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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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吊橋上的蟲潮距離牧黎隻剩下不足二十米,橋麵上堆滿了屍體,越堆越高,後方的蟲潮還在踩著同伴的身體往前爬。-牧黎的子彈已經快打光了,還剩下最後兩把槍,一把弩,全部打完她就要準備白刃戰了。

    直升機懸停在她們的正上方,一男一女兩個軍官帶著一大捆繩索蕩下,迅速落在了車頂上,蘭妮認出是盧迪雲和芮喬。他們二話不說,直接開始捆繩索,不隻是那6個傷患,蘭妮、艾麗塔軍醫都被牢牢困住,與二人綁在了一起。盧迪雲在上護著,芮喬在下托著,保證安全。

    就在她們捆繩索的這段時間裏,牧黎已經打完了所有的子彈和弩/箭,將串成一串的六把短刃軍刀披掛在身上,她抓起長刃軍刀,“鏘”地拔出刀身。蟲潮已經來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獠牙、利爪、毒液,全部往她身上招呼。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麽東西作戰,隻是憑著多年養成的戰鬥本能劈砍、閃避、格擋、再劈砍、再閃避。

    如此重複著,一秒鍾,都像是永恒那麽長久,這仿佛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戰鬥。她覺得好累,她不想再戰下去了,她真的堅持不了了,身上又多了不知多少處傷口,她渾身都在疼,力氣一絲絲溜走,劈砍的力度一下不如一下,身形已經亂了,步伐也走不準,閃避的速度下降,傷口越來越多。四麵八方全是蟲群,她幾乎要看不見頭頂的光芒,幾近被淹沒。

    “阿黎!!!”蘭妮的尖叫聲刺入耳膜,牧黎渾身一個激靈,一個走神,手臂上又不知被什麽東西抓了一下,疼得她眼淚直流。

    “阿黎!抓住我!”是芮喬的聲音,牧黎覺得自己好像出現幻覺了。

    “當啷”,長刃軍刀折斷,摔落在地。她踉蹌後退,勉力撐住,由於後頸肌肉受傷,頭都抬不起來,也看不到上方,隻是咬牙忍痛向上伸出手,她堅信芮喬能抓住她。

    果真,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帶著她懸空而起。有怪物立刻跳起來撲襲她,卻聽到了槍聲響起,那怪物慘叫一聲被打落而下,是懸在上方的蘭妮在開槍。她頭盔麵罩下的臉龐寫滿了怒氣和決然,她決不允許牧黎再受到傷害!

    “拉高!再拉高!”機艙內,克裏埃爾戴著耳機大聲對駕駛員吼道。

    “是!”

    “把他們拉上來!”後方的西斯廷正在指揮羅格和另外三名軍警啟動繩索絞盤,把所有人拉上來。

    “你抓緊她了?”短短三十秒內,這是蘭妮第六次向芮喬確認。

    “我抓緊她了,不會放手的。”芮喬略顯吃力地說道。

    “我不放心,她身上沒有繩索!”蘭妮說道。

    “現在沒有辦法給她綁繩索,你放心,她很輕,我單手力量120公斤,抓著她不是問題。馬上我們就到飛機上了,就一會兒工夫,不會有事的。”芮喬盡力安慰蘭妮。

    絞盤在運轉,繩索在收縮,蘭妮能感受到她們確實在一點一點被拉上去。二十米、五十米、八十米,她們越升越高,即將超越城牆的高度。淩空而望,腳下,是讓她畢生難忘的場景。數以萬計的蟲族和掠食者,真的好似潮水般湧了出來,凶猛地奔騰向阿瑞斯城牆的根基,護城河幾乎要看不到水麵了,河道裏到處是蠕動的蟲族身影,你踩著我,我踩著你,一點一點搭起梯子,往城牆上爬。蘭妮的耳畔充斥著轟鳴和喧囂,隻覺得這一切壯觀誇張到幾乎要讓她懷疑現實。

    牧黎累到脫力,已經說不出話來,手腳都是酸軟的,掌心沒一塊好肉,若不是她一直還在強撐著,此刻恐怕已經暈了過去。現在她完全是依靠芮喬的單手握力懸吊在高空中,除了芮喬的手臂,沒有任何安全保障。但是牧黎自己卻沒有多少害怕的情緒,她隻是很想驕傲地大笑,看吧賊老天,我命硬得很!

