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澤爾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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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4年六月十日澤爾紮特田野中,金黃的麥穗正在隨風搖擺,六月的微風吹過人們的發梢,帶來陣陣清涼。

    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激昂而伴著旋律的軍樂聲飄蕩在田野之中,一麵麵橙白藍三色旗和荷蘭王旗出現在了前方。

    王旗下,一個頭戴三角帽的少年正手持雙筒望遠鏡,注視著遠處飄揚著西班牙國旗的小鎮,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放下了望遠鏡,撣了撣橙色短衣上的灰塵,他從白色馬褲中取出了一塊白布,將副官遞給他的指揮刀擦了擦。

    他便是莫裏斯,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行軍,在克服了因道路泥濘的問題後,他的第三軍團終於到達了這,根特已經近在咫尺了。

    雖然他的真正目的並不是這裏,而是西方的布魯日,根特城雖然兵微將寡,但畢竟離西班牙人防守的重點,安特衛普和布魯塞爾實在是太近了,在還沒有攻克布魯日的情況下,便匆忙攻下根特,不但會遭到來自東西兩麵敵軍的聯合絞殺,還會使補給線的拉長,遠離補給基地,那樣自己的軍隊就會成為一支孤軍,必將難逃被圍殲的厄運。

    所以,他此次並不準備進攻根特,而是占領這兒,稍作停留,之後全軍西進,攻克布魯日。

    “現在幾點了?”他轉身向正在看著懷表的泰利埃問道

    “七時五十分,殿下,”泰利埃將懷表放入了馬褲的口袋裏,抬頭隨口一答

    “殿下,此地叫做澤爾紮特,位於根特的北麵和布魯日的東麵,估摸著,再經過幾天的行軍,就可以趕到布魯日了”

    泰利埃從懷中取出一張嶄新的地圖,抬頭望了一眼前方,用手指道。

    “我們的補給如何?”莫裏斯詢問道,從鹿特丹出發以來,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他一直忙於解決行軍的問題和整治部隊的衛生情況,對於補給的事,他已經很久沒有過問了

    “麵包、蔬菜和水還能夠堅持十一天,而肉類由於在路上耽擱了太多的時間,再加上天氣轉熱,新鮮的肉類都已經爛掉了,醃製肉還可以再用四天”

    “肉類的事,必須立刻解決,我們的士兵不是天主教齋戒者,我不能讓他們沒有肉吃,否則,他們上陣連槍都扛不起來”

    “是,殿下,肉的問題,您可以在這解決,澤爾紮特是西班牙人的一個行軍補給站,豬肉是肯定少不了的,您聞,是小鎮裏的肉香”泰利埃一臉壞笑地指著前方的小鎮,這不就一個免費的牧場嗎?

    “好主意,傳我命令,攻下前麵的小鎮,我們到那裏去吃早飯”莫裏斯笑了笑,拔出了指揮刀,向著身後的士兵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等等,在炮兵開火之前,先降下國旗,不要暴露我們的行蹤,開火後,再升起國旗”莫裏斯好像想到了什麽,急忙叫住了剛剛奏起軍樂準備進攻的士兵們

    “是”

    “聽我命令,沃納,你率步兵部隊移動到右邊的田野之中,利用麥田作為隱蔽,等炮兵開火之後,立刻從側翼壓製住敵軍”

    “是”一個身穿藍色短衣的棕發男子答道

    “庫爾特,炮兵開火後,你率軍迂回到西班牙人的後方,當步兵發動進攻後,封鎖住小鎮的後方,不讓一個西班牙人逃脫”莫裏斯對一個身穿紅色騎兵軍裝的金發軍官下令道

    “是”

    “進攻”莫裏斯拔出了指揮刀,轉身向身後的士兵們下令道

    手中握著三色旗和王旗的旗手將旗杆緩緩降下,倒持著有些笨手笨腳地跟隨步兵部隊趕往東麵的麥田,維爾德為了不暴露目標特地下了馬,帶著拉著青銅炮和黃銅炮的炮手,向西邊的樹林而去,穿過西邊的那片小樹林便可以登上一座高地,大炮架在那兒,射程恰好可以覆蓋整座小鎮,而且由於有樹林的阻擋,鎮中守備的士兵很難發現炮兵的蹤影,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我們可不能呆在這兒喝茶,大家跟上步兵部隊,到麥田南麵的果園去,我要時刻掌握敵軍的動向,出發”莫裏斯將望遠鏡塞回了馬褲的口袋裏,揮動了右臂,示意大家跟上他的腳步,話音剛落,幾隊胸甲騎兵和槍騎兵便簇擁著他向果園走去。

