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鬼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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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見缽盂裏的女人,我隻覺得說不出的妖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白蛇傳的故事。
無妄雖然老邁,卻高大威猛,豹頭環眼,倒真符合傳說中法海和尚的形象。
隻是沒想到,他卻說缽盂裏的,是他的妻子。
其他人一聽,不約而同的向缽盂裏看去。
接著,都滿臉疑惑的看向我和無妄,顯然他們看不到那個女子。
我不理他們狐疑的目光,抬起手腕,敲了敲腕表。
這一路來雖然開得飛快,時間卻也差不多了,距離十二點,還有不到十分鍾了。
海西閣臉色變得煞白,看看我,又看看藍蘭,最後求助的看向海夜靈。
海夜靈徑直走到我跟前,和我並排坐了,翻著白眼不說話。意思很明顯,‘你不但和我簽了合同,還占了我的便宜,無論如何你都得幫我做事。’
“你不應該姓海,你應該姓賴!”我在心裏不忿的說了一句,從腰裏抽出鐵尺放在桌上。
無妄眼睛一亮,“施主,能不能把這鐵尺借我看看?”
我對這老和尚印象不壞,於是點頭同意。
無妄拿過鐵尺,越看越掩飾不住眼中的欣喜,把鐵尺還給我,笑道:“施主能把量天尺帶在身上,足見施主胸懷磊落。”
我笑笑,沒說話。
老和尚道行高明,自然知道量天尺作為法器代表著什麽。說我胸懷磊落就未必,我甘於平淡,沒有害人之心倒是真的。
無妄還想說什麽,忽然,火盆裏的火苗和桌上的蠟燭光芒同時黯淡了下來,燭火更是由橘黃色變成了青幽幽豆大一點的火珠。
“到……到時間了。”海西閣不由自主的聲音發顫,呼吸急促。
藍蘭木劍一橫,守到海夜靈身邊凝神戒備。
無妄一改先前的淡然,冷眼看著海西閣,道:“你脖子裏的上吊繩沾滿鬼嬰血,分明是招惹了子母凶煞。你是害了母親,還是害了孩子?”
我這才知道,原來上吊繩上沾染的汙穢是鬼嬰的血。
海西閣就算再蠢,也看出無妄不是一般人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央求:“大師救命,大師救命!”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上遮遮掩掩了,把自己那點破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剛說完,蠟燭徹底熄滅了,隻有火盆裏微弱的火光照得人恍恍惚惚影影綽綽的。
“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藍蘭柳眉一豎,“三長兩短,是鬼敲門。”
無妄站起身,雙手合十衝著門口大聲道:“阿彌陀佛。貧僧無妄,雲遊到此,因為錯過了宿頭,所以隻能借貴寶地歇腳。過後貧僧一定會把這裏打掃幹淨,並且為兩位施主誦佛祈福。”
說完,就聽門外傳來一男一女兩個蒼老的聲音,“那就多謝大師了。”
我們四個麵麵相覷,這才知道,海西閣說的,原本住在這裏的老兩口已經死了,無妄這是在向鬼借宿呢。
海西閣一雙小眼驚疑不定的轉來轉去,不住的抬手抹汗,顯然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草木皆兵了。
無妄送走此地主人,轉過身,一言不發的從板床上的破包袱裏取出一個葫蘆,拔開塞子,將缽盂裏的水小心翼翼的倒了進去。然後又把我們喝剩下的礦泉水全都倒進了缽盂。
做完這一切,才道:“子母凶煞非一般的鬼魅可比,子凶投不成胎,怨氣滔天;母凶愛子心切,一定不會放過這位海施主。恕我直言,謝施主,你和這位藍施主雖然有著不凡的修為,卻不是子母凶煞的對手。”
藍蘭俏臉一紅。
我擺擺手:“大師您這是抬舉我了,我真是什麽都不會。”
無妄搖了搖頭,“謝施主法器在手,神鬼避諱,可如果你和子母凶交過手,就應該清楚,量天尺隻能驅趕她們,卻傷不了她們。”
我回想了一下,確實是這麽回事,在酒店裏,我用鐵尺把母凶打飛,沒過多久她就又‘滿血複活’追出來了。
無妄接著說道:“那是因為子母凶身世實在可憐,如果她們隻是冤有頭債有主想要報仇,那是順天地之意,並非逆天而行。如果強行將她們誅除,不但算不得行善,還會有損陰德。”
“我……我不知道她懷了孩子!”海西閣崩潰的咆哮起來,“誰知道那個賤貨懷了孕還要出來做,她的孩子死了,是她自己的責任,幹嘛賴在我頭上?”
