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地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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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為賊!
伍子胥先是愣了愣。片刻之後,卻又驟然明白過她這話中所說的嘲諷之意,神情凜然了起來,“姑娘便是這般取笑於人?”想起江麵上二人親蕭合奏的場景,風月含情,現在又被她這般取笑,伍子胥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孟嬴也知道他上次進宮殺寶凰鳥,盜取凰羽是為了救治家中老父親,如今這麽取笑人家確實不該,便也帶著歉意,“我……並非這個意思,隻是想,想和你開開玩笑而已。”
說到最後,孟嬴也將臉給別開,不去和他相視。
見她當真,伍子胥也略微尷尬了起來,“在下也並非惱怒,上次承蒙姑娘山中相救,才幸免於凍死雪地,此恩此德,來日若有機會,定然湧泉相報。”
聞言,孟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破了僵境,“舉手之勞罷了,隻是今日你又來秦宮,是為了何事?”
上次他進宮是為了盜取凰羽救家裏病重老父,這一次呢?孟嬴還是有些好奇。
伍子胥卻是將眼光朝著這扇門外看了一眼去,“我這次進宮,是為了你們的長公主——孟嬴而來的。”
孟嬴?”孟嬴一下子詫異了。
伍子胥頷首,“不錯,我適才進宮的時候,誤打誤撞到了後宮中,確實見到了你家長公主,接下來我可以回去複命了,隻是……”他微笑了一下,有些意外之喜,“卻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所幸……公主不是你!”
當時月夜,泛舟湖上,與他遙遙一曲親蕭合奏的人,他心中牽念至今,所幸太子建中意的是秦國的公主,他自是不敢覬覦的,但是現在,她並非公主,伍子胥心中也蕩起了一絲漣漪。
孟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未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怯怯問道:“公主,難道不好嗎?”
並非不好,隻是……胥自知身份,不敢冒犯,與你這樣平平淡淡,反而更放得開。”他坦誠講。
原來如此。”孟嬴似懂非懂,但是心裏卻是也有些竊喜,再見一麵,如此男兒倒不失為一個謙謙君子。既如此,孟嬴也不打算承認自己的身份,反而說道:“奴家齊姬,公主貼身侍婢。之前山中沒能問公子姓名,這次公子難道還不打算說嗎?”
伍子胥聞言,先是愣了一愣,方才想起上次是自己不辭而別,也並無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此時沉吟了一下,正式作揖拜謝,道:“吾名單字一胥,正式拜謝齊姬姑娘當日救命之恩。”
孟嬴施施然一禮,“公子多禮。”
盈盈還禮,孟嬴卻不知為何,臉上燒得慌,這佛堂裏麵悄靜,燭光微豆,看不真切她這般火燒如雲一般的臉頰,心中凸凸,似有小鹿亂撞的一般的。
窈窕淑女,君子在前,伍子胥也想起兩次相逢的場景,不免也是輕聲一笑。
卻在此時,宮外傳來了搜宮的聲音,嘈雜一陣之後,看似朝著這邊佛堂的方向來,伍子胥怕連累了她,便說:“姑娘,這宮裏此刻搜我搜得緊,我任務圓滿也該回去了,姑娘保重。”
說罷,便想轉身離去。
孟嬴卻是急急的叫住了他,壯大了膽子,訕訕問:“公子,敢問還想再找你的話,何處可尋?”
伍子胥站住了腳步,頓了頓之後,“鹹陽城內,我會再待些許時日,到時……我再來找你吧!”他回頭衝她一笑,他也不想再見無期。
說完不等孟嬴再說,便疾疾出了這小佛堂,朝著外麵宮牆翻了出去,徒留孟嬴一人站在這小佛堂之前,被月光拖得長長的一道身影,站在階前。正要轉身之際,外麵搜宮的侍衛進來,見是孟嬴站在此處,紛紛不敢造次,行禮後說明了來意。
伍子胥已經離開了,孟嬴也不想他有個閃失,便說道:“我這裏一夜安寧,並無見到闖宮的刺客,你們可到別的宮苑裏搜查一下。”
侍衛叮囑了公主幾句之後,便也離開了。
深夜的宮廷寂寂,後宮這邊連夜搜尋,從幽深的宮道之中,一道瘦弱的身影,一身太監的服飾穿行在這其中,朝著大王的宮殿之中摸去。
臨近了這秦王的寢殿,齊姬隱匿在這黑暗之中,取出麵巾蒙在自己的臉上,緊握著袖中短匕,“嬴籍,今夜你逃不了的了。”她喃喃說道,朝著寢殿的方向摸索去。
深夜幽長,伍子胥避開那些搜宮的侍衛,心中卻是多了些許懊悔,“早知道該請她指明出宮方向的……”如今他還是同樣在這宮裏打著轉,一夜消盡。
直到從秦王的宮殿之中一聲疾厲的聲響傳奇,震動整座秦宮,“大王遇刺,抓刺客……”在這天明未明的時候,這一聲聲音響徹了宮闈。
在這深宮宮闈之中,伍子胥原本是尋找出宮之路的,卻是在聽到這一聲聲響之後,豁然站住了腳步,擰眉詫異,“居然有人連夜行刺?”伍子胥覺得湊巧。
但是,不容他有所懷疑,從這孤寂宮道上,一道瘦小的行蹤朝著這邊竄來,看這樣子行走踉蹌,遠遠看去,在這青磚宮道上迤邐了一道血跡,甚為顯眼,看這樣子也像是受了不輕的傷。
伍子胥本不想插手他們秦宮的事的,無奈前麵那蒙麵受傷的人朝著這邊過來,還帶著一行侍衛在身後,看這樣子已然是被追得無路可逃了,見起前麵有人攔道在前,受傷的齊姬心中大呼不好。
隻是,走近一看卻發現此人並非宮中侍衛,她忽然心生一計,朝著他那邊衝跑過去,伍子胥不想插手也無法脫身了,見這蒙麵的人朝著自己糾纏過來的時候,他出手去一掌打在她的肩上,隻覺得骨質纖瘦,不堪一擊,他錯愕不已,“你是女的?”
