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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第五年。
新上任的內閣首輔晁曄此時看著堆積在幾案上的奏折也頗為為難——若是這幾份奏折明日原封不動地呈到陛下麵前,想也知道陛下的態度會是什麽。
奏折上說得也並非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卻是事關國祚綿延、在本朝可以算是老生常談的一件事——請求皇上大婚、選秀、充實後宮以綿延子嗣之事。
說來也是奇怪。這洪宣帝(肖彧)登基五年以來,竟從未納過半個妃子,即便是寵幸哪位宮女也不曾,偌大的後宮就像擺設一樣,更遑論冊立皇後了。
沒有哪個王朝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洪宣帝絕口不提後宮之事,這滿朝的文武大臣卻不能不提,隔三差五地就會有一大波禦史一齊上書提醒皇上要為子嗣考慮。
雖然每次都會被洪宣帝置之不理。
晁曄忍不住撂下奏折,又歎了口氣。
卻見一雙玉手掀開珠簾,從外間探出個頭來——是晁曄待字閨中的長女晁采之,此時正在書房外間練字,聽到了晁曄連連的歎氣聲,一時好奇便走了進來。
晁采之生得是麵若桃李,身段窈窕,又有一段風雅才名,還未及笄之時便被上門提親的踩斷了門檻,然而耐不住她心氣兒高,家裏又百般疼愛,總相不中如意的郎君,故而現在二八年華,仍尚未許配人家。
“父親,作何歎氣?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她笑意盈盈地走到書案前,狀似不經意地掃過那攤開的幾分奏折。
“朝中大事,你不懂。”晁曄擺了擺手,蹙眉道。
晁采之卻不以為然地撿起一份奏折,看了兩眼便噗嗤一笑,道:“我道是什麽大事,皇上不肯納妃這事兒全大渝(本朝國號)的人不都知道了?”
她擠了擠眼,湊到晁曄身前笑嘻嘻地小聲道:“其實我一直猜測,這位皇上要麽是長得太寒酸,不敢娶妃子,要麽……是身有不可告人的隱疾……”
晁曄登時拉下臉來,打斷她:“胡說!女兒家家的竟敢妄議聖上,小心禍從口出!”
語罷看到女兒皺著一張臉的可憐模樣,又不禁心軟,口吻略有鬆動地道:“聖上氣度高貴,豐神俊朗,絕非尋常男子可比。隻不過這不肯納妃的原因……”
說到這裏,晁曄閉上了嘴,凝眉沉思。
若要說深究這其中的緣由,倒也並不是毫無頭緒。畢竟這幾年來的蛛絲馬跡,即便他們這些老臣再眼拙,也能窺視出一二。
卻是跟一個人有關——清心侯孟珩。
傳聞早些年今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曾得清心侯救過一命,故而對清心侯格外青眼,恩榮萬千,倒也是情理之中。可這幾年,事情卻越發地不對勁。
並不見清心侯於朝政上謀個一官半職、對江山社稷有所建樹,卻見聖上與他的關係反倒更為親密。兩人時常出雙入對,言行舉止間處處透露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曖昧。
是那種男女之間的曖昧。
晁曄記得有一次下朝之後,聖上在禦書房召見自己,當時他被宮人領進去時,便看到清心侯就站在桌案旁,表情淡漠地在一方硯台上研墨,而聖上卻是站在清心侯身後,仿佛要把他攬入懷中的模樣,一手擱在清心侯腰間,另一手則與他一同握住那硯石。
兩人見晁曄進來也並沒立即分開,倒是清心侯撂下那方硯石,揮開聖上的手,語氣似有些不快地道:“下次研墨這種事,你還是找個宮女來吧,正好可以滿足一下你所謂‘紅-袖-添-香’的樂趣。”
話落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聖上竟不見生氣,看著清心侯的背影,嘴角竟然挑起了一個弧度。
晁曄忘了當時自己是什麽心情,隻覺得渾身都怪異,口不對心、文不對題地與聖上商談半晌,便拉著一張臉回了府。
類似的事情還有許多。
若清心侯隻不過是孌-寵一般的角色倒也罷了,可偏偏那兩人似是動了真格的。聖上至今對後宮之事諱莫如深便可窺見一斑。
晁曄一想到此事,又覺頭疼,連連擺手將女兒趕了出去。
晁采之臨出去前回頭一瞥,看著晁曄的神情若有所思,她並沒有走遠,反倒對父親未說完的那句話生了興趣。
聖上不肯納妃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
她想了想,眼眸一亮,快步向自己母親的寢房走去。
這京中隱秘之事,隻要想打聽,沒有什麽是密不透風、打聽不到的。
三日後,晁采之便打從戶部尚書家的女兒口裏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來聖上愛男風。
這倒真是出人意料了。聽聞那位被聖上寵著的清心侯原是聖上的救命恩人,對他青眼也就罷了,怎麽會弄成這種關係?
