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飛雪夜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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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雪撲麵,漆黑如墨的夜色中,鄧校尉的臉色陰晴不定,右手伸到背後,打了一個難以察覺的手勢。

    陸林緊緊握著窗沿,幾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了窗欞上,冷汗成股,在他的身後,那些可憐的淘金工一個個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然而外麵除了怒吼的風聲以外,再沒有別的聲響。大雪無聲,這些人不會想到,此刻在遼縣張縣令的府上,早已經風雨如晦,各路人馬進進出出,打探著消息。

    “啪”

    縣令張寬將手中的江南細瓷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如同審問犯人般盯著幾個跪在麵前的人吼道:“林陽、鄧遠通究竟是幹什麽吃的!那幾本賬一旦落入錦衣衛手中,整個濟南府的半邊天都要塌下來!”

    光潔的地麵上,一名肥胖無比、管事打扮的喃喃道:“大人……而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斷然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我們……要不要去請張五爺……?”

    張寬聽罷,臉色氣得通紅,一腳踹在此人的肉臉上,罵道:“沒用的蠢貨!本官乃是大明七品命官,你居然讓我去求一個匪首,本官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

    滾!都給我去找,今日雞鳴之前沒有將那三人找到,我砍你們的腦袋!“

    等幾人溜走了,張寬無力地跌倒在太師椅上,第一次有一種無力感,更多的則是一種深深的恐懼。

    他本以為金賬放在大金坑裏必定萬無一失,隻需要在葫蘆口設下重兵即可,沒想到鄧遠通和林陽如此不堪重用,輕易就中了那三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大金坑四周皆是莽莽大山,小路叢生,四周有幾個山寨,以其中最大的“黑虎寨”為首,其中的匪首人稱張五爺。

    平日裏他張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到逢年過節時,那張五爺總會遣人送上重禮,有時是美女,有時是真金白銀,他張寬也通通笑納了,總共娶了九房貌美如花的妻妾。

    張五爺手中有著數百山匪,心狠手辣,通曉這四周的所有山間小路,若是此事求他幫忙,金賬或許能夠截下,但是一旦如此,他張寬將來也必將受製於人。

    他很清楚,那本金賬是如何重要,張五爺既然能做成這幾百人的匪首,斷然是不會輕易將金賬還給官府。

    此刻,他萬念俱灰,往日的那些安富尊榮、一手遮天此刻恍若過眼雲煙。在他的右手邊,一顆顆水晶打磨的象棋子被放在金製的棋盤上,耀眼萬分。

    象棋是他的一大樂趣,此局,正是他和頂頭上司方大人的棋局,仍然保留著昨日的樣子。他本精於棋道,昨日卻連輸三盤,為的是哄泰安知州方大人方通開心。

    如果來真的,十個方通也不夠他殺的。

    金賬一旦落入錦衣衛手中,他張寬將要墮入地獄,等待他和他家人的,將是可怕到極致的刑罰!

    大明錦衣衛……那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張寬扭頭,看到飛雪滿天,愁雲慘淡,心口仿佛被人重重地錘了一下,他雙目無神喊道:“來人……去……去黑虎山,請張五爺……”

    “等等……將府裏剩下的兵全部調往大金坑,交由鄧校尉統領……告訴他……棄車保帥!”

    風越來越大了,天空中恍若落下無數鵝毛,林陽和鄧遠通兩人雖然平日不合,但是此時也明白輕重緩急,商議好了,一起前往葫蘆口搜山。

    林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陸林和他說的那些話一直在他的心中反複品味,難道張縣令真的有這麽大的膽子,敢來殺他一個朝廷親封的敦武校尉?

    再者,他林陽的父親曾是先帝時的正六品承信校尉,他張寬不會不清楚,他真的敢對自己下手?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他久在軍旅中鍛煉出的神經一下子緊繃了起來。遠處,突然奔襲來足足數十名騎士,刀劍出鞘,殺機畢露!

    屋內,陸林咬緊牙關,猛地吸了一口冷氣,大喊一聲:“大家快跑啊!”他推開門向外衝去,身上披著一件寶貴的大衣,沿著他之前計劃好的路線,避開林陽等人,向著葫蘆口衝去。

    然而,屋內的人宛若提線木偶般,一個個呆若木雞,滿臉恐懼,渾身發抖著,就是不肯出門一步。陸林暗罵了一聲,他們賤民的身份已經由來已久,每個人都習慣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林陽一愣,緊接著便是衝天的怒意,他徹底明白過來了,大吼一聲,提刀便砍,殺了鄧遠通個措手不及,鄧遠通心中一驚,墜馬落下,但是他帶來的那些騎士早就有了準備,馬上和林陽的人廝殺了起來。

    “鄧大人,張大人……有令……棄車保帥!“一群團練的騎士見到兩方人馬已經廝殺到了一起,火把熄滅了,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見,當即對著中央喊道。

    “棄車保帥是嘛鳥語……勞什子的張寬……也不說人話……”鄧遠通心頭暗罵,剛從地上爬起來,黑暗中又挨了一蹄子,整個人眼冒金星,直接飛了出去。

    黑暗中,隻有廝殺聲,分不清誰是誰,那前來支援的幾十個騎兵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如何上前。

    “逆賊林陽……你今日插翅難逃,速速下馬受降!

    給我將大金坑的這些賤民圍起來,今日一個也不能放走!”

    之前被張寬蹬了一腳的胖總管此刻儼然換了一副嘴臉,指揮騎兵在木屋的四周點上桐油,封鎖木門。

    風雪交加,林陽手提鬼頭刀,見到騎兵便砍,他帶來的人都是步兵,在這種混戰中,步卒和騎兵幾乎都成了瞎子,完全憑著感覺在打殺。

    屋內的淘金工終於反應過來了,發瘋地呐喊著,衝撞大門,然而這是沒有用的,屋子是幹茅草、碎布和黃泥和的,堅固無比。

    陸林躲在一處山石的後麵,氣得渾身顫抖,心頭怒到了極點,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封建統治的殘忍可怕!

    這時,他才想起來,剛剛在出門的時候,柳木頭似乎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柳木頭是大金溝裏最清秀的男孩,細皮嫩肉的,平日裏總喜歡喊陸林叫陸哥哥,他是被張縣令手下的人綁到了大金溝裏的。

    “那句話好像是……陸哥哥,我的金子藏在賬房右邊二十丈的鬆樹下,你若能出去,務必帶給我娘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