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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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溫柔的聲音,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宋益珊神似恍惚,她實在是不記得了。

    在夢裏嗎?

    總覺得仿佛在她最悲傷失意的時候,也曾經有這麽一個懷抱摟著自己,用低啞卻又略顯清冷的聲音安慰著自己。

    宋益珊輕蹙了下眉,陷入了迷茫之中,腦中若隱若現,仿佛有一束光,可是那束光太過微弱,她抓不住。

    “你別哭。”

    聲音緊繃,溫柔中透著明顯的擔憂。

    可是當這第二句話響起時,宋益珊原本正追逐著腦中閃現的那道光的思維,一下子被打散了。

    這句話把她拉回了現實。

    現在,抱著她的,是阿陶。

    來曆不明的阿陶。

    對著陌生又性感的韓小姐看了半天的阿陶。

    酸澀,惱意,甚至一種仿佛被背叛的不悅,衝上心頭。

    縱然他不是她的誰,可是他怎麽不看看,是誰把他在陰雨之中的山路上撿回來,是誰給他提供了住所,是誰要教導他學陶藝想法設法讓他自立?

    好吧,即使她對他有恩,她也不該挾恩圖報,也不該幹涉他去喜歡誰!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喜歡啊!

    不喜歡需要理由嗎?

    宋益珊一想起這個,頓時覺得氣鼓鼓的,她惱怒地伸出手,就要用力地掰開他攬著自己的胳膊,試圖掙紮他。

    可是誰知道,自己費了老大的勁,他根本是紋絲不動,反倒是她自己的手指頭都要扳疼了。

    她更加惱了:“你放開我!”

    “我想抱著你。”後麵傳來的聲音是如此理所當然。

    “我不想讓你抱!”

    呸,幾個小時前還強硬地抱著自己,一臉的曖昧,結果漂亮女孩一來,便一眨不眨地盯著漂亮女孩看,現在一轉眼就要抱著自己了?難道說阿陶就是個天然的色痞子?還是說他根本就是什麽先奸後殺碎屍案的嫌疑犯!

    “我讓你——放——開!”宋益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這麽說。

    身後的男人身體微微僵硬,隨後鬆開了臂膀。

    宋益珊從他臂彎裏逃出來,仰臉擰眉盯著他看。

    “你還記得,之前你答應過我的條件嗎?”

    高瘦的男人,輕輕抿著唇,一臉無辜地望著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做錯了什麽。

    “我們的第一個條件是,你力氣大,所以很容易傷害到別人,所以我要求你,絕對不能傷害任何人,包括我,包括我兒子宋冬鬆,也包括其他人,你都忘記了嗎?”

    “我……”男人平靜地凝視著她,絲毫沒有半分愧疚:“並沒有要傷害你。”

    “那你是要做什麽?”

    一個男人突然從後麵抱住一個女人,說他沒有任何歹意,誰信?而且他力氣還那麽大!

    “我隻是不想讓你難過。”他清冷而略顯沙啞的聲音,平靜地闡述著自己的想法,聽起來固執而單純。

    他不想讓她難過?

    明明這麽暖心的話,可是宋益珊聽起來卻覺得十分可笑。

    她真得笑了,一邊笑,一邊無奈地撫著額頭搖頭:“你不想讓我難過,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難過嗎?你又做了什麽不讓我難過的事情嗎?”

    說完這個,她自己也有些自嘲。

    其實無論阿陶是不是她的陶人,她都不該這麽苛責他。

    他愛看誰,就讓他看去,男人看到美女多看一眼,這和自己什麽幹係?

    她搖頭,疲憊地笑了笑:“阿陶,你先回去看看衣服幹了嗎,我回來後把給你買的衣服放洗衣機了,現在應該快好了,等下幹了你就能換上了。”

    她望著阿陶隱約透著關切的黑眸,笑著說:“對不起,我剛才有些失態。這些事其實和你沒有關係,師姐和我有點過節,我剛才說的話,也不是故意要針對你的。”

    說完這個,她逃也似的匆忙回去後院了。

    阿陶怔怔地站在那裏,望著她裏去的背影,透過仿古的雕花窗欞,他甚至看到她邁過台階的時候險些跌倒。

    她很難過,很傷心,很失望,他知道。

    他是真得想安慰她,想讓她不要難過。

    可是卻仿佛無能為力。

    他的安慰,於她而言,是不是永遠都無關緊要?

    低下頭,阿陶看向自己的手,修長的手指,伸展開來,再緩慢地握住,緊緊地握住。

    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難過嗎,你又做了什麽不讓我難過的事嗎?