晁采之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在她看來,聖上不過是一時迷了眼罷了,若他體驗過一回女子的柔軟可人,想必定不會再理會什麽清心侯。
她如此左思右想,更覺不服。她一向自認天之驕女,父親是這滿朝第一“天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母親也是豪門世家出身,自己則更是從小受父母疼愛,悉心教導,之所以年到十六仍未出嫁,便是存了與一般世家小姐不一樣的心思。
要嫁便嫁這天下最好的男兒。
可惜她等了多年,都未曾見皇宮選秀,今日方知原來原因出在這裏。
晁采之自信她的容貌姿色不會遜色於大渝任何一個女子,更遑論一個連孩子也生不出的男人?
若是她有辦法叫聖上對她見則傾心……
晁采之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心中有了計策。
*
八月十五,宮中設宴宴請朝中重臣,好不熱鬧。晁采之身為女流之輩,自當不會出現在宴席上,然她卻可通過後宮太妃的邀請進宮敘話。
今上雖未選秀充實後宮,可不代表後宮沒有女眷。
當今聖上的生母先太後薨逝得早,自老聖人駕崩後,太後一位也一直空懸,如今後宮住著的便是曾經老聖人的一眾妃嬪。
聖上體恤她們,一直命內侍好好伺候著,小心照看,吃穿用度一律不曾少半分,更是時常去探看老聖人當時最寵愛、如今位分最高的賢德太妃,以盡孝道。
晁采之便是搭上了這根枝,借著母家和賢德太妃的半絲親緣關係,趁著這中秋大宴,便入了宮。
賢德太妃自是也對皇上與清心侯的事略有耳聞,然而她雖輩分高,到底不是皇上生母,更不是太後,又何曾敢對此事有所置喙呢?
不過,若有一位名門淑女能夠吸引皇上的注意,她當然比誰都樂見其成。
中秋宴罷,月色皎皎,按照慣例皇上是要到賢德太妃宮中請安問候,以團母子之情的。
洪宣帝一襲玄色繡團章龍紋錦袍尚未換下,帶著微醺的些許醉意,直接從宴上來到了太妃的懿華宮。
掀簾進去之時,卻是一愣。
隻見賢德太妃正坐在梳妝鏡前,一頭偶然夾雜著幾縷銀絲的長發正被人細心地打理,一點一點地盤在頭上。
這並無異樣,隻這服侍賢德太妃梳妝之人,卻不是懿華宮的宮女。
肖彧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在這陌生女子身上掃過,駐足片刻。
這是位窈窕佳人,僅從側麵看便會被女子纖長嫵媚的身姿所吸引,女子似乎絲毫未注意到肖彧的視線,微微垂著頭,神情專注地用她那玉白柔軟的手撫過太妃的長發。
賢德太妃卻是注意到了肖彧,她忙轉過身來對肖彧笑道:“本宮聽聞中秋時京城的貴婦、少女們都會將青絲綰成逐月髻的樣式,聽著新鮮別致,恰巧今日采之來看本宮,她又是個手巧的,本宮便叫她給盤個飛仙逐月髻,應個景兒。”
