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期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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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親求親的使臣早在三日前離去了,整個秦國也隨之進入了為公主備嫁的行程,婚期擬定,費無極便與太子殿下回楚國複命。
太子建如願以償,雖然此次來秦尚沒能親眼見到孟嬴公主,但是此次求親成功,便已經了卻了他一樁心事,千裏迢迢,蕭蕭斑馬,他特地向費無極拜謝了一番。
費無極深笑之間,隻剩下這回程的途中,一場驚天陰謀正在逐漸鋪開。
秦宮之中,楚臣走後,秦王便命人開始準備一切嫁妝事宜,當日齊姬之事閉口不言,王後曾多次找大王重翻此事,都被秦王給壓了下來,到了最後都動怒了,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這件事情無疾而終,王後又接到了大王親批下來的嫁妝清單,這一下可謂是氣炸了,她徑自從風華殿衝往大王麵前去,“大王,離開公主陪嫁皆有規矩,像大王這般恩賜實屬少見……”
秦王與其他大臣正在商議著,聽見了王後這麽火急火燎的問,也屏退了一幹人等,“她是長公主,又遠嫁楚國,嫁妝自然不能小氣了,何況寡人痛愛這麽一個妹妹,多嫁一些過去,也是合情合理。”
何況在這段期間,聽說孟嬴病了一場,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好,期間秦王都親自去探望了好幾次,隻見孟嬴日漸消瘦,這看得秦王也是疼在心中,不覺便想要善待她些。
可是王後卻不這麽想了,“她是堂堂公主,楚國豈敢小看了她?現在除卻祖製上的原有嫁妝之外,又多數套編鍾,數百奴仆,金銀珠寶不計……大王,您這是要保孟嬴子孫後代在楚國衣食無憂,還是想將整座秦宮都搬到楚國去?”
大膽,王後未免危言聳聽了?”秦王怒喝一聲,怒目望著王後這副厲聲質問的模樣,但是隨即,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偏愛孟嬴了,語氣又稍微緩和了下來,“孟嬴遠嫁楚國是為家為國,何況寡人痛愛於她,自然也於心不忍,王後這些就不要管了,安心為她備嫁就是。”
王後站在當處,見秦王至今都不肯緩和下來,原本的怒火也壓抑了下來,“既然大王意已決,妾身也不敢多言,還希望孟嬴,有此福氣,消受大王恩典。”
你……”秦王聽著憋悶,正想再開口斥責的時候,王後卻已經娓娓動身告退了,“既然大王這麽有心,妾身也盡快安排,告退。”
秦王見王後離去,也是煩悶得將手上竹簡給拋到一邊,“好不容易孟嬴肯嫁了,又來這麽一個王後,真是不識時務。”
他素來知道王後看不慣孟嬴,現在孟嬴遠嫁楚國,不正好眼不見為淨嗎?還這麽百般計較。
王後則不然,她氣衝衝的走了出去,乳娘跟隨在身後,她怒罵著孟嬴,“這個小賤人,何德何能,竟然連大王都這般偏愛,在秦國她享盡榮華富貴,難道去了楚國,還得一世尊榮不成?”
乳娘在一邊勸慰,“王後,大王再怎麽偏愛,也隻此一次了,她此生說不定都不能再回秦國了,王後就且消消氣,忍上這麽一回吧!”
她也不明白王後為何就連這麽最後一點時間都忍不了了,隻要孟嬴遠嫁楚國的話,以後再不碰麵,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然而,王後卻是一口氣吞不下去,“本後就是不許她安逸一世,我吃了多少苦楚才有今日,她孟嬴憑什麽,我就想她死在我麵前不可,她母後當年怎麽折磨我的,我便想怎麽折磨回去。”
王後。”乳娘嬤嬤聽到王後說到此處的時候,不覺心驚,一下子開口打斷了王後的話,臉色慘白著,小心的看著周圍,幸好都是風華殿的心腹,並無他人,嬤嬤這才鬆了一口氣,“王後息怒,當心這話傳到大王耳中,便不好了。”
乳娘的提醒,王後也稍微的停頓了下來,自知剛才的話是說得莽撞了,便將臉色給沉了下來,“也對,我何不再忍她這些個時日,大王愛怎麽準備就怎麽準備,她有無這個命去消受還不一定呢!”
她說著,瞥著頭朝著嬤嬤看去,“她最近不是病得很重嗎?本後倒要看看,她能否撐到出嫁的時候!”
嬤嬤聞言,臉色鐵青了起來,“王後,她都要遠嫁了,何必……”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卻被王後狠戾的一瞪,接下來的話不敢再說出來。
本後,就是要她的命。”否則,她不甘心。
嬤嬤無奈,隻能垂首,“是,王後娘娘。”
…………
花期遲遲,卻也將近,孟嬴待嫁在宮中,這一病卻是不起,齊姬自從刺殺事件過後,便一直盡心盡力跟隨在孟嬴的身邊,湯藥不離身,盡心伺候。
隻是,孟嬴卻是在晚膳之後服下湯藥,便又病起,齊姬推開了窗子透氣的時候,正好有月色傾灑進來,孟嬴躺在床上看到這月色如此之好,吩咐齊姬,“趁著月色大好,你扶我到外邊看看吧!”