    他……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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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淅淅瀝瀝的秋雨又緊了幾分。

    宋冬鬆披著不知道誰家給他的雨衣,背著書包哼著歌兒踏進了家門。

    一進家門他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才收留的這位阿陶,正筆直地坐在餐桌旁,麵對著滿桌子的菜肴。

    “我媽媽呢?”他一邊將雨衣掛在旁邊的衣架上,一邊這麽問。

    阿陶沒有看向宋冬鬆,目光卻緩慢地移向了窗戶的方向。

    透過這餐廳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麵那個工作室的雕花木窗,宋益珊已經將自己悶在那裏整整一下午。

    她不讓自己進去。

    沒辦法,他隻好默默地做了一桌子菜,等著她。

    宋冬鬆看了看工作室方向,並沒有太在意:“她就是這個樣子,有時候在工作室裏對著泥巴可以一整天,吃飯睡覺都忘了。這個時候你就直接把她叫過來嘛,要不然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桌子上的菜很豐盛,有清燉魚湯,還有西紅柿牛腩,都是宋冬鬆愛吃的,平時媽媽很少給自己做的。

    宋冬鬆轉身出去,進了工作室。

    也不知道他這小孩對宋益珊說了什麽,灰頭土臉的宋益珊就被他從工作室叫出來了。

    比起之前,宋益珊的情緒已經平靜了很多,她若無其事地看了眼阿陶,再掃過桌子上的菜,淡淡地說:“菜做得很不錯,阿陶你和冬鬆先吃吧,我去衝一下再吃。”

    宋冬鬆是小孩子,學校食堂的夥食也說不上多可口,現在看著滿桌子菜,也顧不上其他,狼吞虎咽起來。

    “這個魚湯好喝,,鮮,美!”

    “這個西紅柿牛腩地道,比村裏的姚記還要好!”

    姚記是陶窯村最好最大的飯店了。

    “這都是我愛吃的菜啊!”

    宋冬鬆越吃越滿足,再看阿陶,便是怎麽看怎麽覺得好,就連那張總是麵無表情的臉也看著順眼極了:

    “阿陶,這都是你做的菜嗎?”

    阿陶麵前擺放著碗筷,分外整齊。

    不過他並沒有動筷子。

    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筆挺姿勢,目光似有若無地透過窗外望著遠處,好像在等什麽。

    “阿陶,你是在等我媽媽一起吃是嗎?”

    宋冬鬆完全沒指望阿陶回答,他就是話嘮。

    “嗯。”

    一個單字節的聲音傳來。

    彼時宋冬鬆正在享受著香醇濃鬱的魚湯,一勺下去,鮮美滋味在心頭,他滿足地歎著氣,卻聽到了這個聲音。

    “咦?”他不敢相信地抬起頭:“剛才是誰在說話?”

    阿陶連看都沒看他,依然望著窗外。

    “是你?你竟然會說話?”

    宋冬鬆驚訝了:“才一天時間,你竟然學會了說話!”

    “這有什麽奇怪的嗎?”門被推開了,衝涼過的宋益珊走進來,淡淡地說:“吃你的飯,吃完飯該幹嘛幹嘛去。”

    宋冬鬆見媽媽這種冷冷清清的神態,自然是知道事情有點不對,當下趕緊閉嘴,乖乖地低頭吃飯。

    自從宋天賜走了,宋益珊都處於一種低落的情緒中。

    她發現宋天賜真是一味好藥,一味專治你心情太好的藥。

    無論是怎麽樣的情況下,隻要宋天賜來了,她必然能低落下來。

    也許對於宋益珊來說,宋天賜就代表著自己的一段過去,一段無能,讓人厭棄的過去。

    這也不怪宋天賜,畢竟,作為陶人宋的女兒,她真得是枉費了父親多年的悉心栽培,哪怕是父親臨死前,也沒有辦法完成父親僅有的一個願望。

    八年之後的她,總算親手做出一個陶人來,卻沒能在父親墳前讓他看一眼,就這麽直接丟了。

    這簡直是沮喪得讓人想大哭一場!

    整整一個下午,她幾乎都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裏,她想重新作出一個陶人來,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也是做不出。

    以至於到了最後,她開始懷疑了,她真得曾經做出一個陶人嗎?

    還是說,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象,其實她是從來從來不具備那個能力的?

    眼前的晚餐是如此的豐盛,全都是她愛吃的菜,可是她卻毫無胃口。

    伸出筷子,嚐了一口魚肉,卻根本不知道那魚肉是什麽滋味。

    這個時候,一個勺子伸到了她麵前,緊接著,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拿起了她的碗:“你要不要喝魚湯?”

    她茫然地抬起頭,說話的自然是阿陶,她撿到的那個陶人。

    怔怔地盯著他,有那麽一刻,她幾乎想衝過去逼問他,你到底是誰,是你偷走了我的陶人嗎?還是說你真得就是陶人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