肖彧這才把視線轉到那女子的頭上,果見這窈窕佳人也綰著樣式繁複精致的發髻,點點月白色的瑩潤珍珠點綴在那發髻上,更顯得青絲如雲。
再往下看,原來這女子不僅頭上精心裝飾了,身上衣裙也著實不俗,淡而不素,媚而不俗。
“母妃綰上這逐月髻,果然更添了幾分風采,想來那廣寒宮上的嫦娥看了也要羞愧的。”肖彧轉過視線,對賢德太妃淡笑道。
賢德太妃年輕時曾是寵冠後宮的傾城美人,現在雖不比當初,然她年尚未到四十,又養尊處優,保養得好,絲毫未顯老態,反更添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沉穩端莊。
故而此話並不算誇張。
賢德太妃笑得一雙眼眯起,熱切地叫宮人給皇帝泡茶、端點心,母子一番寒暄之後,方含而不露地引上了正題。
“還是多虧采之手巧,人又賢淑聰穎,有心在中秋夜進宮陪我說說話,也好省得我一個人煩悶。”說到此處,賢德太妃臉上似有傷神之色,然而隨即便又換上一副笑臉,拉著晁采之的手,笑道:“采之,快過來見過皇上。”
一直在旁傾聽的晁采之心裏一緊,忙踏著優雅輕曼的步伐緩緩走過來,對著肖彧盈盈一拜,聲音有如黃鶯出穀,柔柔道:“民女晁采之拜見皇上。”
“晁采之?”肖彧定定看她兩眼,意味不明地重複道,“莫不是晁首輔家的千金?”
而後又笑意一揚,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果然是出身名門,與一般女子的脂粉氣不同,看來晁曄教女有方。”
“可不是麽,采之自小可是被家裏當男兒養的,詩書詞畫,無一不通,連我都及不上呢。”賢德太妃接過話,歎息道:“如今真是少見這般毓秀淑女了。”
肖彧淡淡一笑,也順著意讚賞了幾句。
晁采之臉上一紅,內心一喜,含羞帶怯地看了眼他。
賢德太妃覷著這二人神色,愈發地將話往晁采之身上帶,一會兒叫肖彧出道題考考晁采之,一會兒又讓晁采之給肖彧換茶,更是把近身侍候的宮女遣退,隻讓晁采之一人服侍肖彧。
肖彧心內了然,然臉上卻無半分不耐,笑容溫潤地捧著晁采之獻上的茶,悠悠啜飲一口。
直到賢德太妃說累了,肖彧才起身告退,出了懿華宮。
半路經過禦花園之時,卻聽聞身後跟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肖彧身形一頓,緩緩轉過頭來。
原來是晁采之,她竟隻身一人前來,一手提著宮燈,一手則捧著個食盒。
見肖彧看她,羞怯一笑,翩然走到跟前來,道:“皇上,太妃說忘記叫您品嚐這蓮蓉冰皮月餅了,特命民女前來送上。”
肖彧眼睛微眯,點頭道:“替我謝過太妃。”然後轉身示意身邊內侍接過食盒。
不想晁采之卻往後一退,躲過內侍的手,欲說還休地看了肖彧一眼,那一雙顧盼神飛的杏眼裏似乎有水光流轉。
“皇上,可否讓民女親自把這月餅替您送到乾元殿?”
