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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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薩辛暫時入駐的招待所,是空軍基地內部的招待所,專門接待前來出差辦事或視察訪問的高級將官住宿,位置就距離機場不遠。雖然這個位置對於一般酒店來說再糟糕不過,但招待所無論從隔音、減震這類硬件條件還是毛巾牙刷這類軟件條件上,都做到了麵麵俱到。入住酒店後,安逸舒適是最低限度,甚至能享受到不少奢侈的服務,比如酒吧、按摩之類的。
    空軍基地的長官接到了彼得洛夫大將親自打來的視頻電話,叮囑他務必要做好這次的接待工作,無論是海鷹突擊大隊還是阿薩辛,要讓他們在出發前得到充分的休息,並提供最大程度的協助。
    而海鷹和阿薩辛之所以選擇這座北方軍用機場作為長征的出發點,有兩點原因。一是從這裏出發能最大限度地避開安德烈斯的耳目,並且計算下來,這裏是距離目的地最近的出發點,能節省不少路程;二是能夠運載他們這麽多人一次性出發的運輸機,全聯邦也沒有多少架,這裏就有三架,而且還是彼得洛夫私自建造的,剛試飛成功,尚未登錄造冊,外界基本不知道這三架飛機的存在。
    海鷹突擊大隊是總人數達到40000的主大隊規製,比20000人的軍警一大隊還要高出一個等級,這次任務也絕不可能40000人一起參加。洛珈大將初選出300人,帶著這三百人的資料,與牧心連夜開了三天會,再次精選出了150人,定下了最後的名單。這些戰士都是從各個中隊裏抽調出的精英,軍事素質過硬、武器精良、裝備齊全,甚至帶上了五台阿瑞斯1型機甲、三台阿瑞斯2型機甲,洛珈大將可謂下了血本。
    加上阿薩辛不到50人,本次出發的人數控製在了200以內。三架運輸機一共可容納300人,因此還能留下不少空間存放行李和器械。機甲都是懸吊式運輸,掛在運輸機機腹下,並不占內部空間。
    牧黎坐在招待所房間落地窗前的沙發上,與蘭妮閑話,順便討論了一下以上的問題,基本弄清楚了來龍去脈。本來這些事,她應該在薑家就能全部得知的,奈何當時她根本不在狀態,因此全部都錯過了。
    “哦對了,剛剛林釗那是怎麽回事?”牧黎尚未忘記電瓶車上,牧心因為林釗一句平平淡淡的話突然開懷大笑的事。
    蘭妮眼底有些青黑,她側著身子躺在靠近牧黎的那張床上,慵懶無力地說道:
    “哦,我覺得,應該是林釗有些喜歡我表姐,自從上次電梯井的事情後,我就隱隱有這種感覺了。”
    奔波這麽遠的路,又是出發在即,牧黎本來想讓她現在就睡的,可蘭妮說她睡不著,雖然躺到了床上,卻要牧黎陪著她說話。牧黎向來寵她依她,自然不會拒絕。沙發被她搬到床邊,緊挨著床,她的手還牽著蘭妮的手,溫柔摩挲,不舍得放開。
    “哦~~是嗎?”聽了蘭妮的猜測,牧黎的回答有些微妙,拉長的音節透著意味深長。
    蘭妮因為她的這個反應皺了皺眉,嘟著嘴不滿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
    “嗯?”牧黎挑眉,側頭看她,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蘊著水光,顯得非常無辜。
    蘭妮被她這個“嗯”字弄得心跳漏了一拍,暗道這木頭怎麽越來越迷人了。不過大小姐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不會被美色所迷就忘了她本要追究的事:
    “我是說...你剛剛那個反應什麽意思,感覺,好像不讚同我的猜測。”她斟酌著說,本來要表達的東西反而沒說出來。
    “我讚同,你說林釗喜歡莫可心,那應該就八/九不離十。”牧黎笑道。
    蘭妮一臉“我看你繼續裝”的表情,狡猾問道:
    “噢,那你覺得表姐喜歡林釗嗎?”
