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宛如一塊大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田。

    與江師一戰，隻許勝不許敗。

    然而這勝算，卻是微乎其微，就算說這是絕境，也絲毫不為過。

    葉子鋒凝立在庭院之中，整夜未合眼，心情焦慮。

    “這一次，怕是不成了吧。”

    “原來，你也這麽想。”

    庭院轉角，一個極美的綠杉女子款款走來，眉心一點朱紅，赫然便是嘉嵐。

    兩人對視一眼，並無任何男女之間的眉來眼去的情愫，因為他們此刻心頭掛念的，是沈縱，是未來的命運。

    久戰已疲，武魂大陸的高手們，早已是強弩之末。

    這種狀態下，要對付全盛出擊的江師，何異於以卵擊石？

    “你有什麽打算？”

    嘉嵐嫣然淺笑著，隻是這笑容中帶著一絲惆悵與蕭索。

    他們從來都不是悲觀之人，也從來習慣在絕境中尋找希望，除非現實，已經足夠絕望。

    “還能有什麽打算，備齊魔動炮，以同歸於盡為代價，說不定能讓江師有所顧忌，暫時撤出武魂大陸。”

    葉子鋒慘然一笑，眼裏的苦澀溢於言表。

    “當然，這不是長久之計，甚至算不上什麽計謀，我們能想到的，江師肯定也能想到，他……一定會有備而來。”

    陰謀與陽謀，無論是哪一種，隻要曾經用出過一次，就會被人提防，魔動炮自然也是如此情況。

    “三天時間，或許是我們所有人生命的最後三天，嘉嵐，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一並做了吧。比如說……你和沈縱。”

    葉子鋒對著嘉嵐，眸子裏有一種蕭索落寞之意。

    他很清楚，嘉嵐對自己僅是一種作為朋友、作為師父的關愛，至於男女之情，卻是沒有的。

    嘉嵐喜歡的人，是沈縱，她眼裏望著的，也一直都是沈縱。

    “唉，說的好像我們真的無計可施，隻能等死了一樣，這可不像是你啊，葉子鋒。”

    她咯咯輕笑著，嘴角微微上揚。

    “說起來，我其實有個辦法，隻是……”

    “……隻是什麽，嘉嵐，快說吧，無論什麽，隻要能幫到沈縱，我什麽都會去做的。”

    “你真的，什麽都會去做麽？”

    葉子鋒神情徒然一振，臉色轉好：“當然！”

    “那麽……殺了我。”

    嘉嵐一字一頓地說道，明眸大眼裏含滿了肅然之意。

    她沒有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葉子鋒後退了兩步，愕然望著對方，吞咽了一口唾沫。

    “嘉嵐你在說什麽鬼話？現在這種時候開玩笑，可沒什麽意思。”

    嘉嵐淡笑一聲，杏眼裏滿是蕭索之意，她一步步逼近著葉子鋒，幾乎要將他逼到牆角。

    她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葉子鋒對自己的情意，也很清楚葉子鋒最怕的是什麽。

    “我是不是在開玩笑，你看著我的眼睛，就能知道dá àn。我的身體裏有著嘉琴種下的返魂術，一旦我死了，嘉琴就會在借我的身體還魂。而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想要抵擋住江師的衝擊，就必須……做出決斷。”

    “殺了我！讓嘉琴重生，我殘留的意識，會控製她的行動，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嘉嵐上前一大步，一把抓起葉子鋒的手，抽出了他腰中的佩劍。

    “先不說嘉琴重生也未必能擋住江師，而且，為什麽一定要我來出手？”葉子鋒蹙著眉頭，猛地搖了搖頭。

    要他殺了嘉嵐，何異於自殺？

    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裏，嘉嵐都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信念。

    “嘉琴對武神領域有著極深的理解，如果她能返魂，說不定能有奇策，可以告訴給沈縱，也是目前唯一的機會。”

    嘉嵐凝視著葉子鋒的眼睛，沒有退讓之意。

    “至於為什麽讓你來殺我，因為……你是大陸最強煉丹師，對於靈魂和人體最為了解，你來出手的話，也許能掌握分寸，留下我的一縷靈魂，我也可能有再度重生的機會。”

    葉子鋒當即搖頭，一臉不情願：“不，我沒把握，很多概念都是古書上寫過，我卻沒有實際操作過，還有，你真的要為沈縱做到這個地步麽？”

    “那麽，我便自殺，這樣一來，絕無複活機會，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就滿意了，子鋒？”

    嘉嵐抽回佩劍，轉而將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細嫩如同凝脂一般的雪白頸脖，被佩劍的尖頭刺出點點的血滴，緩緩流落在地攤上。

    “我數三聲，你不殺我，我就自殺。你若攔我，我也自殺。”

    嘉嵐的語氣，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樣的覺悟，怕是她早就做好了的吧。

    “我……”葉子鋒剛想出手奪佩劍的心思，立時被瓦解了。

    他明白了，嘉嵐是認真的。

    “三……”嘉嵐麵無表情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劍尖更加深入地刺了一分，她卻仿佛沒有絲毫的痛感，宛如刺在別人的身上一般。

    “二……”

    死亡一般的喪鍾話語，在葉子鋒的心頭作響。

    “一……”

    “等等！還是由我來出手吧。”

    葉子鋒沉寂了許久的雙眸，終於再度睜開，他沉沉一歎，仿佛滄海桑田在他心頭變幻，與嘉嵐對望，這一眼之後，或許就是永別。

    “在此之前，我想告訴你一句話：我……深愛過你。”葉子鋒麵如死灰，卻終於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我知道。”

    嘉嵐嫣然一笑，猶如海棠花開，刹那芳華，令人醉心不已。

    “我也最信任你。”

    隻見葉子鋒的眉尖，閃過一道最難以捉摸的色彩，似是失望、又似是釋然。

    下一刻，他抽出冰帝劍，對準嘉嵐的心頭偏上一點的部分，猛地刺了過去。

    鮮血飆射！

    血液以最快的速度，染紅了嘉嵐的衣襟，她的視線很快就模糊了一片。

    然而她身上忽然亮起了符紋一般的印記，螺旋一般從她的周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她的頭部蔓延，嘉琴種下的返魂術看來是發動了。

    “最後的最後，子鋒，我想托你給沈縱帶一句，可以麽？”嘉嵐臉色平靜，仿佛已經超脫了生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最後的話，是想送話給他的麽。好吧嘉嵐，你說，我一定幫你把話帶到。”葉子鋒慘然一笑，複而抬起頭來。

    可是，映入他眼簾的，卻已經不是嘉嵐……

    這最後一句話，已然無法送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