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湖中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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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和火中鶴、湖中鶴一道外出畋獵,帶弟子十餘人。到山林密處,火中鶴命弟子到林中驅趕野物,三人分頭行動。承俊看到時機已到,便隱身密處換上一襲黑衣,黑巾纏頭,黑巾蒙麵,策馬直奔湖中鶴。

    湖中鶴躍馬正欲追趕一隻母鹿,轉過樹後,正是一片空地,正前矗立一黑衣人,右手持劍。黑衣人隻露出雙眼,但見他目光悲戚,殺氣隱隱,直視湖中鶴,湖中鶴一驚急忙拉起馬頭,駿馬也是一驚,一聲長嘶躍起前蹄,湖中鶴厲聲喝道:“什麽人,意欲何為?”

    承俊也不搭腔,挺劍一躍,直逼湖中鶴胸口,湖中鶴浸淫江湖多年,見慣廝殺,見此情景,立即抽劍騰起,避開劍鋒,緊跟著翻身下馬,擺開陣勢。湖中鶴胸前長袍上繡一水上飛鶴,形態飄逸,他精於水戰,善於潛水,神出鬼沒,如在水上船上對壘,江湖上罕有人能敵。承俊今日在林中劫殺湖中鶴,也是有意避開水岸。他必欲擊殺老六,迅速頻頻出招,劍劍直指要害,劍影人影,交織縱橫。

    湖中鶴平日待承俊甚厚,情同手足,隨著打鬥越發激烈,承俊心中越發矛盾,頗有後悔行刺之感,恍惚之間,被湖中鶴劍鋒劃傷左臂,疼痛使承俊猛然驚醒。湖中鶴得利後劍劍緊逼,承俊急忙挺劍招架過去,然後翻身後撤三米開外,調勻氣息,運劍換招。承俊得排雲鶴親授鶴舞劍,深知鶴舞劍長短,平日暗自研習借達摩劍破解之法,頗得妙招。十個回合之後,承俊誘湖中鶴挺身一刺,而自騰起翻至其身後,背對湖中鶴向後一劍猛地刺出,正刺中老六後背,劍透前胸,老六登時跪地吐血而亡。承俊壓住心中激動,迅速抽劍回身,改換衣裳,駕馬奔回獵場,獵得雄鹿一頭。晌午時分,回到匯合地點,火中鶴已獵得野豬兩頭、野兔四隻在此等候。

    “四哥,好收成!佩服佩服!”承俊強壓喘息,麵帶微笑,拱手向四哥賀喜。“哈哈哈,老幺,你也不賴嘛,打到一頭雄鹿!回頭鹿角獻給師父,他老人家一定很高興!哎,見老六了嗎?”火中鶴一頭火紅蓬鬆的頭發,火紅的眉毛和火紅的胡子,據說是長期以丹砂練鶴手,丹毒深入骨骼血液,渾身毛發皆赤,十指及掌上皆有劇毒,凡被其指掌所擊者,都會留有丹紅的印記,並且中毒,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分開之後就未曾見得,估計是獵物太多,走的太慢。”承俊坦然說到,心中還在打鼓,然後又朝旁邊幾個弟子說到,“你們幾個去找一下六哥,快點回來,不然師父會怪罪的。”幾人應聲而去。

    約過一炷香光景,一人飛速從林中奔回,一邊慌張大叫“四哥,八哥,不好了,六哥出事了,你們快去看看!”火中鶴聞言大驚,抬眼望承俊,承俊也是一臉驚詫,二人未及言語,立即策馬奔向林中。

    飛鶴幫大院內,一隻銅鶴立在大堂門外,昂頭向上,振展雙翼,一腳撐地,一腳蜷起,如欲飛之勢。湖中鶴的屍首便停在銅鶴三米開外,頭朝著銅鶴,排雲鶴就站在湖中鶴的頭後邊,七個徒弟圍站兩側,其他弟子也都列隊站在大院內外,盡皆戴孝,莊嚴肅穆。排雲鶴兩手垂立,眼含淚花,緊盯著湖中鶴前胸處從後背透出的傷口,半晌開口道:“達摩劍!”徒弟七人聞言無不驚駭,麵麵相覷,承俊心中一凜,暗暗驚道“排雲鶴好眼力,到底是老江湖,下一步務必謹慎,不可再留有痕跡。”

    “難道是聚義崖的人?”老二風中鶴望向師父說道。

    “不會,聚義崖號令武林十八年,魏盟主德高望重,光明磊落,料想不會做出這等暗殺偷襲之事。”蘆中鶴是大弟子,紫袍繡蘆葦中一鶴,展翅翱翔,年紀也已有五十開外,其人發須黑白,精神矍鑠,雙手又細又長,輕功了得,師從排雲鶴已三十年,深諳江湖路數。