    “我希望她是喜歡的。”牧黎的回答也相當狡猾。
    蘭妮輕輕哼了一聲,甩開牧黎牽著她的手,背過身去,不理她了。
    牧黎無奈又好笑地看著蘭妮,從沙發上起身,坐到床邊,伸出手附上她的手臂。卻沒想到蘭妮掙了掙手臂,委屈又不滿地道:
    “你不要碰我。”
    “這是鬧的什麽別扭呀,明知道我不喜歡她,我心裏隻有你。可我也不能阻止她喜歡我啊。”這回,牧黎說話十分的耿直。
    “是嗎?”蘭妮卻不以為然,她的語氣顯然也不隻是在吃醋,反倒透著沉重,“阿黎,我知道你有些事瞞著我。”
    牧黎沉默。
    蘭妮見她沒有回應,心在往下沉:
    “我害怕...害怕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就不會再和我在一起了。”
    牧黎深吸一口氣,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
    “如果你指的是一根繩上的螞蟻那件事,我想,真的沒什麽好擔心的。那個時候,我選擇用生命去保護你,而不是去保護莫可心,雖然當時隻是巧合,但這個選擇現在依舊不會變。當咱們一起被壓在土石下的時候,大概命運就已經糾纏難分了吧。”
    蘭妮的身子一僵,她聽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
    “小的時候,你就愛欺負我,長大了,我還是要被你欺負。不過,那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哪天你不欺負我了,我反而會無所適從,渾身難受,一刻也過不下去。”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有些好笑,“嗬嗬,感覺我跟個抖m似的。”
    蘭妮卻沒笑,她隻是顫聲問道:
    “你真的...全部都想起來了?”
    “是啊蘭妮,我之前是不是演得很假,你大概早就把我看穿了吧。一個失憶了的人,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並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努力扮演著原來的自己。想想,也真是滑稽可笑。”
    盡管早就猜到了,可當牧黎親口承認時,萬般滋味在心頭,蘭妮還是濕了眼眶。她捂住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卻感覺牧黎俯下身來,將躺在床上的她包裹進懷裏,她的唇就靠著蘭妮的額頭,能感受到她說話時吐出的熱氣:
    “找了我這麽久,你該多著急啊。對不起,是我不好。但是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以後無論生或死,再也不會把你忘了。”
    蘭妮終於抑製不住地哭出聲來,她的身軀因抽泣而顫抖,扭過身來仰躺,抓著牧黎胸口的衣服,滿麵淚水全部擦在了牧黎的肩頭。
    “你...混蛋...”她哭著罵道。
    “是啊。”牧黎笑。
    “為什麽恢複了記憶不第一時間說出來?你...好狠的心....”
    “你懂我的,我不說出來,是因為很多人還不希望我現在就想起來。那些事太過沉重,攤開來說,無異於揭開傷疤,每天都要赤/裸裸地去麵對。長征在即,我不想節外生枝,這些事還是壓後再說。”
    “你和牧阿姨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為了成大事,都能那麽狠。”蘭妮看來真的是怨念頗深。
    牧黎漆黑的眸子裏卻有什麽在緩緩沉下去,她淡淡道:
    “我與她不同,她拋棄了媽媽,欺騙了年幼的我,我無法原諒她。”
    “阿黎...”蘭妮心口發緊,慌張地喚她名字。
    “沒事,別擔心,這次任務我會好好配合她,不會擅作主張。事關重大,很多人牽涉其中,即便她對不起我,但我得對得起這個隊伍裏的其他人。我有分寸的,放心。”牧黎柔聲安慰她。
    “嗯。”蘭妮伸手去摸她的臉,“我隻想你好好的。”
    牧黎低頭,緩緩吻上了她的唇。
    ***
    出發前一天,晚間9點剛過,招待所的電梯停在了被阿薩辛全員占據的三樓。電梯門打開,一個女性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上。她紮著馬尾,戴著棒球帽和防寒口罩,看不清麵容。身上穿著一件軍綠色的厚衝鋒衣,富有彈性的防水防劃長褲包裹著她修長筆直的雙腿,腳上踩著長筒登山靴,踏在走廊柔軟的地毯上,寂靜無聲。她的背後背著一個碩大的登山背包,占據了她三分之二的身長。端看外形,這人像是長途跋涉的旅客,或者想要去登雪山的探險者,隻是出現在軍隊內部招待所之中,卻顯得很不自然了。
    她的視線落在門牌號碼上,似乎正在尋找某個特定的房間。不多時,她站在了312之外,在門口猶豫了片刻,她取下手套,敲了敲門。
    敲完門後,女子將帽簷向上抬了抬,順便取下了自己的口罩,對著門上的貓眼笑了笑。她知道,房內人一定會透過貓眼看她。
    果不其然,門內響起了開安全栓的聲響,隨即門被打開,一隻有力的手臂伸了出來,拽住女子,就把她拉了進去。
    女子驚了一跳,卻死死咬住牙,沒有喊出來。她被拉進了一片漆黑的房內,然後被身前的人用一股大力狠狠抵在了門旁的牆上,那人掀開的她的帽子,瞪視著她,蔚藍冰冷的眸子在黑暗裏閃爍著寒光。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誰讓你過來的!”那人逼問她。
    “沒有人讓我過來,我是自己偷偷趕過來的。”女子強作鎮定,回答道。
    “你跟蹤我們?”那人說話的語氣非常危險。
    “我沒有別的選擇。”女子卻把心一橫,略略提高了音調,抬眸直視那雙冰冷的藍眸,說道。
    “賀櫻寧,這不是兒戲,我們沒有空閑陪大小姐玩捉迷藏的遊戲。”
    “我知道仇爭,我知道你們要去出任務,會很危險,跟著你們這麽多天,我不是傻子。”
    “知道你還跟來!”
