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過往在莫裏斯的腦中閃過，令人難以捉摸的命運，幼稚的童年，自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隻不過是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

    可命運卻偏偏選擇了他，王位，征服，變革，這都是他的宿命，他無法改變，隻能昂首麵對這命運的狂風暴雨，現在正是他霸業的開始，他不能輸了，他輸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他早已不是那個前世的那個威廉了，他是莫裏斯親王，他已經沒有了退路，不是勝利便是死亡，他沒有第三種選擇。

    一定有辦法，有辦法的，他咬牙沉思著，突然計上心頭，有了，就這麽做，他從容地收劍入鞘，不顧遠處飛來的炮彈，走到了隊伍的前方，他轉身麵對著他的士兵，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出了自己的兵力部署

    ‘全軍聽我命令，兩翼的兵力部署改變，炮兵在前，壓製西班牙的槍騎兵，步兵分為兩線，第一線與炮兵位於第一線，打擊敵人的第一波進攻，第二線組成方陣，拖慢槍騎兵的速度，沒了衝擊力，槍騎兵什麽都不是，

    輕龍騎兵居於步兵側翼，負責側擊槍騎兵，最後，重騎兵們，拔出你們的馬刀，讓西班牙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騎兵，斯賓塞，兩翼就交給你了‘

    ‘請殿下放心‘

    ‘中軍由我本人親自指揮，王室衛隊與12磅炮居於第一線，全部組成橫隊，蘇格蘭團和瑞士步兵位於第二線，隨時準備拚刺刀，最後布倫瑞克步兵和漢諾威騎兵作為預備隊，負責支援兩翼和填補缺口，先生們，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這場仗我們輸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就是死也得給我死在衝鋒的路上‘

    ‘望諸位奮力拚殺，來日以富貴相見‘莫裏斯騎著馬向中軍駛去，拚了，不勝既死。

    荷蘭軍隊在麵對眼前的危局之時早已忘掉了恐懼和懦弱，為同伴複仇的口號在軍中響起，這些新兵終於完成了人生的蛻變，他們明白什麽國家，什麽民族，都是扯淡，他們要做的隻是為了活下來和為了同伴複仇，他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西班牙人，什麽才是自己的實力。

    遠處率領槍騎兵的西班牙少將埃雷拉從望遠鏡看到了荷蘭軍隊已經壓陣以待，不禁生出了後退之感，步兵的主力的行軍速度太慢了，他們根本趕不上自己的速度，對麵的荷蘭人已經做好了準備，自己貿然進攻，不是找死嗎?

    西班牙騎兵表麵上很風光，其實在西班牙陸軍中的軍隊十分尷尬，他們的訓練水平和戰鬥力其實並不高，自從大方陣誕生以來，他們的地位已經遠不如長矛手和火槍手了，

    很多時候，他們充當的隻是追擊逃兵和大方陣的支援兵種，他們的戰鬥力在馬格裏布（北非地區）被土耳其人的騎兵打得幾乎體無完膚，也就能欺負一下印第安人和意大利之類的騎兵弱國了，遇上法國那樣的騎兵強國就隻能躲在大方陣的庇護之下，就沒一場看得過去的戰損比，

    更可怕的是，西班牙軍隊入駐尼德蘭以來，軍隊之中摻雜了大量南尼德蘭人，這更讓西班牙騎兵的戰鬥力雪上加霜，這一點荷蘭人不知道，自己還是知道的

    他本來不想出戰的，但畢竟將令難違，在迭戈的再三催促下，他隻好披掛上陣，現在他有了撤退的想法

    ‘敵方準備充足，我們進攻恐怕毫無作用，不如先撤退到後方‘他向迭戈派來的副官請求道

    ‘不可，現在，我軍士氣正盛，哪有不戰就撤退的道理，如果您不願帶隊前往，這支部隊就由我親自率領‘副官粗暴地否決了埃雷拉的請求，在他看來荷蘭人不過是虛張聲勢，隻要一個衝鋒就可以將荷蘭人打得粉碎，有什麽可害怕的。

    ‘誤國啊，誤國‘埃雷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部隊，他實在不願看到一幕悲劇上演

    西班牙槍騎兵一手拿著長槍，一手拿著盾牌，排成一字形，向荷蘭軍隊側翼包抄而來，他們相信在自己的長槍之下，荷蘭人會灰飛煙滅，他們加速向位於山坡下的荷蘭人衝去，直到他們看到了遠處荷蘭人的陣地，