“你閉嘴!”海夜靈怒道。
“如果有智慧,她怎麽會出賣皮肉?”無妄冷冷道:“倒是買春的人,以為自己花了錢,就拿人不當人。”
海夜靈走到無妄麵前,雙手合十,懇切道:“大師,我哥哥是不對,但還沒到該死的份上。求大師您念在我佛慈悲,救救他吧。”
無妄轉向我,念了聲‘阿彌陀佛’:“謝施主,我可以幫他化解子母凶,不過,我有件事想請施主幫忙。事先說明,這兩件事沒有關聯,就算謝施主不同意,我也一樣會替海施主化解此事。”
“大師言重了,您請說。”
不打啞謎,不故弄玄虛,說話簡練樸實;一缽清水、兩個饅頭便是一餐,現在這樣的和尚真的太少見了。
我不相信這樣的和尚會有什麽壞心眼。
“阿彌陀佛。我來這裏是為了尋找一隻鷯哥,如果謝施主能助我找到那隻鳥兒,大恩大德,無妄沒齒難忘。”
“鷯哥?”
無妄點點頭,剛想接著說,地麵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接著,就聽遠處傳來火車開動的聲音。
無妄臉色一變,拿起包袱背在肩上,一手提了葫蘆,一手端起缽盂,快步走了出去。
不知什麽時候,外麵已經是漫天霧靄。
一片朦朧中,就見兩束昏黃的光束在火車行駛的聲音中緩緩靠近。
這次來的不再是火車頭,而是一整列漆皮斑駁的老式蒸汽火車!
火車從我們麵前駛過,並沒有減速。
車廂裏亮著燈,透過車窗,就見到一幅幅奇詭的畫麵一閃而過。
“是日本鬼子!”藍蘭脫口驚呼。
海夜靈喃喃道:“我……我好像看見有許多人被五花大綁……”
“嘶……那節車廂裏有幾個女人在跳舞!”海西閣不可置信道。
眼見火車即將駛離,無妄忽然奮力將缽盂裏的水向車身潑了過去。
火車消失在霧靄中,眾人愣在當地,不知所措。
無妄大步走到我麵前,沉聲道:“施主,貧僧對天發誓,我想請施主做的,絕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我隻想借施主的量天尺,打救一些苦難的冤魂,好借此找到那隻鷯哥,可以讓我的妻子開口說話。”
“拿去,送你了。”不等他說完,我就把量天尺遞了過去。
無妄一窒,隨即搖了搖頭,“我雖然不能擺脫世間的男女之情,卻也算是化外之人,量天尺在我手上發揮不出效力。”
老和尚似乎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他有能力幫海西閣對付子母凶煞,但是又有求於我。看他剛才的怪異舉動,要找的什麽鷯哥,多半和鬼車有關。
我看得分明,那輛火車,很像是日本鬼子的運兵車,又或是押解犯人用的。真要沒口子的答應老和尚,指不定會遇上什麽凶險呢。我隻是為求一份工作,值得去冒險嗎?
“呃……”海西閣忽然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怪叫,仰麵倒在地上。
他雙手摳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用繩子套住了脖子,像拖死狗一樣往霧靄深處拖去。
“謝安,藍蘭,救他!”海夜靈急得連連頓足。
藍蘭性子直,說不救就不救,隻是冷臉看向一邊,裝沒聽見。
我雖然也不想管海西閣,無奈老板有令,可這種情形下我特麽真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無妄縱身跳了過去,口中大誦佛經,手裏的缽盂淩空揮舞了幾下,兜滿了霧靄,將缽盂猛地罩在海西閣臉上。
海西閣安靜下來,躺在地上不住的喘粗氣。
無妄收起缽盂,低聲道:“水兒,你先把那對子母凶困上一陣。”
“大師,你在跟誰說話?”我狐疑的看了看四周。
無妄低聲道:“水兒就是我妻子。”
“救命,大師救我!”海西閣徹底嚇破了膽,跪在地上連連向無妄磕頭。
無妄一把拉起他,“我說過會幫你化解此事,就一定會做到。”
見無妄看向我,我隻得歎了口氣,指了指海夜靈,“我跟她簽了賣身契了,她同意我就幫你。”
海夜靈老實不客氣道:“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幫!”
我:“……”
接下來,無妄的行動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老和尚從屋子後麵拖出個大麻袋,親自扛到我們車上,招呼我們上車,然後跳上駕駛座,熟練的發著了車子。
時值深夜,漫天大霧,能見度不足五十米,可這個瘋狂的和尚卻把車速開到了90邁。
這裏的地勢原本坎坷不平,車速又快,以至於銀色的商務車像隻巨型的鐵兔子一樣在霧靄中連蹦帶跳的向前衝……
藍蘭反手抓著座椅的靠背不敢動彈,海夜靈嚇得死死抱著我的胳膊不肯撒手。
海西閣倒是想了個‘好辦法’,幹脆從座位上滑下來,把胖大的身子卡在駕駛座靠背和後座之間的空隙裏,縮成一團固定住身子。
海夜靈忍不住小聲問我:“這和尚是不是瘋了?”
“我看也像,他好像急著去見如來佛祖。”我垂眼瞄著她領口間露出的雪白,感受著她貼在我手臂上的一團軟綿。
本來我也以為無妄可能精神有問題,可仔細一看,才明白他並不是盲目的橫衝直撞。
車頭前方,有一個霧水凝成的淡淡人形,一直和我們的車保持十多米的距離在前麵帶路。
那是一個女人的樣子,身段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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