一介女流,深夜秦宮之中行刺秦王,這又是怎麽回事?
不容伍子胥細想,一路跟隨齊姬追來的侍衛已然接近,齊姬借伍子胥錯愕的這當間,朝著宮廷小道中竄了去,隱身逃竄往漆黑中去,留下伍子胥一人暴露在這諸多侍衛中。
他深陷其中,大喊一聲“糟了”之後,也無暇再解釋多少,陷入了混戰之中。
深夜宮闈,刀光劍影,伍子胥饒是再好的身手,在這越來越多的侍衛包圍下,也無暇分身,隻能空手奪過那長槍,在這宮中放肆一回。
劍影來回,長槍紅纓隨著夜風掃蕩,伍子胥一人橫擋,凜凜身姿在這夜色下颯爽無雙,卻見這諸多的侍衛圍攻也無法將他拿下,宮牆上,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調來了弓箭手,強弩蟄伏在這其上,銀色的箭端凜凜生寒,朝著廝殺中的伍子胥指去,乍然破風,一箭直指。
但聞得強弩射去那一箭撕破血肉的身影,卡在他的肩骨上,頓時憑他一人之力,便大失其勢,伍子胥自己心中也清楚,再戀戰下去的話,遲早會被獵殺在此。
故而他負傷再戰,且戰且退,順著之前來時的路退去,隱匿進了黑暗之中,在這宮道中兜兜轉轉,最後無蹤。
侍衛追尋了一夜,天也黎明,在不知道第幾撥追尋的侍衛衝過去的時候,身上甲胄發出的聲音遠了,在這被黑暗籠罩的宮道轉角處,但見伍子胥背靠著牆,因為箭傷嚴重的緣故,臉色稍顯得蒼白。
他將緊緊捂在傷口上,憑借著記憶朝著小佛堂那邊的方向,去而複返。
天稍稍亮了,這宮闈外曆經了一夜的動蕩,卻像是絲毫不影響這邊的清修寧靜,每天黎明剛過,孟嬴便做起了早課,在木魚聲剛敲擊起的時候,那扇緊閉的門卻被重重的推開,將她嚇了一跳。
回首看去的時候,隻見到去而複返的伍子胥負傷帶血,在進門那一刻倒地,孟嬴嚇得丟下了手中的經書木魚,朝著他那邊跑去,“你怎麽又回來了,還一身是血?”她嚇得臉色慘白了起來。
遇到刺客與侍衛……”伍子胥捂著這身上的箭傷,想要強撐著起身的時候,竟然到底不起,昏迷了過去。
孟嬴怔怔的看著他,這外麵沸沸揚揚的,傳聞中的刺客沒有抓到,伍子胥卻深陷在這秦宮中出不去了。
幸好你是跑到了我這裏,否則的話,你今天必死無疑。”孟嬴將伍子胥給扶了起來,卻是在這個時候,佛堂的外麵似乎有人聲聚集了過來,還聽得那帶頭的侍衛一聲高喊,“循著血跡找……”
孟嬴將他扶到這佛像邊上的時候,聽到了這外麵的騷動的時候,她嚇得整個人朝著邊上一靠去,正好將那桌子上邊的木魚給撞落在地。
眼見著這侍衛的身影似乎在這院外攢動,孟嬴的心也提到了嗓門處,“他怎麽可能是刺客呢?”今晚上才見過麵,怎麽才折返一回來,便成了這模樣?
再看伍子胥此刻的模樣,心想這裏也沒個地方可以真正藏人的,如果侍衛當真循著血跡搜查過來的話,想要藏他也未必能夠藏得住。
就在她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佛台上的長明燈也在這一刻滅了下去,周遭一片漆黑,然而,孟嬴卻是在這個時候抬首朝著這尊佛像看了去。
忽而莞爾,“多謝佛祖指一明路……”
此時落地,方為安。
外邊,侍衛帶頭的人是王後的親胞弟,追到這佛堂外邊的時候,見血跡是朝著這邊來的,他一邊派了一個心腹去向王後稟報,一邊讓人衝進去。
公主殿下,把刺客給我交出來……”他大聲吼叫著,隨之用腳踹開了這扇門,毫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