    黑洞洞的炮口噴射出複仇的火焰，一顆顆霰彈從炮口飛出，密集的彈片阻擋住了他們前進的步伐，將他們撕得粉碎，衝在最前麵的槍騎兵厚重的鐵甲被霰彈擊穿，鮮血噴湧而出，倒在了地上，在熱兵器的威力麵前，鐵甲也毫無用處，跟在後麵的騎兵，戰馬被炮彈炸得疼痛難忍，將騎兵甩出了身上，騎兵摔倒在地，由於身穿厚重的鐵甲和劇烈的疼痛，他們中的很多人再也無法站起身來，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不要亂，繼續進攻，攻進他們的炮兵陣地‘迭戈的副官抽出了馬刀，重整了被打散的隊伍，紀律性是騎兵的靈魂，隊形亂了就失去了衝擊力。

    西班牙騎兵重整了隊伍，提起了長槍，向荷蘭人的炮兵陣地直衝而去，他們相信勝利就在前方等待著自己，他們頓時士氣大振。

    ‘斯賓塞，看你了‘莫裏斯摘下了鐵盔，激動地揮舞著

    荷蘭士兵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咬破了莫裏斯發明的紙彈殼，填裝了彈藥，扣動了扳機，一陣白煙升起，橫隊中萬槍齊發，無數黑色的彈丸向急馳中的西班牙騎兵飛去，彈丸穿透了騎兵的鐵甲，擊中了騎兵們的胸膛，槍騎兵的速度因此慢了下來，一陣齊射過後，西班牙槍騎兵又倒下了不少，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荷蘭人毫無畏懼，熟練地完成了射擊，這還是自己認識的荷蘭人嗎？

    第一列的步兵一輪齊射之後，便向後撤去，跑得雜亂無章，這讓西班牙槍騎兵以為荷蘭人不過如此，拿起了長槍，衝進了荷蘭的炮兵陣地，西班牙騎兵得意地笑了，卻突然發現前方出現了從未見過的方陣，他們甚至看到方陣中荷蘭士兵狡黠的笑容

    ‘砰，砰‘荷蘭士兵從容舉起了燧發槍，朝著西班牙騎兵戰馬的馬腿發射出複仇的彈丸，槍聲四起，令西班牙騎兵不知所措，他們瘋狂地舉著長槍向空心方陣中衝擊而來

    迎接他們不再是荷蘭人的潰敗而是閃著寒光的明晃晃的刺刀，西班牙騎兵陷入了一片刺刀林中，好不容易衝出了一個方陣，卻又遭到又一個方陣的燧發槍射擊，

    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正準備殺出重圍之時，進攻的軍號從他們的側翼突然響起

    一隊隊手槍騎兵舉起了手中黑色的馬槍，給西班牙騎兵送來“驚喜”

    ‘可惡，手槍騎兵，給我上，殺了他們‘迭戈的副官右手中了一彈，血流不止，但仍然揮刀指揮著，作為一個副官他已經盡到了本分，他隻求一死了。

    ‘西班牙雜種，讓你們知道馬刀的滋味‘斯賓塞一身戎裝，帶著重騎兵衝向了槍騎兵，他親自帶隊，衝入敵陣，重騎兵們拔出了馬刀，屠殺著亂作一團的槍騎兵。

    重騎兵的突襲讓西班牙槍騎兵手足無措，槍騎兵的衝擊力很厲害，但他們使用馬刀的技術遠比不上重騎兵，重騎兵都來了，還打什麽，快撤快撤

    西班牙槍騎兵拚死殺出了重圍，回到陣地上的卻隻有三百人，埃雷拉絕望地看著潰退的槍騎兵，跌倒在地上，自己的槍騎兵全完了，全完了，迭戈將軍，一切都靠你了，他多麽想自盡，這一切都和自己脫不開關係，他有什麽臉麵去麵對這些士兵的家人和信任他的洛佩斯將軍，可他是天主教徒，他不能自殺，他隻好讓自己的一個手下開槍，處決了自己

    迭戈目睹了西班牙槍騎兵悲壯的一幕，心中萬念俱灰，他多麽想收回進攻的命令，可是已經晚了，自己低估了莫裏斯，該死，我真該死，他不住地閃著自己的嘴巴。

    此時的莫裏斯全然沒有獲勝的喜悅之感，他戰勝的隻是西班牙的槍騎兵，西班牙的步兵主力還沒有吃掉，他知道戰爭遠沒有結束，能不能戰勝西班牙大方陣決定了他的未來和性命，他焦急地等待著彼得的部隊，他們在哪？為什麽還沒有出現

