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轉。”虛弱的手放開醫生的手臂，陶父才五十多歲就布滿褶皺的臉露出了這些年從未出現過的笑容，就要起身。陶家兄弟連忙去攙扶，他卻是輕輕揮開“我自己去。”說完還很不解地扭頭望向他們“小然生病了嗎？”

    “不，隻是給父親換個醫院，那裏離小然的家近一點。”陶家兄弟撒謊的時候還有些心虛，陶父卻是美滋滋地自動坐到了輪椅上等著別人推，臨走前還望向醫生感謝地點點頭“李醫生，這些天麻煩你了。”

    “應該的。”李醫生，這些天？原來陶先生的意識還不是完全清晰啊！吳醫生沒有點破陶父，陶家兄弟也了然於心地朝醫生點點頭感謝他多年來的照顧。此去一別，估計再也見不著了吧。

    在陳芊芊帶著陶恩然走到陶父病房前的時候，陶父已經在裏麵等待了十幾分鍾，這時間也沒浪費，全被他拿來照鏡子梳頭發：“不知道小然被什麽人家救走，現在也有二十多歲了，結婚了沒？我有外孫了嗎？如果外孫看我一臉蒼老，害怕不敢被我抱怎麽辦？”

    爸爸怎麽又恢複意識了？陶家兄弟心裏有些不安，爸爸的意識時不時轉變，等一下看出端倪而承受不住怎麽辦？

    “我去上個洗手間。”陶弟弟接到陳芊芊的消息說小然就在門口，頓時有些等不及先出去。在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便見到了還穿著動漫展連衣裙的陶恩然。隻不過身為平常人的他隻隱約看見了那身衣著，完全看不到臉。但內心多年的思念依舊讓他本能地知道眼前那個以為是一片有模糊顏色的影子就是它，而不是他的錯覺。

    “哥！”陶恩然往門縫裏偷瞄了一眼卻隻看到了病床的邊緣，不知道陶父是否真的生病了，它納悶地瞪了陶弟弟一眼，一向喜歡吐槽自家人外形變化的它，完全沒有看出他的發型跟體型完全變了，透過他的外表隻見他的靈魂，依舊還是當年它最後記憶中的模樣，它傲嬌地扭過頭“別叫我給爸爸道歉，本來就是他的錯。”

    哥！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聽過了。小然的聲音嬌柔又帶著撒嬌，完全忘記了她生前所受到虐待，太好了！他眼淚嘩嘩地不斷往外湧，就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哥！”沒想到自己不過說了句不願道歉的話，二哥居然哭了，莫非爸爸真的病得很重？陶恩然有些焦急地穿過了病房門，就見老是板著臉的陶父竟然在照鏡子，不由得眉頭一皺“爸，這就是哥哥們所說的病重？”明明跟它出門前沒有區別嘛，為了騙它回來還真是吃大虧了。要知道爸爸經常說‘生不進關門，死不進醫院’，看到醫院都覺得晦氣的。

    “小然！”扭頭對上飄蕩在半空中的陶恩然，陶父完全不受影響地快步走了過去，靜靜地與它對視，視線似乎要穿透它的眼看到兒時的它，從小到大就十分漂亮乖巧的它。

    “爸。”既然爸爸願意服軟，陶恩然也不矯情了，對陶父咧開一抹愜意的笑容，他也欣慰地咧開嘴，笑得就像個傻子似的。

    看到卻又沒有懷疑嗎？陶家兄弟蹙眉對視了一眼，陶弟弟拉著陶哥哥站到了角落：“爸爸好像看得很清楚，我卻隻看到了好像一團霧，你呢？”

    “我？”陶哥哥激動得雙手都在顫動，泛紅的眼眶滿是淚水“我什麽都看不見，我還以為……”是那個警察在耍他。為什麽老天要這麽不公平？雖然他以前很喜歡損小然，可他最疼愛的也是她，為什麽他就見不到？

    陳芊芊不動聲色地湊到陶家兄弟二人身邊，三人就跟做小偷似的縮在牆角，她平淡地望向了陶弟弟：“能看到你也別隻顧著高興，說明你最近時運低，做事小心點。”

    “我寧願如此。”時運高的話就跟哥哥一樣見不到小然了！陶弟弟苦澀地勾起一抹淡笑，輕拍拍陶哥哥的肩膀“它很好，真的。”所以，看不到也沒關係，隻要它還好不就夠了嗎？

    “你看得到當然會這麽說。”自小媽媽就去世了，當時弟弟跟小然還小，爸爸辛苦地工作，堅持不讓身為長子的陶哥哥輟學出來打工養家，但他也肩負了照顧弟弟妹妹的重任。當可愛的小然撒嬌著不想去醫院跟吃藥的時候，他必須板起臉當一個古板的大哥……所以老天爺就認為他不夠愛她才會讓他看不見嗎？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陳芊芊板起臉突然變得很認真，陶哥哥隨即有些激動地差點抓住她的手臂詢問如今他們家還要有什麽心理準備，難道上天降給他們的苦難還不夠多嗎？

    “哥。”陶弟弟能感受陶哥哥的痛苦，就怕高大的他會將陳芊芊揉成碎片，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微生淵也很識相地將陳芊芊往後推了推，她在確定自己的安全後才歎氣道“其實你們早就知道了，你爸爸能清晰地看見陶恩然就說明他也快不行了。”

    “我知道。”原來是這個嗎？陶哥哥緊抿著唇深吸了口氣望向激動得雙手微微顫抖的陶父，嘴角卻是一片笑意“快不行的人陰氣重，死去的親人也會來接，我很慶幸他沒有帶著遺憾離開。”

    “你也不會有遺憾的。”當長子的果然很辛苦，無論家裏發生什麽事都得由他承擔，陳芊芊也循著陶哥哥的視線望向陶父跟陶恩然，陶哥哥卻是垂頭流下了眼淚，不，他的遺憾永遠都在。

    陳芊芊見狀便了然於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符，伸手拉拉陶哥哥的袖子又勾勾手指頭示意他將頭低下來。他也不清楚他為什麽要聽一個小女孩的要求，看在爸爸能重見小然的份上伏下身子，一道符伴隨著她平靜的經文拍在了他的額頭上，很快便移開了手。

    陶哥哥不明所以地望向陳芊芊，她卻是朝他指指陶父的方向，他扭頭望去，就看到小然依舊是離開時的那副模樣，都二十歲了還穿著十幾歲的動漫角色衣服，卻一點都不顯得突兀，還是那麽可愛……

    “爸，你為什麽顫抖啊？”陶恩然笑了一會兒才發現陶父的手一直在顫抖，連忙一把按住他的手輕搓了搓，還對著吹了幾口氣，時不時地抬頭看他的反應“難道醫院很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