    而此時的小鎮之中,卻是一片出奇的安詳,留守鎮中的西班牙士兵已經脫下了沉重的盔甲,走入了食堂,排著隊焦急地打著飯,自去年他們奉命來到這兒駐守以來,幾乎就沒有見過什麽像樣的敵人,最多也就是遇到一些宣揚尼德蘭獨立的危險分子,基本上不費多大力氣就鎮壓下去了。

    這一切都使得他們不再如在後方時一樣刻苦訓練,而是整日吃喝玩樂,疏於訓練,長期的安逸生活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力,他們根本不相信荷蘭人會不辭辛苦,大老遠地帶著軍隊來到這裏。

    此時的他們想得隻是用完早餐後去鎮裏的酒館裏放縱一番,而沒有意料到隨之而來的危險。

    “一,二,一,加把勁,弟兄們,就到要高地了”戴著兩角帽,身穿藍色短衣,別著指揮刀,穿著白色馬褲,蹬著騎兵靴的維爾德親自上前幫著炮手推著一門黃銅炮,激勵著他們向高地前進。

    “很好,弟兄們,我們成功了,架設火炮,搬彈藥箱,準備射擊”在維爾德的以身作則下,炮手們無不深受激勵,他們用盡了全力將黃銅炮和青銅炮推上了高地,維爾德站在了高地之上,拿起了胸前的單筒望遠鏡,整座小鎮盡收眼底,他信心十足的看著身後的炮兵和家族鑄炮廠生產的大炮,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不為人知的是,維爾德不僅僅是荷蘭陸軍的炮兵總監,還有著另外的一個身份:英國維爾德火炮企業大亨的次子,他們家族的企業,原來隻為英國皇家海軍服務,專門生產艦載鐵製重型火炮,他們家族在亨利八世時代,通過接受英國皇家海軍對於鐵製火炮的訂單,積累了大量資金,勢力漸漸雄厚,在吞並了大量鐵製火炮企業後,將眼光投向了尼德蘭地區和西班牙,他們在這些地方四處開辦鑄炮廠,接受軍方的大量訂單,憑著金錢在政界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

    而在莫裏斯軍事改革後,由於鐵製炮需求的大量減少,位於荷蘭的維爾德鑄炮分廠利潤大減,一時間麵臨大量倒閉的危險,許多人被迫將炮廠遷移到德意誌和瑞典甚至俄國,但比起在荷蘭,在那些地方獲得利潤實在是太少了,於是,維爾德家族暗中將次子送入烏得勒支軍事學院學習炮兵,並想方設法使其進入陸軍炮兵決策層,以通過對軍方的影響,重新獲得訂單。

    於是,維爾德在當上了炮兵副總監後,通過對莫裏斯不厭其煩的遊說,使莫裏斯轉變了對於鐵製炮的看法,使得城防和攻城火炮仍使用鐵製炮,並且為適應莫裏斯的炮兵改革,荷蘭的維爾德分部決定,在保留對荷蘭海軍艦載鐵製炮的供應前提下,將三分之二的鑄炮廠轉為生產銅製炮,並取得了成功。

    “裝填完畢,請將軍下令”炮手在用裝填杆壓實了彈藥後,將錐子由點火口處探入,弄破了裝藥包,接著便在點火口插入了棉質引信,最後,炮手為了防止強風或雨水幹擾點火,用手蓋住了點火口,隻等維爾德一聲令下。

    “預備”

    “瞄準”

    “開火”維爾德用力揮下了右手,炮兵拿起了點火棒,點燃了引信,霎時,黃銅炮的炮管一陣白煙飄過,一顆顆開花彈呼嘯著向小鎮飛去。

    小鎮上正在勞作的人們,隻聽見一陣陣莫名的噝噝聲,他們好奇地抬頭仰望天空,卻看到一顆顆黑色的炮彈向他們飛來

    嘭的一聲炸響,爆炸的開花彈碎片向四周飛射出去,淒厲的尖叫聲從人群中傳來,一時間無數斷肢斷手飛上了天空,小鎮的寧靜就此被徹底打破,人們麵色煞白地望著麵前殘缺不堪的屍體,驚恐地向鎮外倉皇逃竄,可接踵而至的炮彈仍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他們,殷紅的血光四處飛濺,濺到了支離破碎的玻璃窗上,流淌到了已四分五裂的磚石板路上,,仿佛盛開的紅薔薇,妖豔奪目。