    望遠鏡中出現了白色的西班牙國旗，山坡上的西班牙士兵組成了整齊的西班牙大方陣向莫裏斯的中軍攻來

    兩翼的部隊聽令，全部轉換為橫隊隊形，騎兵做好迂回包抄的準備，兩翼的火炮配合中軍的火炮集中力量攻擊西班牙人的大方陣，讓他們嚐嚐鋼鐵做的肉湯’戰爭中最危急的時刻結束了，幹掉了這隻部隊，洛佩斯的一萬人也就不足為懼了，莫裏斯心下稍寬，從安娜手中接過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喝了一口，鎮定了一下頭腦。

    作為阿姆斯特丹大學曆史係的高材生，他對於軍事曆史十分精通，西班牙大方陣並沒有後世穿越小說中吹得那麽天下無敵，它的弱點簡直罄竹難書，

    首先，西班牙大方陣以長矛手組成的步兵團位於正中，在四個邊角布置火繩槍手，不能夠發揮火槍的火力優勢，

    一個方陣擁有10個長矛手連隊和2個火槍手連隊，長矛手的人數遠多於火繩槍手，進攻力量主要為長矛手而不是火槍手，

    其次，人數過於密集，一個方陣總共有三千人，機動性太差，而且由於人數太過密集，一旦遇上了擁有強大遠程火力的對手就會損失慘重，沒有加農炮的支援，這個戰術很難戰勝同時代的歐洲軍隊，

    這個冷兵器和熱兵器並用時代早期的戰術已經不適應十六到十七世紀的戰爭了。

    而莫裏斯的橫隊恰恰就是為克製西班牙大方陣而生，莫裏斯的部隊以團為單位，以1500人為一個團，步兵團全部裝備燧發槍，莫裏斯的橫隊展開成二至三線。各線相距50至200步，每線又分為3至6列，再加上來自18世紀普魯士腓特烈大帝的三線排射戰術，既機動靈活又火力凶猛，麵對西班牙大方陣簡直是牛刀殺雞。

    ‘開火，換榴霰彈，兩翼交叉射擊’一個戴著軍帽的炮兵軍官一聲令下，四十門大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無數黑色的榴霰彈劃破天空，向密集的大方陣炸去

    榴霰彈在大方陣中炸開了一條血渠，手持長矛，身穿鐵甲的長矛手被炸得粉碎，彈片四濺，刺入了士兵的身體之中，慘叫聲傳來，西班牙的旗手也被擊倒在地，手中的軍旗掉在了地上，但仍有人撿起了旗幟，不顧飛來的炮彈，在軍鼓的激勵下堅持著向前行進，隨軍的醫師拿出了傷藥和繃帶，處理著傷口，身著黑袍的隨軍教士，舉著金色的法器，為戰死的士兵祈禱著，士兵們臉上全無懼色，冒著荷蘭人的槍林彈雨向荷軍陣地發起了進攻

    ’不愧是征戰五大洲的西班牙軍隊，戰鬥力果然名不虛傳‘莫裏斯略帶嫉妒地看著對麵的西班牙士兵，自己要能有這樣一支勇猛無畏的軍隊，該有多好，不過相信，離那一天也不遠了。

    ’開火，中軍換霰彈，壓製敵軍，兩翼移動炮位，換實心彈，攻擊敵人的後繼部隊‘炮兵軍官跨上馬，鎮定自若地下著命令

    ’你叫什麽名字？‘莫裏斯望了一眼炮兵軍官，軍官看上去才20歲出頭，留著一頭蓬亂的紅褐色卷發，長著一雙在荷蘭人中少見的褐色眼睛，身材偏瘦，臉上卻毫無年輕人的稚氣，

    此人作戰不慌不亂，對炮兵戰術運用的如此純熟，是一個難能可貴之才，莫裏斯自語道

    ’讓.德.萊昂，殿下，現在是打仗的時候，您應該在中軍指揮您的軍隊，而不是在這沒完沒了地說一些無用的話‘軍官瞥了一眼莫裏斯，用濃重的鼻音不耐煩地答道，眼神仍然停留在前方，拿著鵝毛筆在紙上計算著射擊的角度

    ’德，你是法國貴族‘居然有法國人，還是貴族，這真讓他吃驚，

    ’我父親是萊昂伯爵，我是胡格諾教徒，因為內戰，18歲那年我父親隻好把我暗中送入荷蘭軍隊服役，一直隱姓埋名，在炮兵團幹了三年，殿下，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西班牙步兵要攻上來了，您得返回中軍指揮軍隊‘萊昂停下了筆，用帶著阿基坦口音的法語答道