    芮喬也覺得不安全,有心想用力把牧黎拉上來,起碼自己兩隻手抱著她,她絕不會掉下去。但她抓住牧黎的這個姿勢,手臂有些使不上力,吊著她是沒問題,要把她拉上來可就有些費勁了。好在,盧迪雲上尉從上麵探下身子,抓住了牧黎腰間的武裝帶,把她拉了上來,讓芮喬能夠兩隻手抱住她,順便還在她腰帶上扣了安全扣,算是萬無一失了。芮喬在下麵托著牧黎,而蘭妮正巧就在牧黎的上方,她死死地抓住了牧黎腰間的安全扣,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他們終於被全部拉入直升機內部,艙門一關,直升機方向一掉,便朝城內飛去,與此同時,克裏埃爾少將下令:

    “牆頭炮兵,全體攻擊!先炸毀吊橋,再阻止蟲潮!”

    “轟!”“轟!”,連綿不絕的炮聲再度響起,然而在牧黎的耳朵裏卻漸漸遠去,她隻覺得自己好像枕著誰的大腿,意識漸漸模糊,她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

    牧黎再度醒來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時分,剛蘇醒時四周都是喧鬧嘈雜的聲音,淩亂的腳步聲,急迫的呼喚聲,瓶瓶罐罐撞擊的叮當聲。鼻子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渾身上下都酸疼無比,好半天才費勁地動了動手指。

    “6床!需要做大腿切除手術!”

    “8床!繃帶呢?怎麽半天還沒來!”

    她努力睜開眼,光線晃得她眯起眼睛,恍惚間有人影晃動,然後那人影俯下身來,對她說:

    “牧少尉,你醒了啊。”

    是蘭妮的聲音。

    “嗯......”她虛弱回答。

    有水滋潤她幹涸的唇,她舔了舔唇,然後貪婪地汲取水分。喝下水,她又眯了一下,算是度過了剛醒來時大腦混沌的迷茫期。

    “我們...現在在哪裏?”她問。

    “阿瑞斯大區的軍區醫院。”蘭妮答。

    “蟲潮...怎麽樣了?”

    “情況不大好,蟲群已經攻入阿瑞斯大區,前線從城牆向後退了五公裏,很多人死了。”蘭妮的聲音很輕。

    “跟我繼續說說情況。”牧黎顯得很冷靜。

    “阿瑞斯大區進入了一級戰略狀態,已經變成了戰場,守城戰變成了城區巷戰,而阿瑞斯通往雅典娜之城的城門已經徹底封鎖,這是七芒星軍事議會的最高軍令,除卻有命令在身的軍隊出入,不允許阿瑞斯大區任何人通過城門進入雅典娜。阿瑞斯最靠外的三個警備區失守了,城外的蟲潮雖然已經停止,但至少有數千頭蟲族和掠食者進入了城內,現在軍隊正在忙著肅清城區。”

    “所以,三中隊現在也回不去了,是嗎?”

    “嗯。”

    “克麗絲上尉,還有芮喬她們現在在做什麽?”

    “她們...現在正在戰鬥。人手不足,隻要是軍人都得上戰場,城內有數千隻蟲族和掠食者在流竄,危險太大,不知何時才能肅清。她們有一天一夜沒能休息了,一直在戰鬥。剛才我還和克麗絲上尉通過話,還好,她們都還活著。”蘭妮知無不言,她知道隱瞞牧黎也是沒有用的,她總會知道。

    牧黎沒有說什麽“我現在就要回到戰場”的混話,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個狀態,上戰場是送死。沉默了片刻,她轉移話題道:

    “我...的傷勢怎麽樣?”

    蘭妮頓了頓,回答:

    “身上大大小小有六十多處傷口,較深的有二十多處,已經給縫了針。沒有傷到筋骨,算是奇跡。但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你的...愈合能力很強,許多傷口已經結痂了。”

    牧黎皺了皺眉,沒說話。她的愈合能力強,她自己是知道的,這愈合能力已經超越了凡人,雖然不能說是瞬間愈合,但速度比一般人要快5到6倍。

    “牧少尉,你是不是...免疫蟲毒?”蘭妮突然問道。

    牧黎沒吭聲,心下有些吃驚,她免疫蟲毒嗎?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被至少四種帶毒液的蟲族抓傷、咬傷,但是毒性很快就中和了。一般人中毒,沒有及時得到對應的血清解毒,肯定是會沒命的,更糟糕的可能會蟲化,但你身中四種劇毒,居然自行免疫了。”蘭妮直言不諱地說道。

    “嗬嗬,我還真是厲害。不過我並不免疫蟲毒,你忘了,我中了葛蟲毒,照樣昏迷了五天時間。”牧黎笑了笑。

    “是嗎。”蘭妮回道,沒有再繼續問。

    兩人陷入莫名的沉默之中,過了一會兒,牧黎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開口問道:

    “你...沒受傷吧。”

    蘭妮望著她的臉,看她移開視線不敢看自己,蘭妮嘴角顫了顫,差點要笑出聲來。於是語調輕快地回道:

    “我很好,謝謝牧少尉關心。”

    “我昏迷期間,你一直都在這嗎?”牧黎扭過頭,看向她問。

    “你說呢,我一個文職軍官,外麵的戰鬥又不需要我來指揮,我除了守著你,還能做什麽。”蘭妮眨著鳳眸,俏皮地回道。

    牧黎麵色尷尬,臉頰微微泛紅。

    “少校辛苦了,牧黎惶恐,還請少校多休息,別累壞了身子。”戰場上無往不利的牧大戰神此刻吞吞吐吐,木頭般文縐縐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蘭妮嗤笑一聲,道:“我累了自然會去休息,但我現在不累。”

    牧黎吃癟,望著天花板暗自神傷,幹脆不說話了。其實她彎彎繞繞說了這麽多,就是想表達一點:大小姐你快走吧,別呆在我身邊,我渾身不自在。但是卻被大小姐一眼看穿了,直接一句話擊破。

    牧黎不說話,蘭妮也不說話。大小姐看著她的視線有些赤果果,牧黎吃不消,隻能假裝觀察四周。不過這四周的場麵確實震撼到了她,她以為這種醫院人滿為患的場麵隻能在電影電視中看到,但現在就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四處都是傷兵,牧黎所在的八人病房已經在過道裏加了四張床,每張床上還不止是躺了一個人。但牧黎自己還是獨占了一張床,而且和其他床鋪隔了一段距離,怕又是蘭妮給她要來的特殊待遇。

    醫生護士身上的白大褂已經沾滿了鮮血,因為很多手術就直接在病房中進行,他們腳步匆匆,忙得團團轉,牧黎醒了,也沒有空來問詢一句。而通過敞開的大門,牧黎看到走廊上也加滿了床,躺滿了傷兵,四周充斥著痛苦的呻/吟,血腥味濃鬱,恐血的人大概在這裏一秒鍾也待不下去。

    這就是戰時的醫院,牧黎隻在一些戰爭主題的電影電視劇裏看過這樣的場麵。不過她有一個姐妹的哥哥是維和部隊的,住過那些戰亂國家的醫院,那些醫院,就是這個模樣。

    “這一次的蟲潮,是巨大的災難,死的人太多了。軍人不提,阿瑞斯還有很多無辜的百姓受難。”蘭妮說道。

    “為什麽這麽大規模的蟲潮,卻無人提前觀測到?一點預警都沒有,那麽多外野基地都怎麽了?”牧黎皺眉問道。

    “牧少尉,這一次蟲潮是天災,亦是*。你可知為什麽貝利會被人設下陷阱,千方百計要她死?與這次蟲潮脫不開幹係。她早已觀測到以喜馬拉雅山脈為主的西方大森林氣候異常,可能會有蟲潮災難,但科學院卻並未批準她出城野外觀測,所以她才會一氣之下獨自出城。說這是陷害她的陰謀,但實際上也是一種陽謀,因為科學院上層其實根本就知道這一次蟲潮的存在,但卻硬是隱瞞了下來。而意外的知情者貝利因為持身端正,即便有陷阱她也必然會往下跳。”

    “可是科學院為什麽會...”牧黎瞪大眼睛,話說一半被蘭妮打斷。

    “噓,你小聲點。”蘭妮伸手捂住她的嘴,兩人目光對視,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蘭妮紅了臉收回手,牧黎尷尬地抿了抿唇。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城門外的突襲是為了挑撥兩個大將的關係嗎?”蘭妮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左手下意識地拂過剛才觸碰牧黎嘴唇的右手手指。

    “嗯。”

    “不論是隱瞞蟲潮消息,還是城門口的襲擊事件,事情的矛頭都指向誰?誰是無論如何都會受害的?”蘭妮循循善誘。

    牧黎思索了一下,恍然道:“是克裏埃爾。”

    “沒錯,西方大森林蟲潮來襲,首當其衝的就是阿瑞斯大區。而城門口的襲擊事件,挑撥的也是克裏埃爾與我父親之間的關係。無論如何,受害的都是克裏埃爾。

    而如果蟲潮嚴重到阿瑞斯大區失守,甚至蔓延入雅典娜之城,那麽受害的對象就不隻是克裏埃爾本人,而是直接升級為了盤踞聯邦西部重城的龐然大物——安德烈斯家族。那個人在處心積慮地對付安德烈斯家族,這就是這一連串事件背後的真相。”

    牧黎渾身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