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入木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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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九玥自小的經曆告訴她,同女人說話十分麻煩。
尤其是,同這種說話慣了彎彎繞繞的女人。
若非是九玥如今已經知曉了蒼玄處心積慮的,都是為了用她作引來召喚無主之魂,定會以為眼前這話裏話外都誠心來找她不痛快的女子,是拈了醋才這般同她為難。
現下看來,她跟前這個名喚綠柔的美人兒,隻怕是來試探她對蒼玄的情根種得深不深,能不能做得起一個為情甘心赴死的癡人。
即是如此,她何不隨了她的願?
“綠柔姑娘,這間屋子裏也沒有旁人,姑娘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也別一口一個夫人的叫了,你既叫的不自在,我也聽得不舒服。”
綠柔聞言,卻也並沒有遵照九玥的吩咐坐下,隻是稍稍低了低頭,語氣比適才更是溫順恭順了幾分:“夫人這是說的哪裏話?照顧夫人,乃是柔兒的本分,柔兒即便是有話想對夫人說,那定然,也是為了夫人著想的忠直之言。”
九玥見綠柔沒有應她的意思坐下,嘴角笑意更甚,主動伸過手拿過木桌上茶壺給綠柔斟上了一杯,輕言道:“姑娘看起來,好似並不是很喜歡我,至於姑娘心中對我的這份敵意究竟因何而起?從何而來?我到也並不十分的在意......”
九玥說著,頓了頓,微微抬眼,繼續道:“實不相瞞,我這人說話素來不喜歡兜圈子,是忠直之言也好,讒言佞語也罷,姑娘若是有話想同我說,直截了當便好,若是太過委婉迂回,我隻怕是聽不明白,也懶得明白。”
“夫人乃是有福之人,自是不用謹言慎行,心中所想,口中所言,皆可自在隨心,又怎是柔兒這般苦命之人可比的。”
綠柔一麵說著自己乃是苦命之人,一麵倒是幹脆利落的同九玥相對而坐,不再像方才那般同九玥死扣著主仆身份。
“有福之人?”九玥輕輕垂眸,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在桌麵上,笑道:“有些事情於我來說是福,於姑娘來說,或許是禍。”
“柔兒愚笨,隻知夫人福澤深厚,不知夫人所指禍事為何......可是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夫人又怎知,於夫人來說是福氣的事情,到了柔兒這裏,卻便是柔兒的禍事呢?”
綠柔說罷,伸手拿起了手邊的杯盞,卻並不將杯盞中的茶水喝下,隻是拿在手中輕微的晃動把玩,精致的臉蛋上揚起一絲得意而放肆的笑容,似綻放在唇邊的千百朵綠意盎然的嬌嫩花朵。
九玥瞧了瞧眼前這得意驕俏的可人兒,那從綠柔的眼角眉梢所透露出來的情悸,心中暗道,原來這番下來,試探是真,情也是真。
這姑娘實是真真切切的,希望她徹底的消失。
九玥思忖著,既已言至於此,該說的也都說得差不多了,倒不如索性潑辣些,實在比同人彎彎繞繞的說話爽快得多。
“你今日來同我說這個,卻是你真的愚笨了,若是你真有本事,便該想個別的法子來除掉我。”九玥抬起眼簾,目光徑直落在綠柔眼中,沉聲道:“你既除不掉我,隻逞得一時口舌之快,打草驚蛇的後果,或許會讓姑娘多年良苦用心一朝化為泡影。”
“柔兒本是苦命之人,心中自是藏了太多苦楚,說起話來,便倒是顯得像在訴苦了......想來夫人並不曉得柔兒是個隻吃苦,卻從不訴苦的性子......”綠柔說著,笑意更甚,目光亦不偏不倚的直視著九玥的眼眸。
“柔兒隻會將那些帶來苦難的事物,全都裝進棺材,埋進土裏......隻不過是,柔兒從小孤苦無依,喜歡同人說話罷了......若是打草驚蛇,定然也是那蛇早已被柔兒下了毒,實乃已然是條死蛇,再也無法作惡咬人了。”
九玥見綠柔眼中似有殺意一閃而過,心中的那幾分猜測便更是篤定了許多,繼續話趕著話的回道:“我原以為姑娘隻是一時心熱,卻不想姑娘卻是心高......怕隻怕姑娘遇到的偏生是一條毒不死的蛇,姑娘不僅要功夫盡廢,還得白白搭上自己一條性命。”
九玥話落,綠柔也收了收臉上一直掛著的不由心的假笑,直接將手中的回陽丹放竟了九玥跟前盛著白水的杯盞中,淡淡道:“夫人怕是說笑了,這世間哪有毒不死的東西?若真如此,那便是那條蛇的本事,也是柔兒當真沒福氣。”
說罷,綠柔也不待九玥再回些什麽,站起身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九玥所在的這間屋子。
九玥低頭瞧了瞧杯中的那粒深紫色的藥丸,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如此,綠柔的這番試探,她便算是過了。
這女人巴不得她去死,看來,以後的用處倒是大的很。
九玥將那白水,還有那所謂的用狴犴獸的血肉所煉製的回陽丹,一同倒在了床榻旁種著矮子鬆的盆栽裏之後,便又躺回了床榻上。
夜已深,今日怕是不便出去,祁人下手一點水分沒給,分寸卻是相當精準,她重傷初愈,適才同綠柔那番唇槍舌戰下來,既花心思又廢了不少腦筋,她需要養足精神,以謀後事。
這裏不是華夏族的王嶺,倒像是個驛莊。
如今,亂世紛擾,隱轔族同華夏族的兵戈未斷,蒼玄定然還在備戰迎擊隱轔族。
蒼玄既早已知曉,她便是世間所傳魔神九皇轉世而生,卻還是一直都在尋她,更是將她留在身邊,隻怕是因那引魂的禁術也沒有再留多少時日給他。
九玥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眼睛,目光卻定在自己右手的手背上的,那一團紅色的火焰印記上。
忽的便想起那日淩霄台上,她頭戴金釵身著華衣被烈火吞噬,浴火而出那一刻,他曾摟住她的腰,輕聲問她,“阿玥,嫁與我,你可高興?”
那時候,她對他還並無情意。
因了他的婚書,她得以從縛靈族的玄鐵籠裏出來,她以為那是出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