    炮彈恰好擊中了囤積彈藥的軍火庫之中,一時間燃起的火光,仿佛衝破天幕。

    正在食堂中用餐的西班牙士兵被這一聲聲的巨響,嚇得魂不附體,手中的餐具紛紛被震落到了地上,他們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惶恐地衝出食堂,一顆顆開花彈正向他們的軍營飛馳而來,將軍隊的營房站得粉碎,在軍營中燃起了一場可怕的火災。

    “,快救火,救火”驚恐的西班牙士兵慌忙拿起軍中攜帶的水桶,試圖阻止漸逐蔓延的大火,卻發現,水根本不夠

    “去鎮子東邊麥田旁的小河取水”

    西班牙士兵顧不上拿起武器,便奮力向鎮子的東邊趕去,卻沒發現自己已手無寸鐵。

    “時候到了,弟兄們,準備裝彈,送西班牙佬上路”隱蔽在麥田中的沃納得知炮聲已經停止,便站了起身,拿起了望遠鏡,對著埋伏在麥田中的士兵們下命令道

    “進入射程,預備,瞄準,開火”沃納拔出了指揮刀,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砰”手持燧發槍的荷蘭士兵紛紛站了起身,組成了一個又一個整齊的橫隊,他們舉起了燧發槍,熟練地扣動了扳機,槍口發射出一排排密集的彈雨,將正在瘋狂奔跑的西班牙士兵擊倒在地,一時間痛苦的哀鳴交織著子彈穿透胸膛的聲音,使人為之膽寒,但後一種聲音漸漸淹沒了前者。

    “上刺刀,進攻”沃納一聲令下,燧發槍手紛紛將刺刀插入了刺刀座之中,邁著急切的步伐,向倉皇而逃的西班牙士兵衝殺而去。

    “升起我們的旗幟,全軍出擊”正坐在果園中喝著茶,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場死亡的盛宴的莫裏斯,見步兵部隊發動了進攻,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急忙跨上了戰馬,向正坐在園中觀戰的旗手們下令道

    “敵襲,敵襲,撤退,向根特撤退”西班牙士兵隻見不遠處的果園上飄揚的三色旗和荷蘭王旗,大驚失色,紛紛喪失了負隅頑抗的勇氣,沒命似地向鎮南飛奔而去。

    然而當他們衝到了鎮南之時,卻看見了一群群身穿胸甲,手持馬刀的騎兵,正精神煥發地注視著著他們

    “終於等到你們了,等了好久”身穿紅色騎兵上衣的庫爾特率領著胸甲騎兵向著逃散中的西班牙士兵發動了牆式衝鋒,手持馬刀的胸甲騎兵和龍騎兵如風卷殘雲般衝入了敵陣之中,肆意砍殺著馬刀所指向的每一個西班牙士兵。

    “我們投降,投降”西班牙士兵們見狀,便顫抖地舉起了雙手。

    “殿下,澤爾紮特,已經落入了我們的手中,”中午時分,泰利埃和莫裏斯一起騎著馬進入了小鎮,小鎮中的大火終於被徹底撲滅,街道上一片狼藉,四處都是西班牙士兵和死於戰爭的小鎮居民的屍體,小鎮的鎮政廳旗杆上白色的西班牙國旗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荷蘭的三色旗和王旗。

    “傳我命令,軍隊前往鎮南的牧場紮營,補充完肉類後,第二天清晨,出發,前往布魯日,我們不能在這兒做太多停留,萊昂將軍的第二軍團還在等著我們,我們可不能讓他們第二軍團把頭功給搶了。最後,為了防止瘟疫,將這次戰死的西班牙人和當地居民的屍體全部進行火化”莫裏斯勒住了馬頭,召集了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用極具威嚴的聲音下達了自己在南尼德蘭的第一次軍令。

    “殿下,我們在鎮政廳發現了這個,請殿下過目”正當莫裏斯準備前往鎮外的牧場視察牲畜情況時,一個身穿白色軍服的士兵從鎮政廳走了出來,急忙上前將一卷有些破損的文書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