齊姬想著,也點了點頭,“也好,夜深人靜,也好到外麵透透氣,否則的話,一直躺在床上也無濟於事。”她也是擔心孟嬴的病情的,卻想到她的傷勢養好了,孟嬴卻反而越病越重,齊姬心裏也知道,這其中或許更多的是心病的原因。
她等不來的那個人,卻等來了楚國的太子建,這就是病因所在。
夜深的宮牆內,宮燈燈輝搖曳,滿宮城之中都隨之婀娜多姿了起來,主仆二人就這麽靜靜的走在她宮殿後麵的宮道上,悄然無聲,隻有對影成雙。
以前從來不知,秦宮之內竟然如此好的月色,隻可惜知之太晚,以後再想見到,絕非易事了。”孟嬴抬首望著這片清輝月色,不禁感慨道。
齊姬聞言,不覺垂下了頭,“公主,都是我連累了你,不然的話,你還能夠繼續等,等到他回來為止。”
她知道孟嬴對那個人的等待,那段時間二人在小佛堂裏麵情投意合,她就每天將煎好的藥偷偷夾雜在食盒之中,送到佛堂的外麵……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二人許下了白頭之諾。
但是,孟嬴卻是帶著絕望的搖著頭,“他要真想來的話,早該來了,約定之期早過了,或許隻是當時一時興起,或許就像是當時在山上的一樣,不辭而別,再不相識。”
齊姬無言以對,隻能攙扶著孟嬴走在這宮道上,偶爾夾雜著幾聲咳嗽的聲音,孟嬴的心,怕也是不想再等了吧?齊姬心想。不然的話,秦楚兩國聯姻這麽大的事情傳揚出去,天下皆知,何以他也還是杳然無訊,也不歸來?
公主,齊姬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的……”齊姬說道,隻是回首看去的時候,卻見孟嬴的兩腮邊上掛滿的都是淚水,愴然之間她再度咳嗽了起來,齊姬趕緊掏出袖中的手絹,替孟嬴擦拭了唇邊之後,拿回來的時候那手巾上麵盡是血跡的鮮紅,將齊姬嚇了一跳。
公主,你……”齊姬驚呼出聲,她沒想到孟嬴已然病重到這種程度了,“我,我去找禦醫過來,公主你不要出事……”
齊姬轉身想要去請禦醫來的時候,卻是被孟嬴拉住了身子,搖著頭阻止齊姬,“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或許說她自己心裏清楚,倒不如說是她更寧願自己就這麽長眠下去。
齊姬聽著,淚流滿麵,不住的搖著頭,“公主,你又何苦這麽對自己?他不回來就不回來了,你這麽折磨自己,他也回不來的,這個負心涼薄的人,我要是見到他的話,我非……”她怒罵著伍子胥,可是到頭來,齊姬才豁然發現,她也沒見過此人,一切,全憑孟嬴口述,就算此刻那個人在她的麵前,她也未必能知道。
孟嬴也苦楚的笑了起來,“好可笑,對不對?到頭來,我竟然也連他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隻曾聽他說過,身為楚人,楚人啊!我此番嫁到楚國去,如若再見到他的話,該是什麽樣的一番情景?見,與不見?”她說著,哭笑著,伴隨著這咳嗽的聲音,她就像風中殘燭般無奈。
齊姬見她的情況越發的急劇了起來,心中擔心,便扶著孟嬴轉道回了宮殿裏,在小園之中的一棵榆樹下坐了下去,“公主,你且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廚房幫你溫藥回來……”她說著,趕緊朝著廚房那邊的方向走去。
孟嬴捂著自己的心口處,無奈的搖著頭,“這陣子藥石無靈,你不要費力了……”她的聲音太輕,齊姬也已經走遠,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這一點,隻是,在她說完這話的時候,又重重的咳了起來,在那手絹上,鮮血依舊沾染在上麵。
朝往廚房那邊的方向一片漆黑,遠處宮燈的光輝照耀不到這邊來,隻能依稀借著天上的月光照亮這回廊。齊姬的身影穿插在其中,腳下急急前行,漾開的裙花在月色下煞是好看,心中著急著孟嬴的身體狀況。
但是,卻是在轉過回廊,到達廚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前方有一道身影閃過眼前,齊姬心中一詫異,隻見到從廚房裏麵一道略微臃胖的身影從廚房裏麵竄了出來。
齊姬站住了腳步,借著這微亮的月色,她看清楚了那個從廚房裏竄出來的身影,“那……不是王後身邊的嬤嬤嗎?”這個時候深更半夜的,她到公主的廚房來幹什麽?
無論她此刻來到這廚房裏做什麽,齊姬心裏都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的,她趁著此刻那嬤嬤還沒發覺自己,齊姬悄然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了一根銀簪,快步的朝著前邊走過去,“你這個時候到這裏來幹什麽?”
齊姬說話出來的同時,驚到了這個嬤嬤,卻是在她驚慌想逃的時候,齊姬將手上的銀簪朝著嬤嬤的背上紮了幾下,隻聽得嬤嬤幾聲痛呼聲出之後,推開了齊姬,死命的朝著前方跑去。
王後的人,肯定沒安什麽好心……”齊姬篤定的說,見這嬤嬤現在已經走遠了,齊姬的心裏放心不下,趕緊奔進了廚房裏,點起了燭火照亮整個廚房裏,她隻見到這爐火上依舊在微著孟嬴的藥,其他的並沒有什麽異樣。
但是,齊姬的心裏始終是不踏實,“王後的人半夜來到這裏,不可能隻是為了鑽一趟廚房吧?”她仔細的在這周邊搜查了一遍,隻見到柴火上灑落了一絲絲淺白色的藥粉,她一時心驚,轉身出來的時候,卻正巧在門口的地方,拾到了一包被絲絹包住的散粉。
怕是剛才在慌亂之下,那個嬤嬤掉落在此處的。
難怪公主這段時間,久病不好,原來……”齊姬揣測到了這一層上之後,臉色‘刷’的一下慘白了起來,忽然,她明白了一切。
王後,到底不肯放過孟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