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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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言商,這沒有什麽錯。小說

    商人跟官員不一樣,人家不是為了廣大群眾而奮鬥的,人家需要負責的是自己的股東,而你要為股東負責,其實說白了也是一句話,追求利益最大化。

    這年頭商人是要錢,或許說放到任何一個時代,商人都是要錢,不可能因為劉亦東心裏喜歡或者不喜歡改變整個山南市商人的屬性,把他們都變成公務員。

    但劉亦東心裏還是很不舒服,他心裏過於看重山南市的百姓,甚至有點偏袒他們,對於北邙縣尤其如此。

    北邙縣當年多窮,劉亦東過去是想要帶著老百姓脫貧的,而今天老百姓脫貧致富了,卻又鬧出了今天這種事兒。

    這事情從孟超的描述來說,雙方似乎都沒有什麽錯,商人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老百姓何嚐不是如此,為什麽別人一百塊錢能租我的地,你隻給我三十老百姓可不管你當初是如何把地價從三塊變成三十的,他們隻看現在,你給的是別人的少。

    而神牧集團也真的算是有先見之明,這種先見之明更多的是經驗,但他們的手法有點不太正大光明了,利用霸王條款先讓自己站在正義的那一方,然後再利用其他見不得光的手法來維係著自己的利益。

    劉亦東不喜歡,但心裏也真的很清楚,換了任何一個大企業,隻要他們能夠預見到今天的競爭情況,這種霸王合同似乎都是最好的選擇。

    世事是分兩麵的,跟人吃藥一樣,你治病了,卻也帶來了副作用,那是你失去了民心。

    劉亦東歎了口氣,他覺得有些累,神牧集團對於他來說也算是一個老友,是一個真正意義的朋友,劉亦東對它有依賴,有期望,甚至有很好的希翼,這一點整個山南市都看在眼裏,連白百說起神牧集團都有顧忌,更不要說其他人了,更不要說一直跟在劉亦東左右,知道他跟神牧集團感情的孟超了。

    劉亦東擺了擺手,孟超悄然地走了出去。

    劉亦東陷入了沉思之,又想起了過去的種種,感慨了世事的變遷,恍惚間驚醒,發現天已經黑透。

    劉亦東不知道自己剛剛是睡著了,還是進入神遊了,他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恍惚半日,一夢十年。

    劉亦東站了起來,走出去,孟超的門開著,看到劉亦東走到門口,孟超急忙快步地走了出來,劉亦東說,你還沒休息。

    孟超說,在等您。

    劉亦東說,北邙縣有什麽消息麽。

    孟超搖頭說,沒有,韓書記已經布置人去了,天色一黑,事態也控製住了。下午的時候那些人突然衝擊神牧集團,按照現場的說法是,他們看熱鬧太長時間了,覺得有些無聊

    覺得有些無聊

    這算是什麽狗屁理由總有人希望事情不夠大麽

    劉亦東皺了皺眉頭,他問,這是王大紀說的麽簡直是

    孟超說,北邙縣政府報告裏麵是這個說法,不過神牧集團的說法也差不多,人群當時圍觀的太多了,但是事態已經控製住了,大家僵持著,等到下午的時候,有人突然喊,好無聊啊,要不然散了吧。然後人群有鬆動的趨勢,這時候突然有人喊道,還我土地。然後有人衝了過來,從新開始到地裏麵拔草,這一下子,人群似乎有點不受控製了,猛然之間看熱鬧的人都跑了來。

    你要說是無聊,那似乎也是一個解釋,太陽底下看一天熱鬧,然後沒有熱鬧可以看,放在誰的身都覺得聽沒意思的。

    但你要說這裏麵有組織,有人煽動,似乎解釋得更好,那一句還我土地明顯已經超出了昨天土地廟被燒的範疇,從替天行道變成了私人恩怨,那麽老百姓多年來的積怨似乎宣泄得更加明目張膽了。

    劉亦東哦了一聲,他很疲憊,突然之間不太想管神牧集團的事兒了。

    你要說之前劉亦東說的那些話,都是如何給神牧集團減少損失,如何不能讓人家寒心,如何如何,說出來是無心的,可是結合現在的神牧集團的所作所為,劉亦東似乎是在袒護他們了。

    劉亦東以前不知道這些,他的神牧集團還是那個停留在幫助老百姓脫貧致富的神牧集團,可不是今天利用霸王條款跟見不得光的力量來剝削老百姓的神牧集團。當然劉亦東也清楚,其他人給的錢多,那也不過是一種商業手段而已,是為了打壓神牧集團。

    可恰如神牧集團代表的是股東利益一樣,劉亦東代表的是山南市老百姓的利益,算是這些個老百姓有的時候蠻不講理,有的時候沒有合同精神,但也好像是一個能作的女朋友一樣,劉亦東心裏不滿去也是很嬌慣的。

