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劍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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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乃是衛國都邑所在。
蕭鳴進了城後,就近尋了處酒家入內。找個沒人的座,將佩劍放在桌上,坐了下來。不多時,便有小廝上來,蕭鳴要了些茶水,便悠哉的聽著裏邊那些江湖人士侃著天南海北。
“你們聽說了沒,河北那無終居士前些時日應邀出山了。”
“那位隱居無終山的無終廬主壽子泰?”
“最近江湖上傳聞,壽子泰身邊有位劍客,在壽子泰出山後曾經出手殺了幾名來自塞外的高手,據說那劍客極為可能是當年的幽蘭劍。”
“幽蘭劍?劍中四君之一,最為神秘的那位?想不到這幾年銷聲匿跡,原來一直在無終山內隱居。”
“不知道這幽蘭劍與塞外那位新的胡王比,哪個更厲害。”
聞言,蕭鳴啞然一笑,因為蕭鳴正是眾人所提到的無終居士門下弟子之一。那位壽子泰身邊的劍客,名為史槐,平日裏也經常教蕭鳴等人劍術。蕭鳴雖然初涉江湖,但是對於一些江湖事,多少是聽說過一些。
那劍道四君,分別是梅蘭竹菊,皆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其中以幽蘭劍最為神秘,數年前一名神秘劍客突然出現在江湖上,連殺魔道數名成名已久的高手,一時間聲名鵲起。後來又挑戰數位劍道大家,稱其劍法空靈,有如空穀幽蘭一般淡然,頗有孤芳自賞之意。與另外三位劍道高手共評為四君子,後來倏然間在江湖中銷聲匿跡。
“想不到,槐叔在江湖上竟有如此聲名。”蕭鳴心中詫異,飲了幾口茶,又想起適才有人提起的塞外胡王,不由得眉頭輕蹙。
北方草原各部落一直以來狄族部落稱雄,奉狄族中最為古老的白狄首領為王,傳承至今,故而華夏人士一直將北方塞外草原及大漠上的各部落統稱為北狄。但是數月前,在草原王庭舉行的祭天大會上,東胡部落首領鮮於複帶兵偷襲王庭,指名挑戰狄王姬野,以雷霆之勢出手將狄族兩名武藝出眾的王庭護衛統領斬殺,隨後又在三十合內擊敗了狄王姬野。然後脅迫各部落首領以他為尊,殺姬野祭天,自稱胡王。
蕭鳴之父乃是大炎王朝八位封疆刺史之一,冀州刺史蕭承之,故而蕭鳴對於一些事情遠比常人了解的更多。那鮮於複野心勃勃,有南下之心,故而才能獲得不少部落的支持。而狄族稱尊之時,由於大炎王朝的強盛,近些年來,狄族一直盡量避免和大炎王朝正麵對抗,引起不少部落的不滿。鮮於複便是趁著這樣的機會,才敢作亂。雖然蕭鳴南下之前,狄族與一些部落就已經奉姬野遺孀姬無瑕為王,與鮮於複對抗,但是幾番交戰,損失慘重,狄族大勢已去。塞外草原被鮮於複掌控,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蕭鳴所慮,正是怕那鮮於複帶領草原各部族南下犯境。以往草原部落雖不時南下,但有身為狄王的姬野克製,往往隻是個別部族起兵抄掠邊境。現如今姬野已死,若是讓整個草原落入鮮於複手掌之下,必然糾結草原諸多部落精銳盡出為禍邊疆。
“罷了,反正有公孫叔叔在,想必那鮮於複也不敢輕易南下。隻是不知道陌猴子和靖哥兒如今在幹嘛。”蕭鳴搖了搖頭,不再細想,重新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從懷裏摸出幾文銅錢置於桌上,提起佩劍準備起身離去。
就在蕭鳴即將踏出門口之際,一白衫客背著黑色長匣,緩緩而至,擦肩而過那一瞬,蕭鳴頓時有如墜入寒淵,寒勁透骨,登時立在原地。白衫客旁若無人,徑直踏入門內,每走一步,場內便涼一分。待十步之後,喧囂一片的酒樓之內,轉眼鴉雀無聲。
劍意凜然,氣勢逼人。
那彌漫整座酒樓的寒意,正是那白衫劍客所散發出來的劍意。蕭鳴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已經落座的白衫劍客,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蕭鳴漫步在街上,想著那白衫劍客劍意極盛,直接影響了周圍一方天地,分明是在武道一途的靈虛境界,臻至極境的體現。隻是那位靈虛境的劍客無端端為何劍意外放?
