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回 察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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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鑫也不需要他們說話,他隻想把話講清楚,莫要受了牽累就好。
接著,丁鑫把自己與丁淼素日不合,以為丁森、丁淼都是錢皇後的人,從此愈發疏遠二人的事說了,又說了每年都托人往家裏送銀子,前些日子才忽然得知父母已經逝世。
武承肅聽到這話,不禁皺了皺眉。
陽筠略一低首,心裏閃過幾個念頭。
丁鑫說話時抬頭看著二人,自然將二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心道果然連他也受了懷疑,更是打定主意要把話講個明白。
“說來也是巧合,因年前太子妃殿下賞了幾個金瓜子,奴婢便取了兩枚,換了五十兩銀子給同鄉帶回去。
“奴婢這個同鄉喚作羅興,是往臨水走路倒貨的,每年年節前把臨水城一些新出的玩意兒家去貨賣,開了年便把家鄉的土產,並沿路收的各地幹果吃食收了,運到臨水來賣個新鮮。當初奴婢入宮前,家中便教與這人聯係,這些年一直沒變,年節下都是他在宮門口與奴婢交接。
“今年羅興又來,奴婢照舊給了銀子,也不知他是怎麽回事,奴婢看他臉上竟似乎不大心安,隻是他照舊接了銀子,奴婢便把這事暫忘了。
“直到年後,羅興回來,忽然說奴婢雙親因欠賭坊的銀子,被人活活打死,並把銀子全數退給了奴婢,還說自己一年沒家去,並不知這些事。奴婢先時不禁有些懵了,回過神來才覺得不妥。
“想起年前那會兒羅興的樣子,竟是年前就知道的,獨瞞著奴婢。
“可要說他存心要卷了銀子走,倒也不像,要說他安了什麽好心,奴婢更是不信的。奴婢琢磨了幾日,覺得父母之死怕有蹊蹺。
“奴婢本想請太子殿下做主,查清奴婢雙親死因,卻因瞧見了太子妃殿下贈太子殿下的那方墨錠,猛地覺出其中關竅,竟是與奴婢那兩位兄長有些關聯。奴婢輾轉幾日不能成眠,終還是決定把事說出來。
“若能講得明白,二位殿下信了奴婢,便是奴婢的造化;若二位殿下不信,奴婢願受刑罰拷問,以證奴婢忠心。”
丁鑫語畢,便重重磕了個頭,半晌也不起身。
陽筠聽了他最後一句話,悄悄抿嘴一笑,看了武承肅一眼。
武承肅臉色果然難看。
“原來我就是個愛動刑,隨意拷問宮人的人!”武承肅冷哼一聲。
丁鑫這才發覺失言,忙又磕了幾個頭,口中稱罪不停。
武承肅也是恨他失言罷了,於他方才所言信了有六分,並沒想將丁鑫立即問罪,或送去後坊拷問,隻需與陽筠商議一番罷了。
陽筠倒信了七八分。
不為別的,丁鑫對武承肅確實忠心。雖然武承肅為人陰晴不定,讓身旁的宮人忐忑惶恐,生死關頭時這份忠心未必可保,但如今還是太平時候,跟著武承肅總比與旁人沆瀣一氣的好。
且當初陽筠便覺得丁鑫清白,也是因他不為丁森所用,才會有丁淼入宮一事。不過是幾次試探丁鑫並不答話,又好像連家中父母亡故多年也全不知,陽筠才生出些疑心的。
方才聽他一說,那羅興竟有些古怪。
陽筠不禁有些灰心:那個叫羅興的販子,隻怕如今已遭了毒手,被人滅了口了罷!
丁鑫在那邊叩頭不止,武承肅冷著臉不肯說話,隻得陽筠居中。
她先叫丁鑫起身,遣了他出去,並叫他把珠兒叫來。
丁鑫懸著的一顆心忽然有些踏實,想來太子妃殿下信得過他,再看太子殿下,並未出言攔阻,應也是不疑心他的。如此想著,丁鑫果然生出幾分感激來,答應著就出去了。
剛開殿門,便見大半侍女都站在門口。眾人見丁鑫出來,都露出異樣神色,看眾人眼色,詢問、好奇的也有,關切、同情的也有,不以為意的也有。
珠兒確實一臉的坦然,隻是依稀看得出她有幾分可憐丁鑫。
“娘娘喚珠兒姐姐進去。”丁鑫輕聲道。
珠兒雖有心謙辭他那句“姐姐”,卻因裏頭主子傳喚,不敢有絲毫耽擱,“哎”了一聲便往裏走。
丁鑫幫著關了殿門,之後便守在正殿外頭,臉上一副泰然的模樣,心裏卻是七上八下。
珠兒進殿後,轉身關了門,便走到二人跟前行了跪拜大禮。
從丁鑫的神色她看不出什麽,隻是陽筠喚她,必定是要詳問當初拷問宮人一事。照這般看,還真就是為了宮裏傳謠言,並丁二有些不妥,丁鑫早上才忽然跪著的。
陽筠輕聲命珠兒起身,果然便問起當日之事。
“那十幾個人有幾個吐出丁淼的,都怎麽說,你再細細說與太子殿下與我聽聽。”陽筠吩咐道,“丁鑫之前拷問,他們為何不敢吐口,你也說個明白,不許有遺漏。”
珠兒腦筋轉得飛快,當即懂了陽筠之意。
她與秋雲早把問人的情形跟陽筠細細說過,如今要她再說一遍,不過是要武承肅也聽聽,二人好有個決斷罷了。
珠兒也不耽擱,十分清楚地把當日的事又說了一遍,無外乎是幾個宮人不知其中深淺,礙著丁鑫與丁淼的關係,怕這事與丁鑫有些關聯,唯恐被人下黑手滅口,是以丁鑫在時不敢直言罷了。
至於那個自稱細作、咬舌自盡的人,珠兒並沒提及。
事關重大,武承肅若要追問,自己說不明白反而不妥,且陽筠從剛才便不時抿嘴看她,眼中透出幾分謹慎,珠兒略想了想,那日也就這一樁要緊事,許就是這事不能提罷。
陽筠確實怕她說得順口,漏出有人自稱細作一事。
武承肅若知道有這麽個人在,必定會把人拷問一番,假使問不出個所以,殺了也就幹淨了。
陽筠卻不想如此。
細作多半不會輕易吐口,嚴刑拷打都未必有用,陽筠細觀那人,心思沉穩、行事有度,竟不像是一般細作。如此深沉之人,怕隻能自己暗中留意,後坊那些人是撬不開她的嘴的。
那一份誌氣,竟讓她依稀覺得熟悉。
像極了從前小心度日的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