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是一彎明月，皎潔的降臨。

    鮮紅的血隱去，沙場隻留下一片黑白。

    幾十具屍體躺在地上，就像關於往日征戰時光的記錄，一個生命，一個句讀。

    展如楓看著眼前的戰果，他的眼裏像是帶著火光，今晚，西涼軍大勝，全殲黑騎兵，繳獲物資無數，還有這幾十匹戰馬。

    最重要的，是他帶領的西涼軍，展現出久違的血性。

    勝利，是對人心最好的鼓勵。

    說全殲也許有一點不妥，畢竟，被逃跑了一人，展如楓看在眼裏，心想：算了，一人已經掀不起什麽風浪了。這一仗，是西涼軍徹徹底底的勝了。

    所有人沉浸在這種喜悅中，他知道，這喜悅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值得的。

    而且，西涼軍活捉了黑騎兵的首領。

    帶上來！”展如楓一聲令下。

    黑騎兵首領被五花大綁，在眾人的推搡和拉扯下，被帶到展如楓麵前。

    他的臉上，一股猙獰的笑。

    展如楓看著他，一臉正氣道：“報上名來吧，我西涼軍需要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

    哈哈哈哈哈哈……”一聲慘絕的大笑。

    展如楓，你不認識我，”他接著道：“但天下人，鮮有不知道你展如楓的。敗者為寇，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你看看這一個個躺在地上的屍體，你的兵馬，都是因為你而死的。”展如楓冷冷地說道。

    展如楓！你……”他想要撲將上去，像是窮途末路的掙紮，隨即被旁邊的西涼士兵給摁住了。“好，好啊，好啊！哈哈哈……”這聲音透著一股絕望。

    展如楓一動不動看著他。

    我寒刀流，流落江湖，帶領弟兄七十六人，組建廢世鐵騎，闖出這麽一片業績，大家都是人，要在這亂世活命，就要憑武力，就得靠搶，殺一個人是罪犯，殺一萬個人，那就是王侯將相，我知道跟你西涼城結怨，隻不過，燒殺掠奪，那也怨不得我們，我們也要生存，你要怨，就怨這個世道。”

    寒刀流，我會記住你的名字，隻是，被你殺害的西涼臣民，還有多少枉死的眾生，他們的亡魂，可不想聽你的這套說辭，他們含冤而死，九泉之下也決饒不了你。”

    展如楓，你記住，這是亂世！要生存，就要動刀兵，我等敗在你手裏，不過是武力不如你，殺人搶劫，你展如楓與我有何異？要殺要剮，要，何必囉嗦。”

    展如楓淡淡地說道：“如果所謂的生存就是暴力殺戮，那這世間道義終將滅你。我以西涼臣民和天下蒼生的名義，判你死刑！”

    說完，寶劍出鞘。

    劍上的寒芒沒有一絲憐憫。

    對於敵人，不需要憐憫。

    展如楓走上前去，寒刀流閉上眼，不再說話。

    手起劍落。

    隻有鮮血流出的聲音，如同晚風，像月光湧動般流淌。

    西涼眾兵將，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吼聲。

    展如楓高舉天狼劍，朗聲道：“西涼的將士們，勝利，屬於我們每一個人！”

    歡呼聲久久不平息。

    凱旋，回城！

    展如楓下令，整軍班師。三百人，牽著五十多匹戰馬，還有大量繳獲的物資，浩浩蕩蕩，朝著西涼方向回去。

    火把綿延而去，像一條蜿蜒的龍，這夜色，一點也不寧靜。

    皓月當空，灑下一地銀色。

    而身後的風棱堡，火光已經熄滅，隻剩下狼煙滾滾。

    衝入雲霄的濃煙，仿佛是一展勝利的旌旗，在黑暗中飄揚著。

    展如楓走在最前麵，他騎著一匹高頭馬，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一副高貴的樣子。

    隻是，他的眉頭還緊鎖著，也許，這個時候隻有他知道，西涼的未來，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甚至，要更加艱辛。

