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瓢江湖我沉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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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冬天梅花未開。
樹林子裏有條老黑狗,狗背上馱著黃花囊。囊是普通的水囊,但囊裏卻裝著二斤黃花。狗也是普通的狗,但它馱著黃花囊。
老黑狗慢悠悠的晃蕩在樹裏裏,它眼神高傲,像是在藐視著柔軟腳掌下踩踏著的大地。
不知它從何方來,也不知道它要到何方去,它隻是堅定不移的朝一個方向走著。
老黑狗從林子裏出來,走到官道上。帝都城外,官道往北,是老歌渡。老狗露出獠牙,嚇跑幾條攔路狗後,便往碼頭方向走去。
老歌渡雖在帝都,但去那裏乘船的人卻不多。大概是北方人,坐不慣顛簸的烏篷船。
老狗在河邊飲了兩口水,就趴在地上歇了起來。它甩了甩腦袋,將視線定格在渡口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人立在船上,背著行囊。女人站在岸上,表情淡漠。
我真的要走?”男子雖已知道要走是定數,但他還是不甘心的問了句。
這幾個月,你手上沾了不少血。人雖不是你殺的,但人證物證大都間接指向的是你。你走吧,乘船下江南入蘇杭,那才是你這種才子該待的地方。”這話像是在對那男子在說好話,但話語裏盡是冷漠。
我也不是那放不開的人啊。
男子苦笑著自嘲道。
老黑狗汪汪的叫了兩聲,本來晴朗的天突然陰沉了下來,小雨淅淅瀝瀝的拍打在男子的雙肩。他支起油紙傘道:“我走了,你去哪兒?”
洪天宗。”
那祝你平安如意。”
男子彎下腰對在船艙裏歇腳的船夫道:“師傅,走吧。”
船夫走出來道:“公子,進船裏待著吧。”
走吧。”
男子坐到船頭,將雪白的靴子浸到了水裏。
船夫看了看岸上的女子搖了搖頭,他長歎道:“黃蓮雖苦,苦不過傷情人的心肝呦!”
說罷,他一撐竹竿,小船就晃晃悠悠的往前行去。
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男子癡癡說道:“到頭來,無語凝噎的也隻有我自己一人。”
師傅,等到了吳州麻煩繞個路,不去蘇杭,去湖州。”
船夫笑道:“我撐了半輩子船,可也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
去湖州遠嗎?”
少說也要有十萬裏的漂泊。”
一聽要走那麽遠,男子歎氣道:“那就將我放到一個離漢州近些的地方,我要去登華山。”
他沒看見,但老黑狗看見了,它看見當他走後,那女子臉上的淡漠瞬間就化成了悲切。
老黑狗不明白人世間的兒女之情,太麻煩,也太難懂。老黑狗跳下水,悠哉的劃了過去。它躍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冒著雨穿過那女子的身旁繼續向前走去。
不知何時,帝都的城門前增添了如此多的守衛,要想進去,得受上至少十幾道的盤查。盡管守衛嚴密,但也沒人願意去低下身子去盤查一條狗。
老黑狗是最大搖大擺的,它得意的在翹起一條後退在城門上撒了一泡尿。好了,連城門都是一條狗的地盤了。
多少錢?”
屠夫看著麵前的美嬌娘,傻笑道:“三…三文錢。”
將這根骨頭也打給我吧。”
屠夫豪氣道:“拿去,拿去!這骨頭燉的湯是最養顏的。”
美嬌娘也不嫌油膩,就將那骨頭拿了起來。她將那骨頭丟給在一旁的老黑狗道:“叼去吧。”
老黑狗連尾巴都懶的搖,直接將那根骨頭叼起來就走了。屠夫的臉色青了又白,他心中暗道:“遲早燉了你!”
那黑狗好似知道屠夫心中所想,它扭頭,朝屠夫看了看。屠夫心中一個頓時打了個激靈,這黑狗回頭,真比狼顧還要冷酷幾分。美嬌娘好似看出了屠夫臉上的異樣,她會過頭,那老黑狗已經走了。
這時一個跨著菜籃子的青衣女子從街頭走了出來,她對肉鋪前的女子喊道:“白姐姐,快些走了。”
來了。”美嬌娘回道。她翩翩來到青衣女子身旁道:“青鳶,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白姐姐,這帝都裏哪兒有我們的熟人,還是快些走吧。”
她點點頭,一走一回頭。
老黑狗在帝都裏四處晃蕩著,不經意間他就到了東城。東城這幾日新起了一棟大宅子,宅子的鄭遠是在東城各方都吃的很開的鄭遠鄭大爺。上次封太君過壽,鄭遠便將柳如永寫的那首詞給獻了上去。封太君大喜之下,幹脆將帝都裏的產業徹底交給了他打理。
老黑狗在鄭宅前停留了片刻,又繼續向前走。在東城時不時的會看到幾個頑童奔跑而過,當過反賊的這些孩子逃離了南城,來到了東城。還好,沒人來找他們麻煩。
老黑狗緩緩走著,等它來到東城衙門時
竟走了進去。衙門裏不熱鬧,也不冷清。陳宿歸正在院裏紮著馬步,他後麵的搖椅裏臥著的龍天陽仿佛已經快要睡著了。
老黑狗在過道裏蹲了下去,它瞪著兩個大眼,靜靜地看著二人。
突然臥在搖椅裏的龍天陽大喊道:“有狗!陳宿歸你快和他幹一架,看你這貓厲害,還是這狗厲害。”
那老黑狗呲了呲牙,竟一躍十幾丈,朝龍天陽飛撲過去。陳宿歸眼疾手快,身子一翻,一個倒掛金鉤就要踢向老黑狗的肚腹。
龍天陽大笑道:“踢死它!今晚吃狗肉!”
誰料,老黑狗身子一蜷,後爪竟蹬在了陳宿歸的肩膀上,它借力一躍,就躥到了房上。
陳宿歸正欲追時,下麵的龍天陽又懶懶道:“得了,你莫不是還真想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