女子說話時那纖長的睫毛輕輕顫著,如同蝶翼般叫人憐惜。
肖彧揚了揚眉,既不應下也未拒絕,隻轉身自顧走著。
晁采之卻是一喜,忙一溜碎步跟上。
隻可惜聖上走得太快,她無法離他更近,隻得與一眾內侍一同跟在他的身後。
然而看著聖上挺拔頎長的背影,晁采之心裏卻有一絲喜悅,一絲得意。
恐怕自己是唯一一個能離聖上如此之近的女子了。
乾元殿內燈火通明,暗色流紋的帷帳被風掀起一角。
宮人上前將那帷帳用束帶綁好,恰露出裏麵斜倚在榻上的青年。
那青年一身月白色素緞衣袍,一手支腮躺在榻上,正合著雙目小憩,聽到外邊腳步聲方微微睜開了眼眸,卻是眯起眼睛慵懶一笑,仿佛有萬千光華在那笑意裏流轉融化,讓人移不開眼。
“我道你是醉得在懿華宮走不出了,才叫人出去尋你,沒想到這便回來了。”許是將醒未醒之故,青年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然而竟是分外的惑人。
肖彧的眉眼情不自禁染上一層笑意,他快步走上前去,坐在青年身側,自然而然地握住青年的手,另一手撫過青年鬢角,低聲道:“何時來的?怎麽不叫人知會我一聲?我自會早些回來。”
青年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淚水來:“等一會兒也無妨,橫豎你這裏的床榻躺著倒舒服。”語罷勾起那殷紅的薄唇,淡淡一笑,“嚐了你往我那兒送的桂花酪和芙蓉月餅,味道也忒淡,不合我意,我便轉手給了羅雲了。”
“隨即一想,有味道濃的在這裏,何必去喝什麽桂花酪,於是乘興便來了。”青年話落,嘴邊笑意更是粲然,竟是伸出一根手指來撫上肖彧的唇瓣輕輕磨蹭。
肖彧神色一暗,順勢吻啄上那修長玉白的手指,甚至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小巧瑩潤的指腹。
“珩兒,你知道我今晚上喝了酒。”肖彧暗啞著嗓子,說了一句別有意味的話,眼底已經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情-欲。
青年朗聲一笑,更襯得那張仿若皓月一般的麵龐分外動人,他抽出手指挑起肖彧的小巴,一點一點地往下按壓流連,直至喉結微微的突起處來回流連。
被如此挑-逗,肖彧早已按耐不住,他大手一揮,勒令內侍宮女們出去,方衝著孟珩挑眉一笑,壓低了聲音道:“珩兒,你真是越發壞了。這幾年來我總是被你玩弄,也忒不公平。”
他記得有許多次,兩人在禦書房裏,青年把他挑-逗得欲-火-難-耐之後,竟瀟灑地抽身而去,獨留他一人坐在那硬邦邦的椅子上苦悶不已,還要麵無異常地同前來的大臣們商談事宜,簡直苦不堪言。
可偏偏下次一看到青年笑意黠然地站在自己麵前,便一句抱怨的話也說不出了。
不過,眼下麽,似乎有了報仇的機會……
肖彧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不明。他一手擒住孟珩雙手,另一手飛快地解下孟珩腰間衣帶,將他雙手不輕不重地綁住,力道適中,既不會讓他感到疼,又不會讓他掙脫掉。
他俯下身來,曲腿插-入青年緊貼著的兩-腿-間,將他分開,開始解青年的衣服。
孟珩把眉一挑,問:“你幹什麽?”
肖彧笑得溫柔卻邪惡,簡單利落地道:“懲罰你,好讓你也嚐嚐被人挑-逗的滋味。”
話落已將青年扒得精光,手指在青年光滑細膩的肌膚上輕輕滑過,卻又偏不認真愛-撫,到那私-密之處也隻在外徘徊打圈,樂此不疲。
若有若無的酥-麻-感撩撥得孟珩簡直要發瘋,幾年以來早已習慣愛-撫的身體如何能受得住這等撩-撥?
他兩眼含著水汽,惡狠狠瞪了肖彧一眼,咬牙切齒地道:“好你個小心眼,如此氣量狹小還妄稱明君,真該叫你那幫臣子們看看……”
然話未說完,剩下的已悉數變成細碎的呻-吟溢了出來。
肖彧的手指已順著那處濕-潤的地方滑進去了一截,來回撫-弄-按-壓。
“珩兒說我小心眼,可真叫我傷心呢。”肖彧一邊欣賞著身下人動-情-難-耐的姿態,一邊強自忍著腹下欲-火,低低笑道。
手上動作卻是更狡猾了些許,直到把青年折磨得差點要發怒,強行掙脫衣帶的手腕也磨出一道紅痕,肖彧方又覺得心疼不忍,連忙解下青年手上束-縛,吻上那紅痕處,好一陣撫慰。
另一手卻是飛快解下自己衣帶,趁著青年露出迷醉的表情,溫柔地沒了進去。
然後便是一陣濃重的喘息,肖彧抱著懷中青年仿佛抱著世上最寶貴的珍寶,怎樣愛-撫都不夠,兩人一起攀上快-感的高峰,方相擁著入睡。
*
而那一邊,被強硬趕出乾元殿的晁采之,內心已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那個臥倚在榻上的青年就是清心侯?