    “大哥,這頭十三年,聚義崖確實能掌管武林,大小幫派均遵其法令。可是你也知道,最近這五年來,朝廷與北宋戰事不斷,百姓不堪賦稅,國力式微,流民匪徒越來越多,很多幫派不斷壯大,打劫官商,販賣私鹽,聚義崖雖然名義上號令武林,大家也都仍尊魏東倫為武林盟主,但是聚義崖已經沒有五年前那種實力了。魏東倫忠於朝廷,嚴禁幫派爭鬥,嚴禁打劫販私,有善必褒,有惡必懲。我們飛鶴幫最近兩年犯了不少盟規,魏東倫也多次發帖警告,這一次也說不準就是他派人做的。大家都知道,魏東倫的韋陀伏魔劍出神入化,和達摩劍同出少林,門下四大金剛個個都是武林一流高手,隨便派來一個都是可怕的殺手。”老三林中鶴心思縝密,好陰謀詭計,常年在林中習飛鶴拳和鶴舞劍,精於林戰,縱身上樹猶如平步,善隱匿林中偷襲暗殺。

    “對,一定是魏東倫幹的,故意使得達摩劍來迷惑我們,如果不是他還會有誰敢惹我飛鶴幫?”老四火中鶴性情魯莽急躁,緊跟著說道。

    “隻要找到這個人,我一定將他大卸八塊!”老五山中鶴性情遲緩,形體粗壯,常年以山石練功,運石如飛,力大如牛,善使一大鐵錘,看似蠢笨,卻極靈活。

    “我要親手為六哥報仇雪恨!”承俊淚眼婆娑,沉痛地說道。看著昔日朝夕相處的老六死在自己的劍下,承俊突然感到很是悲戚,懷疑自己所為是否正義,是否能夠無愧天地,甚至生出一種罪惡之感。內心的掙紮讓他更加痛苦,仰頭長息,兩行清淚順著臉頰奔湧而下,胸膛也在繡著蒼鶴雨中飛翔的青袍下劇烈起伏著。

    排雲鶴望見承俊如此傷心,頗感一絲欣慰,老幺雖然年紀小,入門晚,對師兄的情感卻如此深厚,可見確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自己沒有看走眼,因此也對承俊更增一份喜愛欣賞之意。承俊傷心回味之餘,也不忘用餘光瞟著排雲鶴的神情,猜測著他的想法。

    “你們隻知聚義崖,卻不知朝廷的伏虎堂?!”老七田中鶴冷冷說道。田中鶴三十五六歲,頗有智謀,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腳蹬麻鞋,似一農民,即是如此,胸前麻衣上仍繡著一隻田野上展翅飛翔的仙鶴,以示飛鶴幫的身份和輩分。田中鶴手掌滿是老繭,手背和手臂上青筋虯起,汗毛發達,這是他常年在田中勞作的結果,善使犁耙、鋤頭、魚竿等農具當武器,出招陰險,力道勁猛,使人防不勝防,也是個難纏的角色。

    “伏虎堂?”眾人聞言一同驚道,都盯著田中鶴。

    “不錯,”排雲鶴接道,語氣平靜緩和,卻又不容置疑。眾人轉頭看向師父,“朝廷設立伏虎堂,經營多年,虎視武林,野心勃勃,江湖傳聞伏虎堂堂主馬仁裕座下左右使,當朝龍驤將軍馬承信、虎威將軍馬承俊善使達摩劍,與韋陀伏魔劍同是少林一宗。傳聞伏虎堂意欲掌控武林各大門派,剪除異己,派出很多大內高手潛伏武林門派,多行暗殺偷襲之事,恐怕此次老六遇襲可能與伏虎堂也有關聯。”

    此言一出,承俊即驚出一身冷汗,感到危險逼人。心道:“排雲鶴老謀深算,接下來的任務就更為艱巨了。”

    “伏虎堂的事,多是江湖傳聞,師父不需多慮,隻要我們飛鶴幫上下齊心,嚴加防範,在當今武林中,誰也奈何不了我們。”蘆中鶴朗聲道。

    “饒是傳聞,絕不會空穴來風。現在已經有人盯上了飛鶴幫,大家以後要多加小心,你們七個以後必須要結伴共事,三人外出,四人守家,互相照應,不得有失,絕不能再發生老六這樣的禍事。”

    “是,師父。”七人同聲道。

    眾人料理湖中鶴後事不提。

    “殺害同門,欺師滅祖”,見慣陣仗的承俊,善良和氣的本性日益使他變得動搖,是因為師父和諸位師兄行俠高義,還是因為自己不夠成熟老辣,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接下來的日子裏,承俊頗為此傷神,心中鬱悶,常常攜琴高坐,焚香獨撫,普庵咒一曲已彈的出神入化,聽者無不駐足凝神,心生歡喜。

    苦惱多日之後,承俊終於還是給父親馬仁裕飛鴿傳書一封,言道“父親,我到飛鶴幫已半年有餘,得排雲鶴信任,為其收得第八位徒弟,傳得飛鶴拳及鶴舞劍,現已以達摩劍除老六湖中鶴,排雲鶴疑聚義崖及伏虎堂。兒未有所懼,蓋因排雲鶴及眾徒劫富濟貧,豪俠重義,兒心有不忍,為此憂思多日。兒議當今戰事頻仍,正當用人之際,可否由派人宣示排雲鶴,曉以大義,收其眾為朝廷效力,豈不兩全其美,請父親示下。”

    伏虎堂。

    馬仁裕覽信大怒,擲信於地,怒曰:“豎子婦人之仁!對抗朝廷者,絕無貞烈之心,寧殺之,也不可用之!”時承信在座,忙拾信閱之,問父言後未敢有言語。半晌,馬仁裕吐氣提筆,即書一“收”字,蓋伏虎堂印鑒,交承信飛鴿傳於八角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