,不免讓人看著生厭。

    但因感念幾人忠誠,她便也耐著性子讀了下去。

    讀完了豫讓,接著便是聶政。

    陽筠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她按下書本,靜心細想了半天。然而隻得了個模糊的影子,方才具體為何心有所感卻想不真切。

    那一閃念究竟是什麽,竟無從憶起。

    陽筠越是心急,竟越沒有頭緒,她靜下心來琢磨了一番,心說怕是要再讀一遍才有計較,便耐著性子將聶政的故事又讀了一遍。

    奈何還是一無所獲。

    因有心事,陽筠竟愈發來了精神,索性連中覺也不歇,從頭又讀起“刺客列傳”來。

    這一番工夫總算沒有白費,她忽然知道自己疑心的是什麽了。

    陽筠越想越覺得疑點多多,她沉吟片刻,便決意瞞下此事,隻自己心中有數即可,連武承肅並幾個陪嫁也不打算說。

    既然人家要掀風浪,她便耐心看著好了。

    如今她已有了防備,倒要看看這些人還有什麽本事。

    是日晚,武承肅宿在八鳳殿,陽筠將珠兒與秋雲拷問的結果告知。武承肅並未說話,隻冷笑了一聲。

    陽筠知道他又發狠,忙推了他一下,勸道:

    “殿下便是心中懷疑,也要先查清楚了再說,別胡亂責罰人。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殿下疑心有多重,問也不問一句就要害人性命,連個辯白的機會都不給!”

    武承肅苦笑道:

    “罷,罷!沒的招出這些話來,又讓人懊惱,偏拿你沒什麽辦法。”

    陽筠聞言佯怒,自顧自躺了下去,翻過身背對著武承肅,嗔道:

    “太子殿下好忘性!殿下惱便惱了,妾身可是不敢道惱的。殿下既不說悔,不說恨,妾身便也沒臉勸!”

    武承肅知道陽筠深意,她故意拿舊事戳他,是盼著他能冷靜對待這事,不要輕易冤枉了人,回頭自己後悔。比如當初對待陽筠,又比如決意攆了薑華,事後懊悔難過的還是他武承肅。

    而此番陽筠首先要保的,自然就是丁鑫。

    武承肅感念陽筠情意,便攬她在懷裏,與她打諢,道:

    “我怎麽不悔?就為了當初一念衝動要害你,白耽擱了一年多的光陰不說,如今還要被你不時戳著心窩子,時時處處賠著小心。”

    陽筠登時翻身坐起,冷笑著問道:

    “太子殿下原來悔的是這個!我今日算是明白了。”

    武承肅忽然有些困惑,不懂她是真的動了氣,還是佯怒哄他。

    然而他不敢多問,隻跟著坐起身來,將陽筠又攬入懷裏,耐心哄她消氣。又說天氣冷,讓她好生躺著、小心著涼,又說自己悔的事情太多,隻是不好說出口。

    那邊口都要說幹了,陽筠隻不答話。

    過了片刻,武承肅明顯有些焦急,陽筠才“噗嗤”一笑。

    “並非是我狠心胡鬧。”笑過之後,陽筠重重歎了口氣,道,“我是瞧不出丁鑫有何不妥,唯恐殿下錯怪了他,連累得自己回頭無人可用。丁鑫平日如何且先不說,若他果然有些古怪,那丁森又要丁淼入宮何用?”

    武承肅略一思忖,覺得陽筠所言不無道理。若丁鑫能為丁森所用,與他做了東宮的奸細,丁氏夫婦也不至於為人所害,逼得他們把最後一個兒子也送進宮來。

    “丁淼入宮時聽說已過了十歲,若無丁森相助,誰會要他?丁森既然助他入宮,多半是從那時起就有了聯係。明著看去,這兄弟倆人是各為帝、後所用,而父皇和母後也以為自己算計了對方,然而倆人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咱們還不知道呢。”

    陽筠一麵說,一麵服侍武承肅躺下,自己也側身躺在一旁,把手輕輕撫上他的手臂,怕他心生孤寂之感。

    武承肅越想越覺得陽筠的話有道理,不禁問道:

    “依你說,要如何查那背後之人?”

    陽筠聞言不禁輕笑,道:

    “並非是我藏拙,隻是要如何去查,還要你拿主意。我這裏不過有人可用,不至於太過引人注目罷了,主意我卻是沒有一個的。”

    “還說不是藏拙?剛話說了一車,這會卻又不說了。”武承肅趣道。

    陽筠也不惱,略想了想,輕聲道:

    “依我看,直接查丁大自是不妥,他人在皇宮,又有副都知的名頭,實在太過招搖。且丁森那裏母後正查著,咱們不勞而獲,未為不可。可這裏也不能閑著,依舊還查那丁淼,左右他人就在東宮,查起來也容易。”

    後世所說“關門打狗”就是如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