    ’祝你好運‘莫裏斯用法語答道，拍了一下萊昂的肩膀，萊昂，我會記住這個名字的

    莫裏斯回到了中軍，拔出了獅心王理查之劍，下令道

    ’準備開火，為了尼德蘭，尼德蘭萬歲”

    王室衛隊早已嚴陣以待，西班牙士兵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王室衛隊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瞄準了前方的西班牙士兵

    ’開火‘莫裏斯一聲令下，黑色的彈丸飛出了槍口，向西班牙士兵飛來

    ’啊‘西班牙士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凶猛火力，一時間鮮血四濺，火槍手拿起了火繩槍開始了反擊，可他們才剛剛打出一發彈丸，卻又遭到了來自王室衛隊的第二列射擊，他們本來以為荷蘭人裝填彈藥的時間很長，自己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用火槍進行反擊，打亂荷蘭人的陣型，再用長矛兵衝擊，一定會大獲全勝，可荷蘭人的射擊卻粉碎了他們的夢想

    ’第三列開火，王室衛隊後退，讓蘇格蘭團上去跟他們拚刺刀，瑞士步兵和布倫瑞克步兵給我攻擊西班牙人的側翼‘現在就看士兵們的了，此戰必勝，想到這，莫裏斯不禁放聲大笑

    戰場上響起了雄壯的蘇格蘭風笛聲，穿著格子裙的蘇格蘭高地兵，排成了三線橫隊，舉起了燧發槍，扣動了扳機，向眼前的長矛手打成了篩子，西班牙長矛手毫無還手之力，長矛手拔出了短刀，企圖準備趁蘇格蘭團填裝彈藥的時候反撲，可在明晃晃的刺刀麵前，這根本聊勝於無，高地兵嫻熟地端起了刺刀如排山倒海般向長矛手衝來，一時間長矛手有些狼狽不堪，開始慢慢向後撤去，他們撤退了，可卻害苦了西班牙火槍手，他們失去了長矛的掩護，在瑞士步兵，布倫瑞克步兵的火力之下，毫無還手之力，隻好向山坡撤去，其中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沒有能夠看到山坡上的旗幟，便被高地兵的刺刀殺死在逃跑的路上。

    山坡上，

    迭戈氣急敗壞地將酒杯摔成了粉碎，跨上馬準備率領剩下的意大利後備方陣出戰，卻被手下的軍官給攔住了

    ’將軍，我們的後方發現荷蘭軍隊，他們有騎兵，步兵，人數絕不在我們之下，快撤退吧‘一個軍官指著後方說道

    ’你說什麽？我們西班牙軍官有死無降，怎麽能向異教徒投降，出動後備軍，跟我迎戰荷蘭人‘迭戈給了軍官一拳，命人吹起了軍鼓

    ’進攻，進攻，不能讓一個西班牙人離開這裏‘彼得和斯科特騎著馬率領著烏德勒支騎兵衝上了山坡，身穿紅衣的漢諾威雇傭軍，端著刺刀衝上了山，他們組成了橫隊，用連續不斷地彈雨攻擊著脆弱的意大利方陣，烏德勒支騎兵衝入了西班牙炮兵陣地之中，將西班牙炮兵砍為肉泥，

    漢諾威步兵衝上前，占領了炮兵陣地，調轉了炮口，將炮火傾瀉在了意大利方陣之中，意大利人見狀，便丟下了槍，舉起了雙手，全然不顧迭戈的安危

    ’意大利蠢豬，拿起你們的槍，幹掉荷蘭人，你們還是男人嗎？‘迭戈舉起了馬鞭，狠狠抽打著手下意大利士兵

    ’放下你的鞭子吧，舉起雙手，我們荷蘭人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彼得拿出了一根插有白旗的木棍扔給了迭戈，抓住他要比殺了他要有意義的多

    ’妄想，來一場騎士一樣的決鬥吧，‘迭戈將木棍扔在了地上，拔出了馬刀，怒視著彼得，他雖然戰敗了，卻不能被人侮辱，

    ’開火‘彼得一聲令下，烏德勒支騎兵萬槍齊發，將迭戈打成了篩子，比起馬刀，他更願意用槍來解決對手

    早上七點二十分，山坡上飄起了荷蘭的三色旗，莫裏斯拍著彼得的肩膀，欣慰地讚賞道

    ’多虧你了，彼得，此戰結束後，我一定稟明我父親，讓你加官進爵‘

    ’殿下，戰爭還沒有結束‘彼得將望遠鏡遞給了莫裏斯，莫裏斯隻見一麵白色的西班牙國旗出現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