在無終廬之時,蕭鳴記得史槐曾經在教眾人習劍之時曾經說過,武之一途,通常分為三重境,分別對應精氣神。所謂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風、火、水:人有三寶:精、氣、神。
第一重合真,精體。但凡活人。體內皆有一口生氣。凡人習武,無非是強健體魄,勤習招式。其實便是在蘊養體內生氣,再以生氣滋潤身體,從而生機磅礴。生氣達到一定境界,聚於丹田內,生出一口後天真氣。有真氣蘊養,體內精血旺盛,百病不侵,縱使身負重傷,也比尋常人複原的快了許多。練出後天真氣,才是真正踏上武道。
第二重歸玄,凝氣。所謂天道酬勤,第一重合真境便是為了這第二重的歸玄境打下基礎。有了真氣方可開始內功修行,通過內功引動後天真氣,打通全身經脈。再通過內功心法,以真氣在體內穴位循環大小周天,方可吸納天地間遊離的真氣入體。一招一式之間,有真氣加持,不再徒具其形,僅憑一力驅使。如此一來,可稱得上是高手。
再往後則是第三重靈虛,參神。神者誌也,思也,意也。不論任何武者,刀劍棍棒拳等皆有其意境,找到契合自己的道,凝練自己的意境。出手不再拘泥於招式的框架束縛,參透大道至理。如此方為武道大成,可稱的上是一代宗師。
而在這三重境界之上,還有更高深的境界,隻是那種境界已經不可再以俗世武者論之。
想不到才到中原不久,便遇到如此厲害的人物,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找到自己的劍意呢,蕭鳴心中暗歎,旋即甩了甩頭,拋開雜念,邁步徑直往城中王府而去。此番南下遊曆,也是奉了父命,替蕭承之拜訪中原的舊友,其中就有這衛國的衛王莊衡。
蕭鳴來到王府門前,對門前護衛道明來意,自有人前去通報,不過片晌功夫,一名王府管事之人小跑過來引蕭鳴入府。隨著管事帶路,蕭鳴一路來到王府正堂門前,解下佩劍交與門前護衛。隨後踏入門內,隻見莊衡正與一位俊秀公子笑談著。
莊衡見著門口的蕭鳴,些許年頭不見,一時之間竟是有些認不出來。打量片刻後,莊衡起身道:“真是蕭家侄兒,快,快進來。”
蕭鳴微笑著上前行禮:“侄兒見過衛王,侄兒代家父向衛王問安。”
莊衡朗聲笑著,上前扶起蕭鳴,一番寒暄過後,引蕭鳴落座。蕭鳴坐下後,開始打量四周,這才看到那俊秀公子身後還站著五人。那俊秀公子也正好看向蕭鳴,目光交接不由一愣。那俊秀公子對著微微頜首一笑,蕭鳴摸了摸鼻子,微笑回應。
二人動作落入莊衡眼裏,莊衡笑道:“來來來,蕭侄兒,這位是齊國世子嶽流蘇,身後這五位,分別是修仁,君義,佑禮,賢智,雄信,皆為齊王嶽武穆義子,文武兼備,深得齊王真傳,人稱嶽門五子。”莊衡開口化解尷尬氣氛,而知曉了嶽流蘇六人身份的蕭鳴,當即起身拱手,嶽流蘇等六人亦是拱手回禮。
莊衡又指著蕭鳴道:“這位是本王故交,冀州刺史蕭承之,蕭刺史與已故的清河公主之子。”嶽流蘇眼睛一亮,似乎對蕭鳴極有興趣,隻是蕭鳴的目光不斷在嶽門五子身上來回。
蕭鳴又道:“在下冒昧一問,五子之名,可是以儒家仁義禮智信,再取五嶽之奇,東嶽泰山之雄、西嶽華山之險、北嶽恒山之幽、中嶽嵩山之峻、南嶽衡山之秀而來?”