她想過清心侯該是怎樣一副相貌風采,方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可也沒想到世間竟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隻需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便能叫所有女子都黯然失色,可又不是那種過於陰柔的美,而是如同皎月,如同美玉,如同淩然傲雪的鬆竹,美得叫人微微地顫栗。
晁采之感到一陣頹敗。
剛才的情景,皇上和清心侯兩人竟親密無間,絲毫不顧及旁人在場,他們眼神膠著得隻剩下對方,別說插-入第三個人,恐怕即便是那稀薄的空氣也會覺得礙事。
而她,不過是一個姿容中上的普通女子而已,又怎可能博得聖上青眼?
晁采之很清楚,自從在懿華宮被賢德太妃引薦給聖上,聖上看了自己兩眼後,之後竟是連片刻功夫都不曾把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即便是起初的那兩眼,她也看得分明,那隻不過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漠然神色的目光。
連對著一個宮女的親切也無。
晁采之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懿華宮的,賢德太妃已睡下,而她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徹夜未眠。
第二天剛直拂曉,宮門一開,她便給太妃留書一封,然後灰溜溜地悄然走掉了。
此後卻是再也未提過聖上了。
*
洪宣六年,朝中大臣再次因為納妃選秀一事集體向洪宣帝上書,不得回應又紛紛跪在金鑾殿上,直跪了一整天。
洪宣帝大怒離去,命他們在此罰跪三日不許動彈。回到乾元殿時,神色卻是深沉得叫人看不出情緒。
一個月之後,一道聖旨降下,又惹得朝臣咂舌不已。
洪宣帝擇義勇親王(當初的三皇子)之次子肖祁過繼膝下,冊立為太子,賜住東宮。又特擢升文淵閣大學士為太子太傅,親自教導太子。
此道聖旨一下,群臣也都明白了,聖上是鐵了心不肯納妃立後了。
此後便再少有人觸犯龍之逆鱗,去提那勞什子後宮了。
洪宣十五年,太子肖祁行加冠禮,此時他已長得一表人才,又兼之自小以來受人悉心教導,文韜武略,處事沉穩,甚得洪宣帝喜愛讚賞。
次年,洪宣帝宣布退位,禪位給太子,不久之後竟身患重疾,許是因為在位時太過操勞之故,竟是一病不起,於中秋前三日駕崩了。
滿朝戴孝,一時間舉國上下都是一片縞素。
卻在那離京城三百裏開外的一處江南水鄉小鎮上,或是因地方太小,消息不暢之故,這裏的百姓倒未顯得有多麽悲戚。
清流淺水,畫舫輕舟,身材頎長挺拔的男子正站在船頭瞭望這一江秋水。
此刻時近黃昏,似血殘陽正一點一點地沉進水裏。果真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江南美景確讓人流連忘返。
看來此次的決定是對的。
搖著船的老船夫不經意地打量著男子。男子衣著並不華貴,卻生得一副好相貌,劍眉星目、豐神俊秀的模樣在這小鎮上倒是少見。
更兼之男子身上似乎有一種高貴懾人的氣魄,嘴邊帶笑,臉上也並無怒色,可偏偏讓人覺得敬畏。
不怒自威……老船夫腦子裏突然蹦出了這麽個詞兒,還是偶然聽坐船的書生們說過的。
正在此時,有一道略顯慵懶的悅耳聲音從船舫內響起。
“看什麽呢?莫不是在看追兵?”那聲音暗含笑意,聽著叫人心裏癢癢的。
下一刻便見那簾子一掀,鑽出一個月白衣袍的青年來。
青年的相貌更讓人讚歎不已,老船夫還記得自己剛見到青年時,差點呆傻在原地的出醜模樣,幸得兩位客官不在意,才沒丟了這樁生意。
在老船夫眼中,這青年簡直是神仙般的人物,比那畫兒上的人還好看呢。
孟珩不著痕跡地笑睨一眼又瞟著自己看的老船夫,不在意地與肖彧一同站在船頭,手背在身後,嘖嘖搖頭道:“真可惜,沒有追兵。”
肖彧好笑地回過頭,順勢把青年攬進懷中——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無數遍,熟練自然得仿佛已深入骨髓。
他一手輕撫著青年一直以來都是那麽柔順的青絲,一手輕輕掐了青年腰間一下,笑道:“你當我們是逃亡的囚-犯,嗯?”