    “我說了,我別無選擇!”賀櫻寧語調中帶上薄怒,但隨即就軟化下來,乞求道:
    “求你了仇爭,幫我,讓我跟你們走。”
    “你瘋了!現在就給我回去!”仇爭的口氣不容拒絕。
    “仇爭...”賀櫻寧那雙溫潤如春水般的雙眸戚戚楚楚,柔軟的眉眼讓人憐惜,她聲音細弱,透著卑微的企盼和微弱的撒嬌,“隻有你能幫我......求你了.....”
    仇爭後撤一步,賀櫻寧伸手拉住她的袖口,卻感受到仇爭渾身都透著一股冷漠和疏離。
    “要我幫你,你先告訴我,你為何非要跟我們走?你明知道,我們不是出去旅遊的,這趟出去,有去無回。你身份貴重,我們擔不起這份責任。”
    “我...”賀櫻寧咬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不想和你...和你分開那麽久...”
    仇爭沒說話,蔚藍的眸子裏已然積滿了寒霜。
    賀櫻寧不是不知道仇爭在生氣,而且因為她的話越來越氣。但她還是要把事先準備好的話硬著頭皮全部說完:
    “我媽媽,逼著我結婚,我不想結婚,就逃出來了。你也說了,這趟行程非常危險,有去無回,我不想坐在家裏什麽也做不成,某一天忽然接到你...你們的壞消息。至少,和你們一起行動,我能更安心。”
    她這些話,真假參半,她確實是逃婚出來的,她的母親勢力太大,無論她逃去哪裏,隻要還是在聯邦範圍內,她母親都有辦法把她抓回去。隻有出城,到野外去,才有可能甩脫母親的控製。她是希望她這次的叛逆舉動,能讓她母親真正地去重視她自己的想法。想來,母親本就和阿薩辛合作了,也該是信任阿薩辛的,自己跟著阿薩辛,也不會讓她母親太過擔心。
    並且,她跟著阿薩辛,也確實因為這裏有仇爭。隻是並非她自己說的所謂“不願和仇爭分開那麽久”,她對仇爭還沒到那個地步。她隻是對這個人很感興趣,有些許的好感,那天在東洛大將府餐廳門口的事,也令她很是在意,這些日子,腦海裏總是浮現那晚仇爭的那個笑容。她實在是坐立難安,因此終於擅自行動。
    她說完了自己的理由,靜靜地等待著仇爭的反應。
    然而仇爭卻半天不曾給她反應,她隻是沉默地站在她的麵前,渾身都透著可怕的疏離感。賀櫻寧心中非常慌,心髒亂跳,空氣凝結到要讓她窒息。
    “你覺得我喜歡你,是嗎?”突然,她冷酷的聲線,在頭頂響起。
    “......”賀櫻寧雙目閃爍,不敢看她。
    “所以,想利用我的感情......”
    “我...不是的...”賀櫻寧想解釋,卻覺得萬般言語卡在喉頭,說不出來。
    “嗬,也罷...我幫你就是。”她哂哂一笑,“但是這終究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帶你去見老師,盡量幫你爭取。最終定下你去留的人,是老師,不是我。”她的聲音仿佛透著寒氣,讓賀櫻寧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她終於鼓足勇氣抬眼去看仇爭,看到的卻是她麵上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的神色。這神色抽走了賀櫻寧最後一絲力氣,讓她雙腿發軟,勉強靠在牆上才能站立。
    千裏迢迢追著她來到這裏,最終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嗎?不論最終自己是否能跟著隊伍一起出發,賀櫻寧都覺得,她今天晚上與仇爭的對話,是她人生之中,最失敗最懊悔的一次對話。
    於是當隱者牧心看到一臉冷漠的仇爭和失魂落魄的賀櫻寧出現在她的房門前,她頭都開始疼了。
    咱們這不是組團出去旅遊啊,怎麽那麽多人都來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