    黑騎兵首領寒刀流的話，他難以釋懷，他心存道義，但在這亂世，的確是憑借武力生存的，強者橫行天下，弱者命如螻蟻。

    隻是，這樣的狀況難以改變麽？

    他在赤炎軍中時，一心想的是爭霸天下，而現如今，他卻不想在做那些無意義的事情，他想要的，是複興西涼，是天下太平，人們不再為了活著而殺人。

    他知道，任重道遠。

    朝陽初起，這一輪紅日，仿佛格外鮮豔。

    西涼的城牆出現在視野裏。

    城牆上的守衛，疲憊地靠在牆垛邊，有的在打盹，有的望著初升的紅日，慢慢嗬出一口熱氣，在空中化作白霧。

    有人發現了遠處緩緩而來的西涼軍。他們看得清楚，那麵大旗上，畫的是狼頭。

    展如楓率軍回來了。

    人們慢慢站起來，看著這支隊伍由遠及近，走到西涼城腳下，城牆上的人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下麵戰士的臉。所有人的臉上寫著疲憊。

    隻是，這一切都在沉默之中。

    城上的人望著城下的人，城下的人仰頭看著城上的兄弟父老，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凝固在這初冬的清晨。

    忽然，城下的隊伍中，有一人，大聲喊了出來。他將拳頭高高舉起，用這一種方式詔告著這場勝利。

    他的這一聲呼喊，劃破一切沉寂。

    整個隊伍，整個城牆上，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呐喊，仿佛這一聲呐喊，在每一個人的心底裏，都已經醞釀了好久，在這一刹那，全部釋放出來。

    歡呼洗去了人們臉上的疲憊和不安。

    展如楓的嘴角漸漸上揚，他不由地笑出來，他打過很多狠仗，也擊敗過很多對手，這一次，卻感到由衷的快樂。

    開城門，迎凱旋！

    這支三百人的隊伍，帶著大量的物資馬匹，走進了小小的西涼城。這些戰士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夾道歡迎。

    展如楓徑直走進中軍大帳，帳中，趙凱、慕容瀟一身甲胄坐在一旁，蒙逸則躺著養傷，看見展如楓回來，三人都立刻起身，一種驚喜的表情在三人臉上同時展現出來。

    慕容瀟飛步跑來，一把抱住展如楓，柔聲說道：“你回來啦。”

    展如楓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怔住了，片刻之後，他慢慢抬起左手，在慕容瀟的腦後輕輕拍了拍，說道：“我沒事，我們得勝而歸了。”

    慕容瀟自覺失禮，放開展如楓，一臉緋紅，道：“我們贏了。”

    展如楓看著慕容瀟低下頭的樣子，點點頭，他的臉上散發出一種久違的溫柔。趙凱在一旁，此情此景讓他忍俊不禁。

    傅青靄這時候也走進中軍大帳，他本來是要匯報軍情，卻見軍帳中四人臉上都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微笑。他愣在當地，看著四人的臉色，不禁自己也要發笑。

    展如楓咳嗽一聲，略微正色道：“傅大哥，說正事吧。”

    傅青靄道：“小王爺，我軍此戰，全殲敵軍，物資還在統計中，我軍共傷亡十五人。”

    展如楓點點頭道：“嗯，傷者要好生治療，死者要優待其家屬，凡負傷者，皆有軍功，死者好生安葬，留名記冊，算特等功勳。物資統計，交給呂管家吧。還有，凡此役斬殺敵人者，要記一等功，按功勞大小，將軍中武令和執營空缺遞補；這次的戰利，拿出一部分來，犒賞眾兄弟們。”

    傅青靄道：“在下明白！”說完便退出軍帳。趙凱急著要見回來的兄弟們，也跟了出去。

    蒙逸也起身來，他有傷在身，行動略有不變，卻也笑著說道：“小王爺，凱旋歸來，可喜可賀呀，我去外麵看看。”說罷，也向帳外走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