孟珩也笑:“雖不是囚-犯,可說是逃亡卻不為過。你裝病把肖祁都瞞過了,若要叫他知道了,還不定會派多少人來追你呢。”
“唔,早知道當初我就給他留一條線索,讓他猜出你的去向才好。不然這一路也忒無聊,不知道的,還真當咱們養老呢。”
肖彧搖搖頭朗笑一陣,不讚同地刮了刮青年的鼻子。
觸到那細膩白皙的皮膚時卻不由得一愣。
這個動作還是在珩兒少年時,兩人初結識後自己養成的習慣。這麽多年來,他每每看到珩兒對著自己狡黠地笑著時,竟仍會不由自主地這麽做。
也怪珩兒這麽多年來竟是毫無變化,歲月仿佛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痕跡。他有時看到對方一身白衣似雪的模樣,恍惚一個愣神,竟還以為又回到了當年。
如此想著不由得有些感慨,他抱緊懷中青年,低低道:“作甚要讓亂七八糟的人打擾你我,其實我倒一直後悔沒有早些同珩兒出來,與你一同訪山走水,卻是比待在那裏要快活得多。”
青年沒有說話,卻是愉悅地眯起了眼,手臂也不由自主地回抱上肖彧。
看到這一幕的老船夫有些愣神,窘迫地移開了眼,手中的槳卻是差點滑落。
可兩人卻絲毫不在意。
直到暮色四合,圓月升到天穹之上,灑下一片粼粼清輝。
“我覺得我們應該做點什麽來慶祝一下。”肖彧嗓音略有些低啞地道:“慶祝這第一個在宮外過的中秋,亦是隻有你我兩人的中秋。”
孟珩輕笑一聲,稍稍後仰看向肖彧的眼底:“你想做什麽呢?”
他湊過去輕咬一口肖彧的薄唇,低低笑道:“這樣夠麽?”
即使過了多年,青年的一舉一動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撩撥到他,肖彧暗了眸色,亦湊過去輕輕用自己的唇磨蹭著對方。
卻少了些年少氣盛時的不顧一切,多了幾分細水長流的脈脈溫情。
“不夠,永遠不夠。”漫長的一吻結束,肖彧方沙啞著聲音道:“珩兒,對你的渴-求,我總是不夠的。”
孟珩微微一怔,然後淡淡地笑開去,伏在肖彧耳側,輕聲道:“不夠也無妨,我們有的是時間。”
“今年、明年……往後的每一年、每一個中秋,我都陪著你,都是隻有你我二人的時光。”
他說著,偏過頭去,在肖彧臉側印下輕輕的一吻,仿佛輕飄飄的羽翼一般,從肖彧的心頭拂過。
他想他一生都會記得此時的場景吧,遠處是瀲灩波光的秋水,近處,他和他相擁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完?全文終——
寫到結局,回顧全篇,確實發現這文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啊。邏輯不太明晰,節奏感把握得還比較欠缺,關鍵是並沒寫出來想象中的小攻、小受恰到好處的甜、寵、蘇啊啊啊_(:3ゝ∠)_
以及這是作者菌第一次正兒八經嚐試古風向**,趕腳就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寫到某些地方會捉襟見肘(*/w╲*)
感謝對這樣的作者菌不嫌棄的大家!!
最後,再次謝謝小天使們一路以來的陪伴和支持,正是你們每天暖暖的留言、地雷以及鼓勵,才支撐著作者菌走到完結,三鞠躬~~~~~
ps:作者菌還會開新文噠!大概八月底的樣子,屆時希望小天使們來捧個場~~~麽麽噠(づ ̄ 3 ̄)づ