嶽流蘇拊掌笑道:“早聽說蕭家公子曾在無終廬門下就學,今日一見,果然學識淵博。蕭公子所言不差,父王當初為五位兄長取名,正是如此所思。”
“嶽世子過譽了,蕭鳴才疏學淺,當不得世子如此讚賞。九州天下之大,能人異士無數。便是方才來王府之前,就遇到一名劍意極盛的白衫劍客。”蕭鳴又想起之前見到那白衫劍客的一幕。
莊衡皺眉道:“蕭侄兒所言劍客,應該不是衛國之人。而周邊郡邑的劍道高手,此時也應是去了泰山。”
“衛王忘了一人,那人數年前便閉關,但若是此時,那人出關去泰山,也並非不可能。”嶽流蘇搖頭輕歎,身後嶽門五子除了嶽雄信,其餘四人皆是一副略有所思的樣子。
莊衡聞言,低頭思忖,旋即苦笑道:“本王竟是忘了那劍癡。”
聽到劍癡二字,蕭鳴心頭一震。若說劍癡,可能很多人還不知道是誰,但要說那人的另一個名號,則當真是天下劍客無人不曉。那劍癡,便是被人譽為傲雪寒梅的寒梅劍,陳郡謝氏三少爺——謝小釵!
謝氏乃是豫州陳郡望族,不論江湖還是廟堂,都是鼎鼎有名。那謝小釵乃是天生的先天劍體,出生之時引動謝府上下千劍齊鳴,就連那柄供奉在謝氏祖堂的名劍廣寒都自動出鞘一寸。
憑著先天劍體的優勢,有名劍廣寒以劍氣鍛體,很快就在體內生出真氣。在劍術一途又暢通無阻,不論各種晦澀劍訣與精妙劍招,謝小釵都能極快的領悟。最後一次出手是三年前挑戰隱居多年的越老夫子,謝小釵落敗後便開始閉關,與琅琊王氏長子刀狂王子師並稱關東刀劍雙絕。
“為何世子殿下說此時謝小釵便有可能會是出關去泰山?”蕭鳴拋出心中所惑。
嶽流蘇先是一愣,出言解釋道:“想必蕭公子還不知道,前幾日有一群自東夷而來的劍客,自稱是東夷武士。在泰山玉皇宮為武會準備之際,東夷武士中為首一人出手擊敗太清宮掌門望河真人,揚言要挑戰華夏武林。這幾日裏,關東武林中的成名高手紛紛動身奔赴泰山,欲教訓那些東夷武士,但是這幾日仍未能有人令那位擊敗望河真人的劍客出手,一律敗在了其他幾位東夷武士手下。”
聽得嶽流蘇解釋,蕭鳴心中了然。那謝小釵破關而出,看樣子是要上泰山迎戰那些東夷武士。
“蕭侄兒若是有興趣,可與嶽世子同行。本王那逆子前些時日就早早動身去了泰山,說什麽想瞻仰下前輩高人的風采。”衛衡似是看出蕭鳴對江湖興趣頗深。
“衛王放心,流蘇到了泰山,定然好好看著輕塵那小子。”嶽流蘇說著看向蕭鳴,發出邀請:“蕭公子不妨與我等同行,一路上有個伴,也好多多交流,我對那名動天下無終廬可是好奇的緊。”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遊曆中原,這般盛事不容錯過,一路上就麻煩世子殿下了。”蕭鳴心中較量一番,便應了下來。
翌日一早,蕭鳴與嶽流蘇一行向衛王拜別之後,便踏上前往泰山的路上。
於此同時,泰山一處清泉,一位紅裙女子打著紅羅傘,手撚一支豔麗紅花,深情細語:“謝小釵,你總算肯出關了嘛?”
女子低頭,看著清泉中的倒影,自憐自艾:“多美的人兒,為何,他總是看著劍,也不願看你一眼呢?”
幾滴猩紅血珠,順著女子持傘的白皙手腕滴落在清泉之中,化為朵朵絢麗紅花,飄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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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