    現在的劉亦東有點意興闌珊,他不太想摻和這件事兒了,既然韓衛東參與了,這事情最後肯定能解決得了,這麽多年多少事兒,還沒有警察解決不了的呢,劉亦東倒也是不擔心。

    他對孟超說,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家了,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孟超點頭送劉亦東了車,劉亦東坐在車想了半天,他是想要去德寶齋的,可是他也真的是有顧忌。

    這個顧忌三分在紫嫣,七分則在自己定下的那些個規矩,如果自己不能遵守,而是帶頭頻繁地出入各種吃飯的場所,那麽用不了幾天,自己當初辛辛苦苦定下來的鐵血規矩在山南市會變成一個笑話與一不名。

    劉亦東其實挺喜歡現在的山南市官場的風氣的,至少官員不敢明目張膽地享受了,如果一個人無法享受,那麽他拿了再多的錢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哪怕他還是有膽量去享受,那麽偷偷摸摸與隨時隨地可能被人嚴查都會讓他膽戰心驚,剝奪他享受的樂趣。

    而作為一個腹黑的市長,劉亦東是很喜歡看到別人沒有那麽囂張與膽戰心驚的。

    總之是看不得別人的意氣風發或者活得瀟灑。

    劉亦東最後還是回到了家,空蕩蕩的小區,陰森的樓房,這個小區真的是沒有多少人在住了,一個小區似乎也是有生命的,而這個生命是二十年。

    頭十年風華正茂,後十年鬼影憧憧。

    劉亦東現在這個小區不是沒有人住,而是沒有活力,住的人都老了,年輕人不屑於住在這裏,因為它的絡實在是太差了,還停留在十年前的水準。

    剩下的老年人倒是不在乎絡如何,卻因為年齡的關係,變得死氣沉沉。

    整個小區到了劉亦東進來的這個時間,已經都昏睡過去,路邊的小燈早壞了,隻剩下幾個忽明忽暗地閃著微光,更帶著那麽一股子鬼氣。

    劉亦東擺了擺手,司機把車開走了,剩下他一個人站在自己家的樓前,猛然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回來的時候,李曉雪站在門口,笑吟吟地喊著自己姐夫。

    然後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小美,想起她在屋子裏麵瘋跑,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眼。

    再然後想起了李曉寒

    劉亦東打了一個哆嗦,他剛剛想到了什麽一個似乎極其重要又讓他忽視的東西讓劉亦東感到心裏一顫。

    這是很重要的事兒。

    但是在劉亦東的腦海一閃而過,劉亦東把它給忘記了。

    是什麽

    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

    劉亦東站在樓下,他整個人都震驚了。

    他知道自己想起來的東西無以倫,他自己的心裏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自己想起來的事情足以改變他的一切,是他生命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劉亦東忘記了,這個回憶好像是一個小石頭,在他的腦海裏激起了萬千漣漪,卻最後隱藏在了他記憶的湖水裏,再也找不到。

    劉亦東隻能看著那些個漣漪,他捂著頭,他知道這件事情他必須想起來,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超越了生命的記憶,是一個他自己存亡更加重要的記憶。

    可是他是想不起來。

    劉亦東覺得自己要瘋了,他蹲了下去,蹲在自己的門前,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劉亦東似乎什麽也感覺不到了,僅僅是自己的頭痛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這件事太重要了,劉亦東不能忽視。

    劉亦東必須想起來。

    這件事是關於關於關於

    劉亦東想不起來,他的大腦裏麵似乎有什麽東西橫截在裏麵,是一座高山立在湖,劉亦東無法逾越過去,無法看到高山背後的那朵蓮花,看到那麵到底寫著誰的名字。

    劉亦東用手捂著頭,頭痛讓他的眼睛已經難以張開,他靠在了牆,喘了半天的粗氣,覺得自己好了許多,他又站回到了自己剛剛的位置,再一次抬起了頭,看向那黑洞洞的樓。

    自己剛剛想到了李曉雪,想到了小美,想到了李曉寒

    然後呢

    劉亦東覺得所有的記憶一泄,好像是被捅破的氣球,連剛剛自己必須要想起來,想起那個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事情的感覺也消散了。

    劉亦東站了半天,他覺得自己剛剛是發病了,覺得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發病,因為這帶給他的驚悸是前所未有的。

    劉亦東覺得自己應該給自己的主治大夫打一個電話,等到他找到阿ay的電話的時候,看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劉亦東猛然一陣顫抖。

    他想起了阿ay的麵龐,他曾經覺得她像是一個人,像是一個自己的熟人,可是是想不起來。再想一想,孫菲菲也曾經說過這個問題,說她像一個人。

    劉亦東拔腿跑,他快步了樓,用盡自己的全身力氣打開了房門,劉亦東衝進了衛生間,他打開了燈,死盯著鏡子裏的那個人。

    鏡子裏的那個人已經老了,可是無論是眼睛還是鼻,亦或是嘴,都能找到與阿ay相似的地方。

    那個美國回來的小醫生,那個自己一直覺得想某個自己很熟悉的人的女孩子。

    居然像自己

    居然像的是自己

    難怪劉亦東遍想了所有自己認識的女人,都找不到她像的人。

    原來她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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